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尚書之後,依各尚書的位置,如果有其他人來了則是坐在六部尚書之後。九寺五監,雖然也是大明直屬的獨立部門,但多少與六部有着關係,而且其主官在身份上低了六部尚書一等,更何況今天來的也並不全,依職司再往後排了。
除了六部九寺五監主官之外,其餘人就往這些人背後坐就是了。
六部帶來的低級官員,就是充當書吏的,事實上也是這些主官的學生。
這裡唯一空着的一把椅子,卻是在陳循側面下首的位置。內閣輔臣商輅也是在正席與六部正席之間的位置,卻是在右側胡濙下首,將左而下首的位置留着,就是留給白名鶴的。
在白名鶴往那把椅子走去的時候,白名鷺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關於自己的兄長京城之中傳聞無數,商輅也數次與他討論過自己兄長的作事風格,他知道自己的兄長白名鶴在朝堂之上有着不弱的話語權,可萬萬沒有想到坐位竟然高於了自己的老師。
這不是自己老師謙讓的問題,這裡坐的都是大人物。
事實上證明了,白名鶴的話語權。
白名鶴坐下之後,開口說道:“各位前輩論官職,我白名鶴差太遠了。論年齡,叫聲叔伯是正常,胡老、陳老這樣的我叫聲爺爺也屬正常,今天我白名鶴能坐在這裡,也是我白名鶴對大明有些許的功勞,也是我白名鶴能爲各位前輩看得上眼,既然坐在這裡了,那麼我就盡心出份力。”
白名鶴這話的意思很明確,既然我躲不開,那麼在你們同意我剛纔所說的原則之下。我盡力就是了。
“鹽引與鹽稅,一年就是二千萬兩。眼下,我提議,鹽由軍管。理由有三,一是軍方運輸之便利,二是未來軍費支出肯定會巨大。三是廣東瓊州年產鹽預計可以過千萬石,也就是說廣東軍方的鹽已經超過了全大明的鹽接近一倍,就算鹽務不交由軍管,不出三年,普通的鹽務也能被吞併了。”
白名鶴很直接的說出了自己想法。
于謙這時也說道:“大明自太祖以來的制度就是衛所制,眼下的情況卻是,依衛所的收入已經不足以支撐軍費的支出,維持人員數量還行,可軍備呢?難道是富地軍備強。窮地連軍服都穿不起嗎?”
“二千萬兩太多了,兵部的花費要一個章程。銀子怎麼用的,有個說法我戶部就支持!”金濂的態度很強硬。
于謙又說道:“白名鶴計劃三年內,水師擴建十倍,船隻總石數擴大二十倍。所花銀兩預測超過四千萬兩銀子,如果加上訓練士卒,以及大量的新式火炮,所花銀兩不會低於六千萬兩。”
“水師擴建?”金濂思考了一下。看着白名鶴:“白名鶴,你擴建水師爲何?”
“爲了保證我一年給大明拉回來幾萬石銀子。這個晚輩有詳細的奏本。可容後再議。只是造船之只,我不懂應該歸兵部、還是工部,或者是軍器監管。我需要船,眼下運力已經不足,大量的貨物堆在小呂宋運不回來,無奈之下我只有將粗加工設在小呂宋。分爲大明的商人一些利。”
“商人在海外設坊,須將作監審覈。”何文淵雖然不是管將作監的,可他卻管的是規矩。
楊寧也說一句:“大明商人在外行事,須鴻臚寺監管。”
“各位前輩!”白名鶴站了起來:“這些事情的細節很多,明後三天大朝會。無論節奏如何,最終肯定指向鹽稅。許多事情自然是待定的,我白名鶴自然是一切聽各位前輩的意見,此時距離天亮已經沒有多久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盯着的白名鶴的身上。
白名鶴想作什麼,不用解釋這些官場上的大員心中都非常的清楚。
眼下即將發生的事情,就是一次變法。白名鶴不打算參與到這變法之中,他只想着自己所接觸的那一小塊。這可以說是一種迴避,但也可以理解爲白名鶴不打算把自己陷入變法細節的無盡會議之中。
“也罷,只要萬歲問及鹽稅之事,老夫帶頭彈劾就是了。不過老夫也有一句話說到前頭,無論怎麼變,《論語》《弟子規》《九章算學》是必修課業。而士與庶必須有區別,並不是認字了就是士,秀才爲生員,舉人爲士,這是最基本的,絕對不能變。”
陳循主動表了一個態度。
白名鶴就算想說不也沒有可能,因爲在坐的清一色讀《論語》出身的官員。
“下官以爲,雖以《論語》爲主,卻也在採百家之長。僅說論語,南、北、京就有許多大儒對其理解有所差異,僅說以朱程註解爲準,亦有缺……
白名鶴無奈的拿起了茶杯,大明的會議與後世現代的會議突然之間有了一個巨大的共同點,那就是跑題。而且跑起來是千里馬狂奔,絕對是拉都拉不回來了。就論語,這些人就可以爭論一夜。
既然如此,還是休息一下等着天亮了去參加大朝會吧。
白名鶴想回去睡覺,可正常之上無論大小官員提到論語就象是打了雞血一樣。就是白名鷺這樣的小輩都爭到一次發言的機會,說出了自己心中的論語。
好想睡覺呀,白名鶴翻了翻白眼,卻看到陳循衝着自己微微一笑。
很顯然,陳循知道白名鶴心裡在想什麼?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打起精神繼續聽吧。
白名鶴是想睡覺沒有辦法睡,此時高谷卻是能睡卻根本睡不着。白名鶴府上燈火通明,連俞士悅都去了,卻沒有他高谷什麼事。連着三天的大朝會通告已經發到手上,這天亮之後會發生什麼?
高谷獨自一人坐在書房之中,他這一黨無論是誰求見,高谷都選擇了拒絕。
白名鶴第一次進京,搞出換太子的事情。算是玩了一次小小的平衡,各家利益均粘。說不上說佔了便宜,誰吃虧了。
白名鶴第二次進京,大同宣府的佈局此時才顯出威力,高谷打心底深處說一個服字。
這第三次進京,紫禁城承天門大開。這是功勳之臣回京的儀式。卻沒有讓百官出迎,只有大明皇帝在太和殿接見了白名鶴,然後宮內傳出的消息是南書房密議,足足兩個時辰。談的是什麼,無人能知。
就算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敢說,說者死。
白名鶴呀白名鶴,你這次回來是想幹什麼呀。
高谷怎麼也想不出,天亮之後會發生些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高谷的管家在書房前輕輕的敲了敲門:“老爺,有幾件事情老奴以爲應該讓老爺知道。”
“進來說話!”高谷依然坐在黑暗之中。
管家進來施禮後說道:“老爺,剛纔西邊的城門開了,押進來了一些人。曹吉祥在其中,是打斷了腿裝在籠車內押進城的。開城門沒有用誰的手令,五軍都督全部披甲,各營掛旗,五軍各派五千人往東去了。其中各有一千精銳,四千輜重。”
“還有一事。就在剛纔英國公府掛旗了,各將軍已經連夜往英國府去了。兵部那邊,夜掌燈,但兵部尚書于謙卻不在,是否已經回京卻無人知。禁軍與錦衣衛的營盤之中,似乎正在調動。卻不是老奴能夠打聽到的。”
高谷的管家說完躬身站在一旁。
高谷越聽越驚,也越發的不明白這是要幹什麼?
大明眼下,一沒有人作亂,二沒有外敵,就是太上皇還在南宮軟禁着呢。眼下調動的這些力量,于謙與英國公府,再加上皇家禁軍以及錦衣衛,東廠。似乎並不是敵對狀態,而是在相互配合。
可說,大明京師的武裝力量九成九都調動了。
幾個不怎麼聽話的,比如曹吉祥打斷腿押回了京,誰還敢有一點反抗。
這是要出招了,可劍鋒指向的是誰?
高谷感覺到心底深處的一股深深有寒意,難道針對的是自己,或者是自己這一黨?
已經是深冬,高谷卻感覺到自己額頭上有一滴汗水滑落。說起老朝子,他高谷與胡濙差不多,加上建文一朝也可以稱爲六朝元老了。到了他這個身份,非謀逆大罪不會死,可高谷在意名聲,名聲比命重要。
皇宮之中,大明皇帝朱祁鈺也沒有睡,一直坐在書房之中。
他面前跪着的是杭昱,汪泉,汪瑛。這兩位一位掌握着錦衣衛,就是皇家親軍。另一位是金吾衛指揮使,也就是皇家禁軍。汪瑛職權比不得這兩位,他只是內城兵馬司指揮使。就是京師城內負責治安的軍隊。
大明太祖時,親衛一共十二衛,成祖又增加了十衛,到了宣德又增加了四衛,一共是二十六衛。在土木堡之變時,二十六衛損失極大,其中幾衛可以完全消失了。
再到京師保衛戰的時候,京城二十六衛調歸兵部管,一共對敵。
戰後,因爲大多數都名存實亡,所以除了親軍錦衣衛、御馬監太監作指揮使的騰驤左右衛、武驤左右衛。以及禁宮守衛金吾衛左右合爲一衛之外,其餘二十衛已經歸了五軍都督府。還有一些殘餘的人,編入了內城兵馬司,守衛京城。
曹吉祥就是騰驤左衛指揮,眼下已經打斷腿押回京城內了。
“萬歲,除東廠之外,京師各衛、各司已經整軍待命!”金英回來了,站在書房門口彙報着:“東廠沒有調動,因爲東廠受了白名鶴的命令,天亮準備去天津衛運銀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