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許多人都很吃驚。
難道白名鶴私印寶鈔嗎?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而就算是寶鈔,眼下幾乎已經停印了,原先的寶鈔已經賤如紙,百姓們對寶鈔是敬而遠之的。
“我見過,白名鶴原先有一種十萬兩的,只能用兩次。用於商人結賬之用。可這個似乎可以反覆使用,正面印的紫禁城,背面有銀子的數量。說是寶鈔也不過份,白名鶴你不給本官解釋一下嗎?”于謙不動聲色,語氣平靜的問道。
這是什麼?
白名鶴清楚的知道這東西就是銀票,只是這個可不是大明那種和紙一樣賤的銀票。
這是實實在在,有他白名鶴名聲作保證銀票。
可解釋的時候怎麼可能實話實話說呢。
“於大人,這個原本用於廣州、福州、合浦、峴港結算之用。最初開始的時候,商人們拉着馬車,裝着整車的銀子來碼頭上排着隊買貨,銀子有丟失,而且成色不一。結算的時候也非常的不方便。因爲廣州這邊,一批貨物千兩的結算每天就有上百筆,就是萬兩的,一天也有那麼幾筆。總是非常的麻煩。”
白名鶴這麼解釋着,衆位大員也是能夠理解的。
一萬兩銀子有多重,放在現代的重量就是三百七十三公斤,再加上裝銀子的木箱,至少四百五十公斤,一輛馬車上裝的滿滿的銀子,九隻大木箱呀。
別說是一萬兩,就是一千兩。七八十斤背在身上,在碼頭上來回擠也太辛苦了。
“之後,就在這春暉園。商人們把銀子堆進我的倉庫裡,然後我這邊就用這種票。他們可以去碼頭上結算。一萬兩銀子就是一本書的厚度,塞在懷裡就行了。我這邊的銀票,只有一百兩、五十兩、十兩三種。十兩是小票,只有巴掌大小。碼頭上出貨的全是軍方的船,他們拿着這個票交回到我這邊,再把銀子拉走就是了。”
“似乎。與寶鈔不同。”胡濙評了一句。
“不一樣,這個是實實在在用銀子換的,而且一張票也可以在我這裡實實在在把銀子拉走,只是交銀子的時候,成色,大小都些有區別,我這邊全部重新融煉了。清一色的銀條,分爲一兩與十兩的銀條,足成色。足重量。如果商人拿來的銀子不行,他們要交差價。”
似乎真的沒什麼不對,白名鶴只是在廣州碼頭這邊方便。
白名鶴看到大員們認可,這才繼續說下去。
“可最近幾天呢,卻有些變化。有些商人拿着銀票開始在福州結賬,福州那邊也認我的票,同樣找我換銀子。一直到昨天,發生了一件不算大的小事。”
“什麼事?”好幾人都開口了。
“有一個商人。用一張十兩的銀票。在虎門碼頭向另一個商人買了一匹絲綢。拿出銀票的是一個瓷器商人,收銀票的是一個絲綢商人。他們每次在碼頭交換都會多帶一些。生怕檢查的時候遇到不合格被退貨的,多帶一些好作補充。可多餘的呢,那個瓷器商人收了碼頭的銀票,就直接在碼頭上用十兩銀子,買了一小匹四十尺的湖州絲綢。”
白名鶴特意強調了湖州絲綢。
大明的絲綢區別很大,每個地區的絲綢織品都有着各自的特點。同樣一匹用七十兩生絲來計算。寧海這邊寬二尺一寸五,長就要五十五尺。這屬於重綢。而南山的絲綢寬二尺六寸,長度就能夠達到一百三十尺左右,是輕綢。
大明的重綢與輕綢與後世的標準相似,區別在於大明用平方尺重量來計算。
湖州絲綢。一匹四十尺卻用料六十三兩,比寧海重綢還厚些,一匹十兩銀子一點也不算貴,白名鶴強調湖州絲綢,首先要說明的意思就是這是公平的交易。
而需要讓人注意的卻是,用的不是現銀,而是白名鶴結賬用的銀票。
“不如雜家安排些人去詳細的查一查,看看廣州城內有多少人用白名鶴你這銀票來花銷如何?雜家眼下只知道,飄雪樓有人用銀票付了喝花酒的錢。”
“不用查了,寶鈔賤如紙大明已經無人不知。可這銀票,一來無法作假,相必白名鶴將這印刷的工藝也在不斷的改進提高,如果有人能夠仿製也怕很難。這銀票很方便,一個有人用,很快就會有大量的人使用。只是不知,胡大人這邊怎麼講?”
許義這是在替白名鶴說話了,他的意思很明確。
胡濙你不會再一次要求白名鶴將這個上交了吧,這個要是上交了會影響到廣州這邊的海上貿易的。
“雜家以爲,推薦白名鶴作東廠廠督是個好提議。”
“不幹!”白名鶴象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東廠廠督呀,難道要把自己切了。
“副都督,從四品武職,不需要你切了。這銀貨之事,沒有鋼刀守着總是那麼不安份。東廠是萬歲的東廠,雜家就替萬歲收了白名鶴這檔子事情。寶鈔可以停了,以前印發的依當下的市價,可以拿來換,其中的損失戶部自然不會出了,那就東廠的白名鶴來出了吧!”
寶鈔有多少?
白名鶴連想都不敢想。
“不算多,一億貫寶鈔可能是現在市面上最大的存量了,以現價一百貫寶鈔換一石米,白名鶴你只需要拿出一百萬石米就行了,這一百萬石米對於你白名鶴而言,多嗎?”胡濙這一句多嗎?許多人都笑了。
一百萬石米就行了,這麼一點嗎?
其實真實的數量是巨大的,如果按銀子計算,大明發行過的寶鈔至少也有近億兩銀子了,可宣德年寶鈔最賤的時候一貫寶鈔只值五個大錢,也就是二百分之一的價值。
正統年間,寶鈔的價值有所起伏,原因有二。一個印刷的越來越少,二是寶鈔不好保存許多都已經完全的損壞了。
“那,換了!”白名鶴心中一動,這件事情間接的可以狠狠打擊一次石亨。
京杭大運河最大的一筆生意就是,他們向過往的船隻收的是銀子與銅錢,而上交國庫的卻是寶鈔。他們在不斷的收寶鈔,這個差價非常的巨大。
斷了寶鈔這一項,那京杭大運河就只能上交銀子了。
到時候不知道石亨會如何應對。
看到白名鶴眯着眼睛在笑,胡濙又來了一句:“既然白名鶴你沒有意見,那本官就上書,明年的春稅寶鈔可以頂糧稅,一百貫寶鈔合一石糧。雖然說正統九年已經是這個比價的,而且眼下寶鈔已經不能通行,正所謂:積之市肆。過者不顧。但卻也是朝廷的銀鈔,總不能任期廢棄不顧,此番回收,利民利國,你白名鶴必然會在史書上有一筆功績。”
似乎是件好事。
白名鶴也找不出一個反對的理由。
只是興安這邊,將自己拉入東廠爲什麼這些文官沒有一點反應呢。
或者說,自己是一個禍害,成爲東廠的一員讓他們能夠省點心。再或者就是讓自己去禍害東廠嗎?
這個問題讓白名鶴很糾結,可又沒有人給自己一個答案。
連續好幾天時間。白名鶴都想和于謙談一談,結果於謙卻是一直在迴避自己。就算見到于謙,于謙身邊也會有其他人,讓白名鶴沒有一個單獨談話的機會。
終於,倭人走了,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留在廣東的倭人都是好倭人。正如白名鶴所說的,死掉的倭人才是好倭人。
站在倭人原先住過的那片地方,現在這裡要被改建成一個新的演武場。地面上還有一些發黑的土,白名鶴知道那是血。
不知道他們給這裡灑了些什麼,反正是聞不到血腥味了。
“小白呀。你這幾天似乎心情不好。我給你說呀。那生絲的事情你自己也佔不下,幾千萬兩銀子呢,你敢自己吞了怕是整個大明九成九都會眼紅,會有無數的人希望把你幹掉然後代替你。我和胡老吵也只是想給你爭一點好處。”
楊能距離白名鶴還有幾十步就開始說了。
這周圍沒有其他人,也不是隨便誰都可以進來的。
“我在想……”白名鶴真不知道如何開口了,他的東廠的事情能不能給楊能說,能說多少,怎麼開口。
楊能用力的吸了兩下鼻子:“殺的不少,聽下來報上來是四千零八十六。真的和小白你說的一樣,要殺掉四千多倭人,差別就是動手的不是咱們,而是倭人自己。”
站在白名鶴身旁,楊能將一瓶烈酒遞到了白名鶴手中:“銀票這事情,這幾天我們議了議了,是好事。可也不是隨便誰能管得住的,東廠有什麼,東廠最大的兩個好處,一個是會殺人的一羣人,另一個就是遍佈整個大明看不到的那張網。”
聽到楊能提東廠,白名鶴很吃驚。
“不說不代表看不透。我教你一招,把自己的命抓在自己手上沒有錯,可還有些人卻把自己的命送到別人手上。你想通了這一點,你纔可能更進一步。有時候命交到別人手上,反倒更安全,而且自己掌握的更順手。”
楊能一句話點醒了白名鶴。
“楊大人,你是說……”楊能沒有給白名鶴說話的機會,只是搖了搖頭。
白名鶴卻是懂了,楊能在告訴自己自保的一種辦法。
想後世電視劇中經常演到,大明許多太監可以說天怒人怨,可爲什麼卻那麼難對付。現在想來原因只有一個,他們的命在大明皇帝手中,這是一種高明的策略。(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