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海牙除了面對張弘範時有幾分尷尬,其餘時間都是得意洋洋,並且是洋洋得意,他以門g古水師統領的唯一身份,參加了這次滅國之戰,他率領三十萬大軍橫跨長江兩岸,霸佔長江下游水域,他率領的兵力甚至還要在丞相之上。
無論此戰是輸還是贏,他阿里海牙轉運兵力、壓制宋軍水師的大功勞是怎麼也少不了,伯顏雖然能夠吃rou,但是他也不輸弱,他至少也能吃骨頭、喝一碗濃濃的骨頭湯。
大汗已經給他說得很清楚了,他阿里海牙把水師統領好,要知道南方戰事雖未平,可是大汗已計劃攻打大海以外的那片土地,當初始皇帝不是說過嗎?那有有神仙妙yao,吃了可以成白天飛天、長生不老,只不過始皇帝運氣不好,徐福老人家去了之後就不再回來了,估計也是自己偷偷昇天了。
有沒有神仙阿里海牙不知道,但是大汗的心寬得很呢?他看中的不僅僅是南方那塊地,只要有人居住,有草生長的地方,大汗都想納入帝國的版圖之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阿里海牙更加歡愉了,一旁的朱勝突然低聲道:“大人,瓜州渡口的水寨太xiao了,戰船停泊的位置不夠?”
“若是停在水寨之外,恐怕不安全吧?不若分一部分前往健康,健康的水寨要大一些,再說健康還有內港,不用擔心宋軍水師襲擊。”
“宋軍水師?何來宋軍水師?”阿里海牙故作吃驚的看着朱勝,奇怪問道:“我們在安慶停靠了半個月,你可曾見過半個宋軍水師的戰船?”
“屬下正是沒有見過,所以才越擔憂。”朱勝憂心說道:“據情報顯示,均州軍應該有上千艘戰船纔對,還有鄂州的水師戰船,恐怕也落入了均州軍手中。”
“但我們停靠安慶半個月,連一個人影也沒有,這未免有點不可思議了。”
“這個,丞相大軍南下,若均州軍真有這樣的水師兵力,總不可能眼睜睜看着我們戰船接應大軍南渡吧?或許是均州軍水師被朝廷徵用,丞相不是說蕪湖有宋軍水師嗎?”
朱勝艱難的搖了搖頭,道:“均州軍的本領不xiao,末將實在是擔憂,還請大人不要太過於忽視。”
“朱勝,你什麼都好,就是未免膽子太xiao了,這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嗎?”阿里海牙勸說道:“如今咱們兵力不同往常,均州軍又是狡猾,你難不保是均州軍看到我們啃不動,怕有損傷所以才躲了起來。”
“均州軍精明得很呢?沒有好處的仗他們不會輕易纔出兵的。”
朱勝見阿里海牙不當做一回事,只是他身爲水師副將,自然不能粗心大意,想了片刻,只好說道:“宋軍狡猾得很,就算是停靠在瓜州渡口,也要提醒十二分精神。”
“大人,可還記得蓬萊之事?”
阿里海牙點點頭,道:“當日若不是你下令強行突破,不顧受損的戰船,恐怕咱們就被困在港口之內,你那時說那些人可能是均州軍派過去,當時我還不是很相信,現在想來,或許還真是均州軍纔有這等本領。”
“朱勝,你的意思是說,均州軍會重施故伎?”阿里海牙這才擔憂起來,不安說道:“均州軍的水下功夫,我軍水師防不勝防,就算是現他們在水下活動,我們也拿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如此說來,謹慎一些是沒有錯的了?”
“嗯,屬下也沒有辦法對付,張弘範將軍以前也嘗試製作所謂的潛水服,在水中潛游時間不長,真下了水也只有捱打的份上。”
“這樣說來,還是分兵好?”阿里海牙下定決心,他並非沒有大局之人,只不過他向來容易滿意自己功勞,堅定說道:“朱勝,你率領副軍前往健康,我率領主力進入瓜州渡口水寨,想必到了水寨之後,均州軍拿我們沒有辦法了吧。”
朱勝點點頭,道:“此乃老成的辦法,末將遵命。”
兩人正待分軍,一艘快船破1ang而至,阿里海牙定眼看去,卻是留守在池州的xiao頭領,xiao頭領上了船,氣喘吁吁說道:“大帥,水師主力離開安慶之後,宋軍水師迅佔領安慶,如今留守池州的水師也是岌岌可危。”
“屬下請大帥回師,救援池州的兄弟。”
阿里海牙大吃一驚,朱勝連忙問道:“丞相的意思如何?”
“丞相已出兵丁家洲,對池州的情況並不知情。”xiao頭領低聲說道:“末將懇請大人回師,救兄弟們xìng命。”
朱勝又搶在阿里海牙面前,問道:“宋軍水師人數幾何?爲何你不早點過來稟告。”
xiao頭領怯怯說道:“鋪天蓋地,投江截流,約莫有好幾千艘戰船。”
“哼,好大的膽子。”朱勝怒道:“好幾千艘,好大的口氣,均州軍人數不過三五萬人,何來好幾千艘戰船。”
“再說丞相都沒有軍令,你竟然敢sī自離開池州?就算是丞相離開池州,你又怎能sī自逃走?你不在池州竟然臨陣脫逃,這可是犯了軍紀。”
“大帥領丞相之命接應揚州漢軍南下,乃是關於南方戰事之勝負,又豈可爲了百十艘戰船而耽誤大局,這責任你承擔得起嗎?”
阿里海牙聽得清楚,也明白朱勝的意思,眼看伯顏已出兵,阿術肯定着急了,需要門g古漢軍防禦健康和協助他與丞相會師,這纔是最重要的事情,於是說道:“不用說了,你趕緊回池州,就算是死,也要保住池州。”
xiao頭領狠狠的看了一眼朱勝,扭頭就走,朱勝自然知道自己做壞人會惹得衆人怒,但是他爲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爲了博取阿里海牙的信任,他又不得不盡心盡力,尷尬說道:“大人,屬下不應自作主張,只是屬下擔憂阿術大人着急,所以、所以……”
阿里海牙搖了搖頭,他也知道朱勝的本領,安撫道:“朱勝你說的話,就是我要說的話。”
“如此看來,均州軍果然有陰謀。”
朱勝點頭,道:“如今安慶落入均州軍之手,屬下思量廬州大營也保不住了。”
“廬州大營還有數萬大軍?”阿里海牙吃驚的看着朱勝,問道:“均州軍胃口再大,也不能一口吃成一個胖子吧?”
也不知道阿里海牙在哪裡學得這樣的俗語,不過用在這裡卻正好,朱勝擔憂說道:“大人也知道,均州軍向來善於用計謀?心狠手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中要害,我怕王惟義鬥不過均州軍,別說數萬大軍,沒有張弘範,就算是數十萬大軍,恐怕均州軍也不會放在眼裡,要不然也不會等我水師離開之後,就立刻佔領安慶,關門打……”
朱勝趕緊收緊話題,這話可不能說下去了。
“安慶落入均州軍之手,沒想到均州軍的動作會這麼快。”阿里海牙擔憂說道:“若是廬州大營也被滅了,那淮南之路不是被截斷了。”
“屬下認爲,伯顏丞相恐怕就是接到安慶淪陷之後,才迅出兵。”朱勝說道:“要不然怎麼不等阿術大人做好準備呢?”
“那,那就是說,戰事若不利,淮北是大軍的最後退路?”阿里海牙艱難說道。
朱勝卻是信心滿滿,道:“如今朝廷半數的將領在南方,又有數十萬大軍,就算是戰事不利,也不至於後退無路,到時圍困臨安也是說不定之事。”
“不過若能夠保住淮北,圍困揚州,那至少也是一件好事。”
“那紅,我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董士選和呂文煥兩人,你馬上前往健康,把這個消息告訴阿術大帥。”
董士選和呂文煥一頓好爭吵,接到南下的命令之後,他們就開始了爾虞我詐的勾心鬥角,圍繞派出兵力的事爭吵不休。董士選既是揚州大軍的統領,兵力又佔有優勢,並且張邦直的表現要比黑楊要好得多,所以從一開始就佔有優勢。
“呂大人熟知大宋官場,留在揚州是最合適不過的了。”董士選先制人,提高聲音說道:“有呂大人留在揚州,想必丞相和阿術大帥也是放心得很。”
呂文煥心中誹謗了一句,老子留在揚州,難道眼睜睜看你xiao子去建功立業?低聲道:“董大人說笑了,呂某雖是知曉大宋官場,但呂某人已歸順朝廷,自然以朝廷爲重。”
“如今朝廷大軍南下,我們爲人臣子,正是報效朝廷之時,理當奮勇用力,給予南方朝廷奮力一擊,挽救南方水深火熱之百姓。”
“我看張邦直爲人穩重,乃大將之才,我部黑楊,也可以配合張老將軍衝鋒陷陣不輸宋將,不若以張邦直爲正,黑楊爲副,留守揚州,董大人認爲如何?”
呂文煥面子上說得輕鬆,但是實際上已是咬牙徹齒恨不得從董士選身上扯下幾塊rou,以前說得好好的,如今下井落石要bī自己留在揚州。
若真是這樣,自己在朝廷恐怕就真沒有擡頭之日了。
薑還是老的辣,呂文煥這一招厲害得很,他表面上是把指揮權jiao給了自己,但以後出了問題,朝廷到時尋自己算賬時怎麼辦?自己費心想把呂文煥留在揚州,就是想爲自己找一個替死鬼。
若是不答應吧?人家都開始示弱了,再不答應日後倒成了他呂文煥的把柄,董士選沉思了片刻,道:“張老將軍年紀大了,哪裡比得上黑總管?”
“黑總管爲人仗義,在軍中威信頗高,且衝鋒陷陣,是我大元朝不可多得一員猛將,有黑總管統領大軍圍困揚州,也不至於墮我軍名頭。”
“不可,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呂文煥裝作心急,大聲道:“黑楊這xiao子連敗兩次,幸得董大人不責怪他,才撿回一條xìng命。”
“這等魯莽之輩,哪裡當得了重任,再說宋軍如神出鬼沒,如今更是消失在揚州,不知潛伏在哪裡,像極了一頭兇狠的狼,隨時都有可能給予我大軍致命一擊。”
“此間局勢,非如張邦直這等謹慎穩重之大將,才能鎮得住揚州,若不然我們前一步離開,他們後一步就幫揚州解圍,斷了我淮北之路,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成了朝廷的罪人,丞相責怪下來,我們都承受不起啊。”
董士選愕然,說不出話來,說起這數千神出鬼沒的宋軍,董士選還真有幾分擔憂,若不是呂文煥提醒,他甚至不記得他們已經找了將近十天,還沒有找到任何蹤影。
“揚州數十里內外,都讓我們挖地三尺,然而卻不見絲毫蹤影,呂大人有何見解?”
呂文煥微笑,自己中算是勝了一場,道:“這事也不奇怪,畢竟對方人數少,淮北又有不少山區,他們有人接應,找不到也算正常。”
“宋軍無非是入山,或是下海,要不然就重歸揚州。但揚州這幾天也不見動靜,下海又沒有船隻,那就只有進山了。”
“上次他們不是以副軍把我們的追兵引入高郵嗎?這次說不定也是這樣。”
“只要我們收縮兵力,嚴加防範,宋軍鬧不出什麼hua樣,揚州自保有餘,但是要出城,步卒如何跟我們騎兵打?”
“李庭芝連朝廷安危也能硬下心不救,呂某斷言李庭芝不敢出兵,也不會出兵白白送死,等我們攻下臨安,尚且讓揚州苟且偷生吧。”
董士選連連稱讚,道:“我軍傷亡頗重,如今兵力不過2o萬有餘,不知應領多少兵力南下。”
“阿術大帥的意思,至少需要十萬。”呂文煥沉思片刻,說道:“呂某有一種不妙的感覺,怕阿術會讓我們漢軍駐防健康。”
“所以呂某認爲,南下之兵,應該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駐守健康?”董士選也點點頭,道:“倒也有這個可能,不過隨戰事南移,咱們定然不會僅是駐守健康這麼簡單。”
“此乃生死之戰,按照阿術大帥和伯顏丞相的做法,他們定然會投入一切兵力,不顧一切,猛攻猛打直到攻下臨安,他們不會錯過任何一次機會。”
“所以,只要我們做好準備,立功自然會少不了我們。”
“算一下時間,阿里海牙大帥應該也到了瓜州,咱們不如前往迎接,看他是否帶了伯顏丞相的命令。”
呂文煥也點頭,等兩人來到瓜州,阿里海牙果然剛入駐水寨,數不盡的戰艦掩蓋了江水,把水寨擠得滿滿的,董士選皺了皺眉頭,不明白阿里海牙爲何把戰艦都停靠在水寨之內?難不成還有宋軍水師襲擊他們?
“大帥遠道而來,我等有失遠迎,還請恕罪。”董士選、呂文煥還有就是瓜州渡口的張邦直,客氣話自然要說一通,畢竟阿里海牙的官職還在自己頭上呢?
朱勝率領副軍去了健康,阿里海牙就沒了這麼多客氣,擺手道:“諸位莫要客氣,在下不過是奉命前來協助你們。”
見阿里海牙爽快,董士選也不客氣,反倒是呂文煥xiao心翼翼,阿里海牙看了一眼,道:“呂將軍,咱們又見面了,今日能和呂將軍共事,非常榮幸。”
呂文煥有點尷尬,以爲阿里海牙有取笑自己之意,畢竟在襄樊自己有不少地方得罪他,於是連忙拱手道歉:“不敢,能與大帥共事,呂某之榮幸也,往日在襄樊有得罪大帥之事,還請大帥大人有大量莫要責怪。”
畢竟是同僚,這無關要緊之事董士選也幫忙說了幾句,阿里海牙原本就沒有什麼責怪之意,哪裡想到呂文煥會這樣,搖頭道:“我南下之時,大汗再三吩咐,南方的戰事一定要有呂大人蔘與。”
“大汗很少會干涉人事,呂大人可算是第一次了,能得此殊榮,呂大人前程無限。”
董士選卻暗中笑了笑,大汗向來善於揣摩人心,恐怕他對任何人都是這樣說吧?呂文煥投降朝廷以來,沒有立下大功,能有大汗這一句話,還不怕他日後拼死效忠。
果然,呂文煥大爲jī動,拱手向北,尊敬說道:“大汗對呂某之恩,呂某唯有以死效忠。”
至於是真死還是假死,也沒有人知道。
等安坐酒席,阿里海牙才道:“本帥進入瓜州前接到消息,均州軍水師趁我軍南下之時,已經攻佔安慶,封鎖了淮南,恐怕淮南之事已經糜爛。”
“再有就是丞相已出兵,離開池州前往丁家洲,一場大戰免不了將要生。”
“又是均州軍?”董士選大吃一驚,反而有點擔憂起來,更不用說呂文煥,聽到淮南之事已糜爛不可作爲,他更是幸運自己跑得快。
“所以還請董、呂兩位將軍迅chou調兵力南下,以助阿術大帥一臂之力。不過有一點需要明白,大宋處心積慮,恐怕也不會放任淮北安寧,還請兩位將軍留下足夠兵力。”
“阿術大帥方面我自然會解釋。”
董士選和呂文煥相視看了一眼,看來還真有可能失去了淮南,淮北的壓力不是更大了嗎?
“願聽大帥吩咐。”董士選和呂文煥都是精明人,阿里海牙是忽必烈大汗的親信,身份不知道比自己要高多少,再說官職也在自己之上,這事讓阿里海牙下令,絕對有對沒錯。
阿里海牙搖頭,道:“我乃水師統帥,自然管不到你們陸地上的事,你們商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