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裡不少的人其實對於打擺子的病是蚊子傳播的並不太相信,連帶着自然也就對要用這些麻煩的辦法防蚊子不以爲然。這種情況在老移民中更爲普遍。在他們中的很多人看來的不得這個病完全是瘟神爺看你順不順眼,跟其他的毫無關係。什麼蚊子會傳播打擺子,那完全就是無稽之談。有那個什麼除草呀,砍樹呀,填坑呀什麼的功夫,還不如給瘟神爺上柱香呢。
有了這樣的想法,這些人自然對這些事情沒什麼動力了。不過分女人的承諾卻改變了這一切。移民中小夥子多,姑娘卻基本沒有,搶生番的女人雖然是個辦法,但是那是要用命去換的,而且生番也沒有這麼多的女人呀。尤其是如今一下子又多了這麼些新移民,這個問題就越發的嚴重了。所以,雖然他們,甚至包括張村長在內,都不相信這個病和蚊子有關係,也不相信靠這些招數能減少蚊子。但是考慮到大公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過來查看,要是做的不好,村子裡面到處是水坑,到處是雜草,那大公子一生氣,怕是一個女人都分不到了。
因爲擔心村子裡的那些傢伙沒想明白裡面的厲害關係,當天晚上,等劉德他們睡了,張村長將全村的一些年輕人叫到了自己家裡。
“這個什麼衛生運動,大家都知道了,是要幹活的。大少爺既然說要來看,就肯定會來看的,就算他不來,也會派人來的。如果他來了,看到我們村根本就沒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你們說大少爺會怎麼想?他會不會生氣?”
“那還用說。肯定覺得我們不給面子。肯定很生氣了。”一個村民回答說。
“是呀,你們再想想,大少爺那是什麼人?那是我們得罪得起的嗎?人家鄭家,拔一根毛出來,就比我們所有的人的腰捆在一起都粗。我們一大堆的事情要求着東家。得罪大少爺,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嗎?就算大少爺寬厚,不和咱們計較,他手下的人就能讓咱們輕鬆?咱們如果讓大少爺一天不痛快,他們就能讓咱們一輩子不痛快,甚至兒孫都不痛快。別的不說,這分女人的事情,還不是大少爺說了算,咱們要是讓大少爺臉上不好看,別說今年沒得分,以後怕都沒的可分了。而且不光女人沒了,耕牛呀什麼的怕也是要被人家卡了。所以呀,這個衛生運動,它關係到將來能不能傳香火,絕對是村裡的第一件大事情,大家都要出力才行。你們大家誰出了多少力,有沒有耍滑頭,我老張是看得到的。我們大家也是看得到的。誰要是偷奸耍滑,壞了我們村的大事,到時候別怪我老張翻臉無情。”張村長接着說。
“村長,這道理我們大家都明白了。這事情絕對是不能耽擱了,不能弄壞了的。誰他媽的要偷奸耍滑,出工不出力什麼的坑了大家,我們都不會放過他的。在這地方,又沒有官府,又經常有生番,死掉一兩個人,還不是常事?”一個小夥子接口道,話裡的意思竟然頗有點殺氣騰騰的。
“你們回去了,要跟其他人把這個道理講透了。這不是滅不滅蚊子的事,這是事關大家的香火的事情。你們可以告訴他們,誰他媽的敢偷奸耍滑,老子認得他,老子的刀子不認得他!”張村長也露出了騰騰的殺意。
其實這也正常,在這樣的一處到處都是生番的地方能站穩腳跟,還能到生番那裡搶女人的村子的村長,要不是這樣,倒還奇怪了。
“小武,你明天帶上幾個人在村裡除草填坑;王三,你明天負責把煙點起來,村子裡的,還有水田那邊的,都歸你管;宋小二,你帶上幾個人負責把靠村子的那篇小樹林砍了。”
“幾個人那裡砍得完?”一個後生說。
“又不是要你一天砍完。”張村長說,“只是不要耽誤了就行了。還有,你們進樹林砍樹的,要穿上長衣。這是劉德小兄弟交代的,一定要照着做。人家現在跟上了大少爺,又還在村裡,明天干活他多半要去看,看到咱們不照着他說的做,萬一在大少爺那邊說點什麼,咱們不就白做了嗎?哦,對了,進林子之前,先用搗爛的蒿草把露出來的手呀臉呀都抹一遍。這個也要照着做,知道不?”
“放心,村長,絕對不拖咱們村的後腿。咱還想着要個媳婦呢。”宋小二回答說。
“還有白有屋兄弟,我看劉德小兄弟好像和你很熟?”張村長又說。
“我和劉德勉強算是老鄉,都是河南人。只是不是一個府的。逃荒的時候也在一起當流民,後來也一起被東家招募到了臺灣,來之前在一個營地裡,來的時候在一條船上。所以還算是熟悉吧。”白有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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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患難的交情了。”張村長說,“有屋兄弟,你明天就陪着劉德兄弟,要是其他兄弟有什麼做得不對的,你就幫着說兩句好話。你看如何?”
“村長,這時就交給我吧,都是一個村的,咱也要給村裡出力呀。要不然還怎麼在村裡混?”白有屋說。
“那好,明天就這樣幹起來。哦,對了,李富貴,你明天能不能到河裡去弄條魚出來,咱們也得請劉德小兄弟吃頓好的呀。”張村長說。
……
有了這樣的一番動員,村子裡的行動倒是格外的迅速。第二天一早,劉德剛一起牀就發現村子已經籠罩在蒿草燃燒冒出來的煙霧當中了,他穿好衣服,推開門一看,就看到村裡正忙成一團,有些人拿着鋤頭正在鋤野草,有些人正在擔着黃土在填坑。空氣中燃燒蒿草的煙味也說明,薰蚊子的事情也正在進行中。
“阿德,你這麼早就起來了?”旁邊傳來白有屋的聲音。
“有屋叔。大家這就幹起來了?”劉德轉過頭,看見白有屋從那邊走了過來。
“我們其實也沒起來多久。”白有屋說,“阿德,你洗漱了沒有?還沒吃過東西吧?要不你先洗把臉,吃了早飯,我再陪着你四下走走,看看鄉親們幹得對不對。”
“有屋叔,你等我擦把臉。”劉德說,然後趕忙進了屋子,拿了個瓢,去水缸裡舀了一瓢水,囫圇的洗了個臉,便又出來,對白有屋說:“有屋叔,我們去看看吧。”
“啊,你還沒吃東西呢。”白有屋說。
“顧不上了,大家都在幹活了,我還能慢悠悠的吃東西?”劉德說。
“也好,我這裡有兩塊餅,你拿着,咱一邊走,一邊吃。”白有屋遞過來兩塊餅。
“多謝了。”劉德接過餅,咬了一口,又用含糊的聲音說:“有屋叔,今天有人去砍樹嗎?離村子不遠有一片樹林是要砍掉的。”
“有呀,宋小二帶着一些兄弟正在那邊忙呢,要不我帶你去看看。”白有屋說。
“好呀,我們一起過去。”
……
兩人很快出了村子,走了不過三十來步,就到了一片小樹林邊上。劉德看到一羣人正穿着長衣,臉上手上塗得花花綠綠的,正在那裡砍樹。
“小心了!要倒了!”一個砍樹的人停下斧頭高喊道。大家也都停了下來,望着那棵樹慢慢的朝着一邊歪過去,然後轟的一下倒在地上。
幾個人便拿了斧頭上去,削掉了枝葉,接着又有人來,將樹幹拖了出去。
“我們近前些吧。”劉德說。
“好啊。”白有屋說,“阿德,先到這邊來,臉上手上抹上點蒿草汁液。”
劉德走上前去,看到在一個木桶裡,放着大半桶的搗爛了的艾蒿,濃烈的香味撲鼻而來。劉德將手伸進桶裡,撈起一些搗爛了的艾蒿抹在自己的臉上和手上。然後和同樣在臉上和手上抹上了艾蒿泥的白有屋一起走到了小樹林裡。
這片小樹林中的樹木並不算密集,所以樹下還有不少的灌木和亂草,兩人從這裡走過,碰動了這些灌木野草,便立刻有各種飛蟲飛了起來,其中蚊子也不在少數。好在兩人身上都散發着濃烈的艾蒿氣味,那些蚊子都被這氣味薰跑了,倒也不來叮咬他們。
“這裡蚊子可真多。”劉德說。
“可不是嗎,到了晚上真是咬死人。要我說,就是沒那回事,這片林子也該清乾淨了。”白有屋迴應道。
這時候已經有人把剛纔砍倒的那棵樹被劈下了的枝條捆成了一捆,用衝擔挑了起來就往水田那邊去了。水田那邊也開始冒出了煙霧。
“阿德,你看怎麼樣?”白有屋問道。
“做的不錯,很不錯,完全和大公子教我們的一模一樣。”劉德說道。
宋小二也已經看見了兩人,正走過來,就聽到這話,自然是非常高興,便對劉德說:“阿德兄弟,你昨天教我們的東西,我們可是一點都不敢走樣呀。日後您回去見了大少爺,可要幫我們村說幾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