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雖然嘴上不吵了, 但眼神可都沒發過對方,一個個眼睛瞪得跟牛眼珠似的,似乎想用目光將對方置於死地。
南希對他們倆各執一詞的說法還是抱有一定的懷疑, 所以暫且沒有發表任何言論。至於我們就更不好說些什麼了, 我扭頭看了看小叔, 他依舊那副淡如水的表情, 似乎對常迎春和傑森的爭論絲毫不感興趣, 也或許他有別的想法吧。
傑森的加入讓原本士氣大減的隊伍終於有了一絲氣息,大家也從阿生慘死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對前進的路也是充滿希望的。
南希讓阿萊給傑森拿了一點吃的, 等傑森吃好了以後就準備上路了。本以爲傑森在這裡轉悠過,多少會有點印象, 可傑森說他們十五年前不是從入口進來的, 而是從鬼蜮進入的, 這裡他根本就沒來過,他醒來之後就發現他在這裡了。
我們順着長長的墓道繼續往前走, 因爲常年不見天日,裡面的空氣稀薄潮溼,還隱隱透着一股黴味,好在大家對這種惡劣環境早已習以爲常,所以也都沒怎麼抱怨。
走着, 走着, 走在最前面的南希突然停下來腳步,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湊過去一看, 才發現那地上躺着一個人, 距離我們四五米遠,看不出是死是活。常迎春大概是骨肉相連吃多了, 不知怎麼地這骨肉就跟傑森連一塊了。這兩個死對頭出人意外地衝到最前頭,指着地上躺着的人不約而同地結巴着,“他是……是……萬四?”
萬四?這個人倒是在礦井下聽常迎春提到過,是南蘭那一派的,做事不出頭,遇事最先炸丫子的倒是他。
正在我們小心翼翼地接近時,萬四突然像詐屍似的站了起來,因爲光線問題,他的位置處於陰影部分,我們看不到他的表情,常迎春和傑森之所以一眼認出他,大概要歸功於他那套不倫不類的衣服吧,我第一次知道有人盜墓穿球服。
萬四的動作有些僵硬,像殭屍似的一步一步向我們走來,可能是他的舉止太過於詭異,大家都不約而同向後退。就這樣他走一步,我們退一步,這中間的距離始終維持在四五米的長度。他走在光影中,終於暴露他的廬山真面目,我不知道該形容他現在的樣子,一臉的膿瘡,流着膿血,乍一看那張沒皮的臉像一鍋沸騰的湯水似的,上面堆積着一串大大小小的氣泡,還泛着熱氣。不光是他的臉,整個身體都在處於沸騰狀態,身上的衣服漸漸地融掉了,化成一灘水漬,他每走一步,都會留下一灘粘稠物,那液體還冒着熱氣,將地上的岩石面腐蝕出一個個大坑。
我只覺得迎面一股子熱氣,比汗蒸還讓人透不過氣,悶得我頭暈目眩的。這時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跑”,大家撒丫子跑得一乾二淨。那個被煎炸了似的萬四雖然已經面目全非,但智商還沒有煮熟炒透,見我們跑了,他也在後面追。
這墓道雖然不窄,但也容不下我們這麼多人並排跑,在後面的阿萊突然叫了一聲,我們回頭一看,覺得大事不妙,阿萊與萬四的距離太近了,以萬四身上的溫度,阿萊現在就是在泡一百度的溫泉,這也難怪他嗷嗷叫了。
南希停下腳步,快速地掏出槍,一個槍子過去,萬四停了下來,我們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心想着終於不用馬拉松了。
可是我們高興的實在太早了,子彈打在萬四的身上,粘稠液四射,但並沒有傷害到萬四。萬四的身體像一片沼澤似的,將子彈吸附,慢慢吞噬,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南希錯愕地喃喃着:“連子彈都被它融掉了,他身上的溫度已經超出了自然物能接受的溫度,我們趕快撤回到剛纔經過那個有石門的墓室。”
剛纔那一幕已經徹底斷了與萬四力拼的念想了,爲今之計只能躲一躲在想其他的辦法了。南希想的十分周到,那個帶有石門的墓室裡面一定有機關控制石門,萬四身上的溫度固然高,但還不至於能熔化掉那麼厚的石門。
大家腳前腳後地都衝進了墓室裡,南希扭動牆壁上的機關,石門在我們的焦急慌亂中慢慢地落下,將萬四擋在石門外。
我和八戒虛脫地堆在地上,剛纔雖說是虛驚一場,但驚心動魄的程度也足以讓我寒顫了,此刻心裡還不由自主地犯尋思,萬四現在到底還是不是一個人了。想必萬四的遭遇,常迎春和傑森還算幸運,雖說十五年好大的似水年華都被糟蹋了,但起碼還能以正常人的面貌出現在世人的眼前,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阿達喘勻了氣,說:“依我看這狼牙窟有詛咒一事果真不假,進來的人就算不死,也是生不如死,都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阿萊一雙鼠眼瞄着小叔,接過話頭,陰陽怪氣起說:“十五年前就數你福大命大了,不向我們說說你大難不死的人生感慨?”
他這話昭然若揭地指控小叔有問題,小叔沒有反駁,依舊沉浸地在自己的世界裡,對他人的質疑漠不關心。八戒捅了捅我,說:“他不是你叔叔嗎?怎麼感覺……”
我知道八戒想問什麼,但老實說這個問題我也想了好久,在爺爺和二叔那邊也曾旁敲側擊過,但效果並不顯著,只知道小叔很可能不是陳家人,但與陳家又有着潛移默化的關係,至於什麼關係,我就不得而知了。
南希仔細地擦着槍,說:“現在不是訪問康子健死裡逃生後的人生感悟的時候,別忘了,外面還有一個怪物等着要我們的命呢。”
南希不說還好,一說眼前又出現萬四那副噁心恐怖的樣子,我難受地嚥了一口口水,說:“我們這裡面呆着也不是長久之計,等彈盡糧絕了,連逃生的力氣都沒有了。你們都是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的人,萬四這種情況是不是感染了什麼病毒啊?”
我這話剛說完,八戒那邊一拍大腿興奮地喊道:“我知道是誰幹的了?”
“誰?”我們一個個伸直了脖子好奇地問道。
八戒不負衆望,立馬揭曉了答案,“小日本子。”
“日本人?”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幾千年前的婪兆族人已經夠讓大家一籌莫展的了,這回連小鬼子也跟着湊熱鬧,看不出這狼牙窟還是個貫通古今中外鬼神雜交的外交場所啊,整個就是異性動物園。
“對呀,肯定是日本人。”八戒難得成爲一次大家矚目的焦點,當然要好好表現一番了,他娓娓地敘述着:“讀過一點歷史的人都知道,二戰日期美日交戰,小日本察覺自己要敗,棄島而逃時就往島上的女人身上注射梅毒,想借此擊潰美軍,你說他們多變態啊?”
“你說這事跟萬四的變異有什麼關係呀?”我納悶地問道。
八戒瞪了我一眼,接着說:“你倒是聽我把話說完啊。日本侵華戰爭失敗後,在撤離中國時,沿着鐵路扔了很多毒氣彈,其實在戰敗前小日本就在一些地方埋了好多毒氣彈。有一次,山洪暴發,從山上衝下不少毒氣彈呢,碰上的人就會全身腐爛,冒膿水,就跟萬四現在的樣子差不多。”
我點了點頭,說:“你的意思說,狼牙窟所在的山脈說不定也有日軍當年留下的毒氣彈,然後輾轉反側流入狼牙窟中,之後萬四不小心碰到了毒氣彈,感染了病菌,所以纔會像現在這副模樣。”
八戒狂點頭,道:“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我想了半天,就這個解釋說的過去。”
對於八戒苦思冥想的解釋大家都保留意見,不過從他們失望的表情中不難發現,這個解釋根本沒辦法滿足他們的求知慾。
我們當中對這方面頗有研究的人當屬南希了,於是便把希望都寄託在她身上了。南希想了想,半晌搖頭說:“就算是感染病菌,可是什麼病菌會有如此強大的腐蝕性呢?”
這個時候,小叔突然說話了,“他只是一個細菌攜帶體,還有母體沒有出現呢。”
“你怎麼知道?”南希問。
小叔沒有回答南希的話,接着說:“萬四身上液體一旦沾上了就會被傳染,就會變成萬四那副模樣。”
我擦了額頭上一把冷汗,心頭暗想,幸好當時恐懼戰勝了好奇沒有走過去,要不這會兒被關在石門外的就不只是萬四了。
慶幸的話還沒得及說出口,南希猛地把頭轉向了阿萊,大家也都不明所以地看着這兩個人,阿萊臉色慘白,望着南希猛搖頭。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而這種不祥馬上被證實了,只聽南希說:“在我開槍之前,萬四要追上你的時候,他身上的液體濺到了你是不是?”
阿萊使勁地搖頭,“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阿達意識到事態嚴重,謹慎地說:“阿萊,你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感染?你只有說真話我們才能幫到你。”
阿萊一個勁地後退,背貼在牆壁上,拼命地否認着,“沒有……我說的是實話,我真的沒有被感染,我不會成爲那個樣子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