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的催眠方式比狼頭村趙村長的要科學正統的多, 但跟實際上的催眠又有些不大一樣。從場景的佈局上看比較接近古代迷信開堂作法,但設備用的都是國外進口的醫療設備,我實在很納悶這個貫通古今中外, 結合玄學與科學於一體的催眠效果如何。
祠堂裡所有的窗戶都拉上了窗簾, 地上、炕上, 桌椅板凳上都擺滿了蠟燭, 瘋嬸坐在中間, 頭上戴着一個類似耳麥的玩意,雙眼緊閉,不知是睡着了還是在假寐。
我和八戒面面相覷, 越來越覺得這個催眠相當不靠譜。
“點這麼多蠟燭幹什麼呀?”八戒皺着眉頭不解地問。
“這是爲了營造催眠的氣氛,讓催眠者容易接受它。”阿達似乎對這種詭異的催眠已經見怪不怪了, 甚至有些鄙視我們的大驚小怪, 說起話來三分冷傲七分藐視, 真是一個不討喜的男人。
“我說這個……這個能行嗎?”雖然阿達他們信心滿滿的,但我始終覺得心沒底兒。從瘋嬸嘴裡摳不出狼牙窟入口在哪裡不打緊, 可催眠這玩意弄不好會死人的,這瘋嬸本來就挺可憐的,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怎麼對得起人家?
南希利落地安裝儀器,一切準備就緒後擡頭看了我一眼,專業且機械化的解釋:“一般的催眠是運用暗示等手段人爲誘導, 引起的一種特殊的類似睡眠又非睡眠的意識恍惚心理狀態。而高度催眠是增強她的記憶系統, 意志力減弱, 感官和知覺扭曲, 會把她在記憶中的所見所聞不由自主不受控制地說出來。”
催眠的過程是漫長而折磨的等待, 同時又帶着一絲期待與愧疚,不過這種複雜的情緒並沒有持續太久。南希的催眠並沒有她自信的那樣成功, 催眠了老半天,瘋嬸坐在地上依舊穩如泰山,而我們這些旁觀者看熱鬧差點沒被催眠了。
“哈”八戒很不客氣地打了哈氣,打破了屋內詭異的安靜。“我說你們到底有完沒完了,都什麼時辰了,老子現在不用催眠睜眼睛就都能睡了。”
“死胖子,你少他媽的在那得得,你要是不怕膽固醇過高肥死就睡你的。”本來因爲催眠失敗他們的心情就不大好,現在八戒又火上澆油,這也難怪一向和八戒不對盤的阿萊要詛咒八戒肥死了,其實不用阿萊詛咒,以八戒那高度超標的身材肥死也不是不可能的。
“阿達,增強電流!”南希對八戒的冷嘲熱諷置之不理依舊我行我素。
“電流過大很容易出人命的,我看還是……”阿達有些猶豫了,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質疑南希的命令,他一向都把南希的話當聖旨,對南希的指令更是唯命是從,辦事利索不像阿萊扭扭捏捏的,但這回連他都不認可南希的作法,可見這事確實沒什麼把握。
“照我說的去做!”南希的語氣有些衝,言語中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
“可是……”阿達雖然覺得這事有些不妥,但還是很忌憚南希,一時間左右爲難。
“我再說一遍,增強電流。”南希一雙邪魅的鳳眼瞪着阿達下達最後的命令。
阿達的反抗到此爲止,最終還是屈服在南希的淫威之下,深吸一口氣,手指在機械上隨意按了幾下。機器上電流值瞬間上漲,通過導線傳遞到瘋嬸這裡,一直沉寂的瘋嬸猛地坐直,眼睛瞪得大大的,茶色的眼仁映着跳躍的燭光,有些邪氣詭異。
八戒一邊防備似的地盯着瘋嬸,一邊用胳膊肘子捅我:“小陳,以我看這回瘋嬸八成是真的瘋了,你看她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像狂犬症復發?”
老實說瘋嬸的樣子確實有些怕人,尤其是那雙眼睛,有着說不出來的怪異。
“南希小姐,你看現在……”阿萊本身就膽小,平時就能跟八戒瞎咋呼,一到關鍵時刻就寄希望於南希拿主意。
“別吵!”南希不愧是他們的主心骨,做起事雷厲風行,遇到事泰山崩不行於色。
時間彷彿在此刻靜止了,瘋嬸像一隻守候獵物的獅子蓄日待發,那隨時都準備撲上來的樣子令我們都有些心驚膽戰,就連南希也把手伸進腰間握着槍預備着。
其實單憑一個瘋嬸,就算她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把我們這些人怎麼樣,但她那雙嗜血般的眼睛裡佈滿了瘋狂,像一張無形的蜘蛛網似的,要將意圖威脅她的人全部一網打盡。
這樣僵持着實在不是辦法,這幾日我們被折騰得都有些乏力了,對峙了一會兒就都鬆懈了。南希給站在機械旁邊的阿達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拔掉電源。
阿達與南希一向都是很有默契的,馬上就明白南希的意思了,點了點頭,就伸手作勢去拔電源。
就在我們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差點高呼萬歲之際,瘋嬸突然大喝一聲,那聲音大的絕對不亞於大戰長阪坡的張飛,因爲是嘶吼,沒挺清楚她喊了什麼。
接下來的事就更加令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了。一直不吭聲的瘋嬸終於開口說話了,只可惜我們這幾對耳朵都聽不懂她到底在嘀咕什麼。
“媽的,費了這麼大勁兒,結果是鴨子聽雷。”阿萊在一邊唧唧歪歪地抱怨着。
“她說的應該是古婪兆國的語言,別說我們聽不懂,就是專門研究古文的專家和教授也不會聽明白的。”南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煩躁不甘地說道:“這次真是疏忽了,早知道瘋嬸是婪兆國的遺民,卻忽略了她可能不會說現代的語言,現在唯一的線索也斷了。”
大家都很失望,就連一開始就沒怎麼抱有希望的我也不免有些灰心喪氣。我們都在這邊唉聲嘆息不知往後該作何打算呢,八戒卻在那邊頗有閒情逸致地神遊太虛,雖然八戒偶爾也會像小叔那樣僞裝羅丹的思想者,但表情通常都是很□□滴,很少像現在這麼正經。
“八戒,你他媽的又在夢中意淫誰了?”我猜測是瘋嬸。
八戒側着腦袋瞪了我一眼,大概是怪我擾他春夢了吧。“小陳,你有沒有覺得她說的話我們好像在哪裡聽過?”
靠,這傢伙確實在做夢,卻不是春夢,而是春秋大夢。瘋嬸是個瘋子,誰能確定她說的一定就是婪兆國的語言而不是瘋話呢,況且我上輩子沒趕上在婪兆國投胎,這輩子也沒去過精神病院,我怎麼會聽過瘋嬸說的語言呢。
我幾乎是想都沒想的,直接搖頭否定。
八戒鍥而不捨地繼續地追問:“你他媽的在好好想想,別把老子說的話當屁聽。”
很少看見八戒這麼執着,姑且就給他一個面子吧。仔細想想,除了幾門外語、少數民族語言,幾處方言就沒聽過什麼稀奇古怪的語言了……不對,還有一次……腦袋中頓時白光一閃,猛然驚醒,怎麼把那事給忘了呢?
“你是說……狼屍福地的小石頭?”我比八戒小上好幾歲,但記性卻趕不上他,這傢伙關鍵時刻還是挺給力的嘛!
“什麼狼屍福地?誰是小石頭?”阿萊一臉茫然地問道。
八戒臭屁地把下巴一仰,極爲藐視地看着阿萊得意洋洋道:“這狼屍福地可是一個比十八層地獄還兇殘的地方,可是你胖爺爺我福大命大,什麼閻王小鬼見到你爺爺我都得靠邊站,而小石頭就是我在那裡結識的一個小朋友,但他不說人話,說的就是瘋嬸說的那種語言。”
雖然現在疑團越來越多,但我還是忍不住地在心裡暗自調侃了八戒一下,他說的沒錯,閻王小鬼見到他確實得靠邊站,誰讓他是天蓬元帥呢。
“你們在狼屍福地的事我也略有所聞,你說的那個小石頭就是守墓人對吧?”南希問道。
八戒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質問我是不是我把狼屍福地的事漏出去的。我連忙搖了搖頭,說什麼都不能背這個黑鍋。南希那女人用李白的詩來形容,那就是:“桃花潭水深千尺”,天知道她是怎麼知道的。
南希看到我和八戒的小動作了,也沒去解釋。“你們能確定他們說的是一種語言嗎?”
我和八戒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雖然之前聽不懂小石頭說什麼,現在也弄不明白瘋嬸的語系,但每種語言都有着它本身的獨特之處,就像你聽了一句英文,別人再說另一句,你還是知道他說的是英語一樣,或許這正是語言的魅力。
小石頭和瘋嬸仔細尋思,他們的外貌其實還是有些相像的,都人高馬大的,可能是受環境的影響,也可能他們之間本來就有着潛移默化的聯繫。他們說話時喉嚨振動的頻率和振幅如此的相似,發出的聲音都有一種遙遠縹緲的味道。
現在我們面前又多了一個新的問題,狼屍福地的小石頭和婪兆國遺民瘋嬸他們怎麼會說同一種語言呢?還有瘋嬸爲什麼要從狼牙窟出來呢?那裡不是他們最後的桃花源嗎?究竟狼牙窟裡發生了什麼事,出來的人都不願提,但又費勁心思要重新進去。我的頭越來越大了,或許我真應該像南希說的那樣明哲保身方能脫離這片苦海。
“火……好大的火……我是從火裡來的。”瘋嬸出奇地說了一句
“人話”,雖然有些生硬含糊,但還算清晰。
“火?什麼火?”南希顯得有些激動,緊抓着瘋嬸的雙肩,眼睛一瞬不離地看着她的眼睛問道。
“火……就是火……好大的火……”瘋嬸像剛會說話的孩童般一遍一遍地重複着。
瘋嬸接下來說的話就沒什麼重要價值了,不是渴了就是餓了,沒一句正經的,估計現在的她已經脫離了催眠狀態,恢復了自己的意識,同時記憶系統也恢復了正常,除非再次刺激。
瘋嬸提到的“火”再次將我們引入迷局,這就像是一道計算題,只算出了第一步是沒有用的。
“火?難道是……?”南希掏出鳳尾村的平面地圖手指在上面不規則的曲線上點來點去的,最後點在地圖上的某一個原地,肯定地說道:“應該就是這裡沒錯了。”
“這裡?這是什麼地方啊?”我盯着那張臨時繪製的簡易地圖有些質疑它的價值。
“我打聽過,村子的南邊有一個火山,我想瘋嬸所說的火應該指的就是火山,也就是狼牙窟入口就是火山口。”南希解釋道。
“火山?活的死的?”八戒緊張兮兮地問道。
南希還真敢玩命,到火山裡面探險,還不如去太陽上旅行死的利索點,所以說女人瘋狂起來,十個精神病都攔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