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關兄弟,你跟我到那上頭去看看。”白家旺指着旁邊的一座低矮的土丘,對跟着他的關二男,還有其他的幾個輕騎兵說。那是一座稀稀落落的長着幾棵半乾的雜樹和半人深的野草的土丘,大概有二三十丈高,登上這座土丘,可以一覽無餘的看到前面很大一片區域。
“嗯,我跟你去!”關二男一邊說,一邊從馬上跳了下來。關二男的“關”前面有個老字,但其實他的年歲並不大,其實也只有19歲,只是他長得確實比較成熟,看他的臉,跟人說他已經有二十八九了,別人也多半不會懷疑。
關二男跳下了馬,將繮繩交到另一個輕騎兵手裡,然後反手拔出了馬刀,跟着白家旺一起向着土丘頂上爬去。
土丘並不高,兩個人不一會兒就爬了上去。站在土丘的頂上,放眼向着遠處望去,遠處隱隱約約的是一些淡紫色的山脈,更近一點的是土黃色的乾枯的平原。廣袤的平原上一片死寂,看不到人煙,只有呼嘯而過的旋風捲起一股股的沙塵。在小丘的右邊,有一條幹涸了的河道,河道兩邊,也稀稀落落的有一些樹木,有些樹也半枯了,有些卻還綠油油的。
再往近處一些,就在小丘下面不太遠的地方,有一個廢棄了的村落,這村子的規模不小,甚至還有一道圍牆將它圍了起來。只是這道圍牆在此前的某次兵災(也許是建胬的某次入關劫掠,也許是官軍藉着抵抗建胬的機會進行的劫掠,再或者是流寇什麼的)中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莊子被打破了,莊子裡的人或者被屠殺了,或者被掠走了。這從滿莊子的大火燒過的痕跡中就可以看出。
如今這莊子裡面也只有些沒有屋頂的土圍了,中間有一家帶院牆的,大概曾經是什麼大戶人家,如今也只剩下沒有屋頂的土圍子,以及滿院子的雜草。
“隊長,你看那個院子裡,是不是有個什麼東西?”白家旺正舉着望遠鏡眺望着遠處的乾涸的河溝——有時候,流寇或者建胬的偵察騎兵都喜歡躲在那種有陰涼的地方休息——突然聽到老關這樣說道。
“什麼,在哪兒?”白家旺放下望遠鏡問道。
“那裡,那個大院子的那堵牆後面!”關二男指着那邊說道。
白家旺又舉起望遠鏡往那邊望去,就在這時,從十多步外的草叢中的一塊大石頭後面突然站起來兩個人,這兩人拉開弓,兩支箭立刻就射了過來。卻原來是有兩個清兵偵騎同樣上小丘來望遠,卻先一步看到了白家旺他們,便在旁邊的草叢裡的大石頭後面躲了起來,這時候卻突然站出來偷襲他們。好在他們用的是弓,而不是弩。在射擊的時候需要站起身來才能發力開弓。這也給了他們的對手躲閃的機會。
關二男大喝一聲,往旁邊一閃。只是距離太近,那箭來的又急,他只是躲開了要害,那支箭還是一下子扎進了他的左肩。
關二男痛呼一聲,就地一滾,滾到了一棵樹後面。他一面將右手的馬刀插在地上,伸手握住了插在肩膀上的箭桿子,用力一拗,將這箭桿子折成兩斷,一邊高喊:“有建胬,快來幫忙!”同時斜着眼睛朝白家旺那邊望了過去,卻見白家旺胸前中了一箭,倒在地上,卻已經不省人事了。剛纔白家旺的注意力全在望遠鏡裡,反應上卻是比老關慢了一些。
那兩個建胬此時卻已經衝了過來,關二男忍着疼痛,站起身來,從地上拔起馬刀,還沒來得及把架勢擺好,一道刀光就重重的劈了過來。
關二男身子後仰,將馬刀向上舉起,又將左手託在刀背上,只聽到“鐺”的一聲,對手的一刀便劈在了他的刀上。
對方是藉着猛衝過來的力道劈出這樣的一刀的,所以這一刀力量極大。關二男雙手勉強算是擋住了這一刀,卻被這人一撞,不由得蹬蹬蹬的連退了好幾步。纔剛剛站穩,卻又聽到“砰”的一聲弓弦響,然後腿上又是一疼,卻是又被射了一箭。
這時候那個拿刀的建胬卻又逼近了過來。關二男知道就以自己現在的狀況,對上這兩個建胬,怕是支撐不到隊友們趕過來,就要被人家斬殺了。但他腿傷了,若是轉身逃只怕死得更快。卻也只能握着刀,怒視着對手。
對面的那個拿刀的建胬將順刀在手上挽了個花,然後猛地一個大步,便靠了過來,一刀便朝着關二男的胸口直刺過來,關二男忍着腿疼,向着右邊一閃,同時用手裡的刀向着左邊一封,勉勉強強的將這一刀封在了外面,正要回刀反擊,卻見那個建胬脫得一跳,便跳到了一邊,同時他又聽到了“砰”的一聲弓弦響。
關二男顧不得看箭從哪裡射來,只是盲目的就地一滾,卻是恰好躲過了這一箭。只是這一滾,卻攪動了插在腿上的另一支箭,不由得一陣劇痛,幾乎要暈了過去。建胬射過來的箭是有倒刺的,所以直接拔是拔不出來的。而箭桿留在外面,稍微有點動作,整枝箭就會跟着晃動起來,箭頭就會在肉裡面跟着亂動,讓人疼痛之極。關二男先前中了一箭之後,立刻就用手將箭桿折斷,爲的就是避免箭桿留在外面亂晃加劇疼痛。不過此時關二男卻也顧不得這些了,他咬着牙正待要起身,那個拿刀的建胬卻又一個大跳,手裡的順刀又猛地直劈下來。關二男雙手託舉着刀,擋住了這一刀,卻不防這建胬下面飛起一腳,卻又踢了他一個跟斗。關二男在地上打了個滾,刀也落到了一旁。
那建胬見了,哈哈一笑,正要再衝上去,一刀結果了關二男,卻突然聽到“砰”的一聲槍響。然後那個建胬搖晃了一下,手裡的刀子便掉在了地上,接着一股鮮血從他的胸口,以及鼻子嘴巴里涌了出來,接着他便跪了下來,然後臉朝地倒下去死掉了。
接着在一陣喊殺聲中,十多個輕騎兵拿着刀和燧發槍衝了上來。
那個拿弓箭的建胬看了看這邊的人數,便也不管那個倒在地上的建胬了,直接拋下弓,轉身就往下面跑,輕騎兵們衝上小丘頂部的時候,這傢伙已經跑出了好遠。幾個輕騎兵用馬槍向他開火,卻都沒能打中。
這時候,卻見從那個廢棄的莊子的高院牆後面,一下子繞出了十多個建胬騎兵,這些建胬騎兵催着馬,從莊子裡出來,向着那個建胬迎了過去。小丘這邊的坡度很小,建胬的騎兵甚至能直接縱馬衝上來。
“快,帶上隊長和老關,我們下去!上馬!”副隊長賈明大喊道。他知道就自己這邊的這十來個人,又沒有長兵器,徒步步戰的話,是無論如何打不過幾乎同樣數量的建胬騎兵的。
一個輕騎兵一把將老關抱了起來,背在背上,另一個騎兵則背起了白家旺,往下就跑,幾個拿了馬槍的留在後面又放了兩槍,卻也轉過頭就衝了下來。
就在他們衝下來幾步之後,十來個建胬騎兵已經衝上了土丘,不過土丘的這一邊頗有些陡峭,他們也不敢縱馬衝下來。他們便扭頭從另一邊下了土丘。
這時候輕騎兵們已經從小丘上衝下來了,他們立刻上了馬,拔出了刀,做好了。副隊長賈明和一個輕騎兵一起將白家旺的屍體綁在馬背上。白家旺是被建胬的重箭近距離射中了胸口。輕騎兵只有一件很輕的,用熟鐵絲編成的甲,勉強能擋住輕箭,也能防禦一些刀劍的割砍,但是卻擋不住近距離用強弓射出的重箭。而就在老關和那個建胬搏鬥的時候,那個射中了老關的腿的建胬又抽空給白家旺補了一刀,所以此時白家旺已經死了。
“副隊長,怎麼辦?”一個輕騎兵問道。
這時候賈明已經把白家旺的身子綁好了,他看了一眼勉強坐在馬上的老關,皺了皺眉頭道:“張國清,你帶着隊長和老關回去,報告這裡的情況。兄弟們!我們去砍了那些建胬,給白隊長報仇!”
已經騎上馬了的輕騎兵們都高呼了起來:“給白隊長報仇!”
……
在這一天,迅速向北京進軍的模範軍的輕騎兵和同樣向着北京逼近的建胬的偵騎不斷地發生戰鬥,雙方互有損傷,同時雙方也都發現了對方的行蹤,鄭森立刻做出決定,讓郭懷一帶着一個營的龍騎兵繼續趕往北京,他估計李自成根本就沒有繼續固守北京的勇氣了,而此時他手中的力量甚至也不足以迅速的壓倒姜瓖,只要自己的部隊出現了,姜瓖反正了,李自成估計只會立刻轉進。而另一方面,他做出了自己帶着剩下的主力去迎擊建胬,兵野戰中擊敗對手的決定。而建胬似乎也沒有要回避的意思。第二天上午,兩軍主力部隊在通州附近的潮白河邊相遇。一場大戰,已經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