李自成遠遠地眺望着李過的試探行動,看到明軍開炮的時候,李自成一邊用馬鞭指着北京城牆,一邊轉過頭對劉宗敏道:“老劉,你看這些明軍,真是越來越爛了,這麼遠就開炮,能打到個什麼?這不就是在放炮仗嗎?”
“皇上,他們不過是給自己壯膽罷了。和走夜路吹口哨是一碼事。”劉宗敏笑道,“要按這個樣子,北京真的不難打。”
這時候城頭上的一門大炮炸膛了。李自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劉宗敏卻罵道:“狗日的,炮筒裡面塞滿了火藥能炸,我在開封城牆上塞了那麼多火藥,他媽的就不能炸,這完全沒道理呀!”
不過沒道理的事情還在後面,雖然在看到城牆上亂開炮之後,李自成和劉宗敏都已經能預見到京營的士兵肯定會在李過他們進入射程之前就亂開槍亂開炮的,但是後面李過他們稍微一衝,整個的,有數萬人的軍營居然會一片混亂,這倒是完全出乎了李自成的預料。
“皇上,皇上,他們殺進去了!殺進去了!皇上快,快下令進攻吧,只要再有個一兩千騎兵衝過去,這些明軍就全完了!”劉宗敏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氣道。
“老劉,你帶上騎兵,衝上去,打垮這羣豬!”李自成道。
“末將得令!”劉宗敏一邊喊,一邊就衝了出去。
“高一功,你馬上帶上五千人跟着老劉……”在劉宗敏的身後,傳來了李自成的呼喊聲。
而在戰場的那一邊,數萬明軍已經陷入了完全的混亂中,一些軍官努力的試圖想要將軍隊重新整頓起來,但是卻收效甚微。這其實也正常,因爲京營的這些所謂的“軍官”其實自己也沒有經受過多少軍事訓練,手下又都是這樣的烏合之衆,那裡是片刻之間就能重新整頓起來的?不過好在李過他們人不過百來人,雖然他們儘可能的在製造混亂,但是相比明軍的數量,他們能造成的混亂和死亡畢竟有限。如果那些明軍能夠有足夠的時間,他們還是可能重整隊伍,並且靠着人多,在李過等人和他們的戰馬疲憊不堪了之後,發起反擊,將他們從營壘中驅逐出去的。然而,他們所面對的敵軍將領,無論是李自成還是劉宗敏,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油條了,他們也許並沒有多少所謂的“名將的天賦”,但是他們也絕不可能白白放過這樣的機會。很快劉宗敏親自率領的數千騎兵擊殺了上來,然後是更多的順軍步兵,於是潰敗也就變得完全不可收拾,軍官們也不再試圖收攏士兵,而是帶頭向着城門逃竄,他們逃到護城河邊,一邊拼命的往通往城門的橋上擠,一邊高聲的向着城上呼喊,要城上的人打開城門,放他們進去。
“不能開城,不能開城!”李國楨大喊道,“要不然賊人也會順勢殺進來的!”其實,不需要李國楨下令,城上嚇慌了的明軍也是絕對不會打開城門的。
那些逃到護城河邊的士兵們,都擠在河邊,擡着頭,眼巴巴的望着城上,希望上面能大發慈悲,打開城門。然而城門始終沒有打開,甚至於,不但城門沒有打開,李國楨還讓人把千斤閘給放了下來。而後面順軍越殺越近,擠過來的潰兵也越來越多,後面的人都向前擠,前面的人便立足不住,紛紛被擠進護城河裡。
“早降,早降!”後面傳來了順軍整齊的喊聲,潰兵們越發的混亂,有的人意識到城門不會開了,拼命地想向其他方向跑,有的人跳進了河裡,想要遊過護城河,而在通往城門的橋上,更是擠滿了人。
順軍更近了,一些來不及,也沒地方跑的明軍紛紛把武器丟在一邊,跪倒在地上。順軍就像是趕羊一樣將他們趕到一處,然後又在城上的那些明軍的眼皮底下,將他們一隊一隊的押走。這些被俘的明軍絲毫也不敢反抗,只是在那裡放聲痛哭,哭聲響成一片。城上的明軍也一片沮喪,甚至有不少人跟着下面的人一起放聲痛哭了起來。
這一切都完全出乎了李國楨的預料。李國楨沒有打過仗,戰爭在他的想象中也完全不是這幅樣子。作戰難道是應該是主帥擊鼓鼓舞士氣,戰士們想道聖上的重託,想到大明雖大,我們已經無路可退,後面就是皇上,便拼死殺敵嗎?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這時候,順軍已經將城下的明軍俘虜都押走了,一些嗓門比較大的順軍士兵還在火槍的射程外高聲的向城內勸降,城上的士兵亂成一團。
“大人,大人,士兵們都在哭,好多人都趁着別人不注意就跑回家去了,督戰隊的都跑了不少!大人,大人,如今如何是好呀!”一個軍官跑進城樓來跪下向李國楨喊道。
“我不知道,不要問我……我要去面聖,我要去面聖!”李國楨突然站起身來,大聲的喊道,然後根本不顧其他人的反應,自己就一溜小跑的從城樓上跑了下去。
……
“五萬人呀,五萬人馬呀,一個上午就全被我們抓住了。”雖然輕鬆的獲得了一場大勝,雖然自己在這場大勝中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但是李過還是覺得這事情很不真實,“五萬人呀,就是五萬頭豬,放在哪裡讓我們去抓,那也不是一個上午就能抓得完的,我敢說,三天都抓不完!來亨,你說是不是?”
“爹爹,您說的是,我到現在還覺得個做夢一樣呢。”李來亨也道,“爹爹你看。”他將自己的袖子挽了起來,把胳膊伸過去給李國看。
“幹啥呢?”李過不明所以的問道。
“看到那塊青了的地方了嗎?”李來亨道,“孩兒剛纔也越想越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就狠狠的擰了自己胳膊一下,您看,都擰青了一塊,還沒醒,這肯定不是在做夢了。你說他們怎麼就這麼不能打?孩兒覺得,我一個人,拿個湯勺,就能俘虜一百個這樣的明軍。”
“想的倒是美。這樣的明軍,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京師這邊纔有了吧。”李過道,“雖然說明軍如今是越來越不能打了,但是也不是都這樣不能打的。左良玉就比他們強,然後,關寧軍應該比左良玉更強,然後建胬應該比關寧軍更強,哪有那麼多的美事呀。這拿個湯勺,就能俘虜一百個的好事情,大概也就這一次了吧。”
……
這時候李國楨騎着馬,滿頭大汗的衝到承天門外,他跳下馬就直接往皇宮裡面衝。一個宦官一把拉住他道:“襄城伯,你要幹什麼?”
李國楨趕忙道:“我要面聖,我要面聖!”
“襄城伯,此時可不是面聖的時候呀。”那個宦官說道。
“哎呀,現在都是什麼時候了,還說個什麼時候不時候?”李國楨急道。
“襄城伯,什麼時候,也得講一講君臣之禮吧?”那個宦官道。
“哎呀,杜老公,都什麼時候了!君臣君臣,早一刻就多一刻君臣!要是晚了,還有個什麼君臣呀,都要完了!”李國楨口不擇言的道。
“襄城伯,出什麼事情了?”另一個聲音問道。
李國楨轉頭一看,卻是兵部尚書張縉彥。如今京城戒嚴,張縉彥負責內城正陽門,也就是我們現在所熟悉的北京大前門的防務。
“還能有什麼事情?”李國楨哭道,“敗了,一敗塗地了!城外的全軍覆沒了,城上的也大多都跑了,都跑了呀!這城守不住了,守不住了呀!……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張縉彥皺起了眉頭道:“襄城伯,小聲點!”他四面看看又對那個太監道,“杜老公,如今情勢危急,時間什麼的小事情,就不要計較了吧。”
“那好!”杜太監道,“那襄城伯您先等一下,咱家先去稟報一聲。”
不一會兒,承天門的大門就打開了,李國楨手忙腳亂的跑了進去……
“李國楨!你不是有十萬大軍嗎?你不是說這十萬大軍都訓練有素嗎?怎麼一下子就垮了!你……你真是罪該萬死!”崇禎臉色鐵青的怒喝道。
“陛下,陛下,臣罪該萬死!可是這實在不是臣無能,是闖賊太兇殘!而且,陛下,臣的兵都拿不到軍餉,每日裡只能吃一頓飯,闖賊在城外高喊投降了有飯吃,我軍軍心動搖,士卒紛紛逃散呀!皇上,不是臣無能,實在是這北京城沒法守了呀!皇上您要砍了微臣,微臣沒什麼可說的,可是皇上您要早做安排呀!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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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作安排,早作安排,安排個屁!”崇禎終於忍不住暴起了粗口。早在太原出事的時候,他就和大臣們討論過調動關寧軍防禦北京的事情,結果,討論來討論去,都被那些大臣們以各種理由拖延了;後來寧武之戰之後,崇禎又打算趕緊南遷,結果又被朝臣們拖住了,再後來,他又打算讓太子先到南邊去,結果還是這幫大臣……
“朕真的不是亡國之君,可是朕身邊卻真的全都是些亡國之臣呀!”崇禎忍不住道。
就在這時候,王承恩臉色蒼白的跑了進來。
“王伴伴,出什麼事了?”崇禎睜大眼睛看着他。
“陛下,陛下,彰義門,彰義門失守了!”王承恩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