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海牙看着巍峨的城牆,一種無力感涌上心頭這個一個文明的國度,這是一個有着燦爛文化的國度,這是一個有着輝煌歷史的國度,雖然他曾經滑向滅亡的邊沿,雖然他曾經走向腐朽的歷史,雖然他曾經不堪一擊,但一旦覺醒,他們爆發出比以前爲強十倍的力量,他們爆發出比以前爲團結十倍的力量
死亡,成了餘杭én常見的名詞,慘叫聲、殺戮、回回炮、金汁炮、武器的碰撞聲、將士們的吶喊聲彙集在一起,演變成戰場上動人的歌曲,無數的、英勇的將士,他們同樣有父母、有妻兒、有朋友,然而他們卻不能同享家的溫暖,朋友的友情,他們忘情的殺戮,他們忘記了一切,只是爲了殺戮
這是一篇動人的詩章,這是一段動人的舞蹈,他們用生命去yín唱,他們用生命去起舞,死亡不再是他們的唯一,唯有殺戮是他們的動力,他們生即是死,他們死即是生
殺、殺、殺、殺、殺、殺、殺
英勇善戰的張弘範,戰死獨鬆關,阿里海牙不敢相信這個消息,他一直認爲是宋軍散佈的謠言,但如今他相信了,他肯定了,那曾經懦弱的漢人,那曾經只懂得勾心鬥角的漢人,如今成了擋在元軍面前的鋼鐵堡壘
那一年,他和張弘範同爲大汗的親兵,他們一起奮勇殺敵、他們一起打架、捱罵、受處罰,如今斯人已經遠去,回首往事,不過是增添幾分煩惱罷了
城牆上的將士,彷彿變成了另外陌生人,沒有人害怕死亡,或許說每個人心中都沒有死亡的概念,他們衝上去和攻上城牆的én古漢軍同歸於盡,曾經的同袍、同一樣的膚sè,流着同樣的熱血,但如今卻不得不以命相博,人生的無奈莫過於此,又或許他們都怕死,阿里海牙從他們眼中看到害怕、看到驚慌,但他們的動作並沒有慢
他們迎着én古兵的刀鋒,他們慘淡面對死亡,他們被鋒利的馬刀砍斷了手,他們便用牙齒去咬下對方的一塊肉,鋒利的馬刀砍斷了他們的腳,他們便用雙手死死的抱住對方,等待驍勇的én古兵被自己的同袍殺死,鋒利的馬刀砍斷了他們的頭,他們依然屹立不動,雙腳彷彿在城牆上生根一般,爲身後的同袍擋住死亡……
阿里海牙從沒想過報仇,殺人者恆被殺,張弘範殺的人還少嗎?戰場沒有仇恨,也帶不來仇恨,戰場只有殺戮,永恆的是殺戮他知道張弘範也不希望他爲自己報仇,這些年阿里海牙知道張弘範的想法多少已有了一些改變,甚至不時透漏出退役隱居山林的想法,但人在江湖,哪能不挨刀
戰場,沒有仇恨阿里海牙也殺人,而且殺得不少,張弘範也殺人,而且殺得多,或許戰死沙場,是張弘範的好選擇,難道這不也是自己好的選擇嗎?將士百戰死,戰場永遠是將士的好歸宿,或許這就是自己好的選擇
青石的城牆,染上了鮮血,斑斑點點看起來非常噁心,如果可以阿里海牙寧願城牆永遠是青sè,寧願將士永遠四肢俱全,寧願生活永遠美好,但沒有如果
如果有“如果”,那一年他會選擇留在草原,但沒有,他離開草原,離開了那個曾經讓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小山谷,留給他的不是恥辱,不是羞愧,而是甜美、而是尊重、而是溫暖,家的溫暖比身穿數件棉襖還要暖和,家的味道要比烤得香的烤羊還香
“殺”阿里海牙深吸了一口氣,手中大刀幻出光芒,他迎着夕陽,讓血一般的光芒染紅他的眼睛,他看不到憐憫、看不到同情,只看到血,嘴角邊上的絨á還沒長全的宋軍小兵,被自己的大刀狠狠的劈成兩半,他眼裡露出來的是害怕嗎?當然有害怕,但多的應該是依依不捨,應該是留戀,他會想起家裡等待他回來的雙親嗎?他會想起昂首相待的妻兒嗎?他會想起爲他祝福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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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鋒利的刀鋒,在雙鬢已花白的老兵身上拉出了一道巨大的口,老兵手忙腳亂的想用手捂住傷口,然而帶着熱氣的鮮血卻衝破了他的意志,五臟六腑從他的肚流出,耷拉掛在盔甲上,血“汩汩”的往外流,老兵一個hōu搐,倒在地上,嘶啞的聲音在呼叫,是叫喚家裡的妻兒嗎?是叫喚陪伴了數十年的老伴嗎?家裡的老黃牛吃飽了沒有,開hūn了,再不把地鬆了,今年的收成怕要少很多
“當”的一聲,阿里海牙輕易的擋住了長刀的襲擊,轉身看去,一個年輕的、臉sè蒼白的小兵向自己撲過來,然而他的情緒太過於jī動,以至身上都是破綻,阿里海牙輕鬆的躲開了小兵的大刀,然後一個側身,鋒利的馬刀毫不留情的從小兵的左肋刺進去,年輕充滿了活力的鮮血從傷口噴出來
阿里海牙細看,還在hōu搐的小兵竟然和剛殺死的老兵又幾分相像,阿里海牙一個遲疑,小兵突然竭力大喊一聲,竟然不顧左肋的傷口,硬是轉身大刀向阿里海牙橫掃過來,“當”的一聲,大刀狠狠的撞擊在阿里海牙身上,幸好他身上的盔甲還算堅硬,但也被拉出了一道小傷口
小兵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突然大喊一聲“爹爹”,然後倒在剛那員老兵身上,阿里海牙不知道他們的過去,也不知道他們的未來,只是默默的看着兩具相像的屍體,或許不久前他們還是一名農夫,看那員小兵白嫩的手,或許不久前只是舞筆墨,但如今,他們只是倒在城牆上的一具屍體,成也罷、敗也罷,如今他們只不過是一具屍體而已
然而,誰教給他們殺戮的本領,誰給他們殺戮的武器
年輕的小兵,帶着詭異的笑容離去,他是想着死後可以到達極樂世界嗎?他是爲自己的勇敢而自豪嗎?他是爲自己能夠砍傷自己而驕傲嗎?他那詭異的笑容,竟然是那樣的熟悉,彷彿多年前他離開小山谷時,自己也是這樣
高興、遺憾,還是依依不捨
阿里海牙提着滴血的馬刀,站在巍峨的城牆上,迎着風帶來的寒意,看着將士們忘情的殺戮、聽着巨大的吶喊聲、慘叫聲及兵器的碰撞聲,阿里海牙一時感到í茫,自己究竟是爲了什麼而殺戮
殺人、被人殺,留下來的只不過是一灘熱血,留下來的只不過是一剖熱土
風,吹散了夕陽
“大帥,不好了,不好了”一員副將,氣急敗壞的跑過來,壓低聲音道:“大人,不好了,拜降的援兵撤退了,末將隱約看到騎兵離開了戰場”
“什麼情況?”阿里海牙總算是回過神,騎兵下馬攻城本來是無奈之際,日中時分一萬騎兵投入戰場,也只是取得了現在的優勢,餘杭én附近的城牆幾乎有三分之一被元軍佔領,如今正從兩邊想中間推進,只要徹底佔領城牆,就能控制局勢,打開餘杭én算是輕而易舉,但投入的漢軍卻已推不動宋軍的阻擊,這請伯顏派遣援兵,丞相也同意了再派遣一萬騎兵過來救援,沒想到半路卻撤退了
然而,攻勢一旦停止,宋軍很就會重把自己趕下城牆,用成千上萬的傷亡,難道只是爲了站在這巍峨的城牆,俯視他渺小的蒼生
阿里海牙的心裡涌上一陣不妙的念頭,當初攻城,阿里海牙就認爲不會這樣簡單,宋軍若真是全殲了張弘範、董士選、呂文煥大軍,沒有理由不回師京城,丞相當時卻認爲宋軍的度沒有這麼,如今騎兵半路撤退,十有就是遇到了宋軍的襲擊,如今看來自己恐怕成了丞相的棄,見副將沒有說話,連忙問道:“丞相是否另有軍令?”
副將搖了搖頭,道:“沒有任何命令,只是說攻下餘杭én爲我們請功”
“nǎnǎ的”阿里海牙陷入沉思,他雖然明知道自己成了棄,卻拿不定主意,繼續攻城他覺得意義不大,就算是能夠攻下餘杭én也沒有任何用處,再說宋軍也不是傻,將近一整天的時間,其他各én的宋軍難道不會前來救援碼?
但若是沒有丞相的命令撤退,屆時伯顏追究起來,把所有責任都推到自己頭上,讓自己當替罪羔羊,就算自己曾經當過大汗的親兵,恐怕不死也脫了一層皮,他如今也不知道伯顏會不會這樣做,要是以前肯定不會
阿里海牙沉yín片刻,決定自己先下城牆看一下戰事還有沒有可能挽救,或許騎兵的舉動說不定是伯顏的計謀呢?讓元軍繼續保持攻城,阿里海牙剛下城牆,一名探驚慌失措的衝了過來,見到阿里海牙,腳一軟跪了下去,大聲道:“大帥,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宋軍騎兵突然出現在我軍後陣,向我們衝過來了”
“什麼”阿里海牙終於可以肯定,丞相十有是敗了,這把拜降的援兵叫回來,他想不到jīn銳的én古騎兵如今竟然擋不住宋軍騎兵,可以得知局勢糜爛到什麼程度
“大帥,怎麼辦啊,怎麼辦啊”副將驚慌失措大叫,其實也難怪副將着急,阿里海牙率領大軍攻城,身後有騎兵壓陣,自然不需要修什麼營寨或防線,如今竟然被宋軍騎兵突破了後軍,在閃亮的馬刀之下,自己沒有任何機會
“號角”阿里海牙大吼一聲,連忙吩咐副將:“停止攻城,後軍立陣,擋住宋軍騎兵的衝擊,我們還有數萬大軍,宋軍騎兵拿我們沒有辦法”
“然後呢?”副將着急問道
阿里海牙一愣,大聲道:“丞相不會放棄我們,他一定會過來救我們,撤退只不過是í惑宋軍騎兵罷了”
或許是伯顏在元軍的威信,阿里海牙把伯顏搬出來後,副將及身邊的將士都安靜下來,隨着號角聲響起,攻城的士兵如há水一般從城牆上下來,他們放棄了傷亡成千上萬將士勉強攻上的巍峨的城牆
“加、加、加”陳大舉竭力嘶喊,度成了他們的唯一,多年前他也曾經也是如此瘋狂,爲的只是把心中的苦悶發泄出去,他是族長的兒、族長的侄,他享受無盡的榮華富貴,然而他卻í茫於生命,他不知道他活着究竟是爲了什麼?
農夫活着是爲了耕種、學活着是爲了考上科舉、工匠活着是爲了打造鐵器,然而自己爲什麼活着?他享受無盡的寵愛,他不用耕種可以填飽肚,他對着不到任何知識,他需要武器的時候自然有族人爲他打造,他的族長父親、他的族長叔叔,不捨得讓他受哪怕半點委屈
“騎兵、加、加、加”陳大舉身上彷彿有用不完的力量,他迎着風、加,享受度的愉悅;他的心滿滿的,就如吃飽飯的農夫、考上科舉的學、打造jīn良武器的工匠,他知道他活着的意義,將士百戰死,戰死沙場就是他的意義,戰場一定也是他的歸宿
突破阿術的阻擊,萬騎還剩下五千餘人,但他們並沒有任何的畏懼、沒有半分的遲疑,戰馬忘情的加,他們不惜馬力,往日當寶貝看起來的戰馬,此刻彷彿要壓制他們身上的後一絲力量
他們的眼睛爆紅,他們的心如澎湃洶涌的波濤,一次又一次的勝利給予他們無盡的信心,他們相信自己會繼續取得勝利,他們寧願用盡自己後一份力量去殺戮,去殺光眼前的每一個元軍,他們帶來了死亡、帶來了不幸、帶來了孽障
“殺”鋒利的馬刀,輕易的劃過眼前驚慌失措的én古漢軍,他們曾經也是流着同樣的血,他們說着同樣的言語,叫着同樣的祖先,但他們背叛了祖宗,他們成了殺人的劊手、他們成了沒有祖宗的走狗,他們該死
“殺”五千餘騎兵,如狼闖進了羊羣一樣,殺戮響起,然而jīn銳的én古兵,他們並不像漢軍一樣四處躲避和逃亡,他們雖明知道不敵,但他們還是迎面撲上來,他們舉起鋒利的馬刀,他們衝向度奔跑的戰馬,他們被戰馬巨大的衝擊力撞得飛起來,但多的én古兵,他們用堅定的決心迎着戰馬,鋒利的馬刀刺進疲倦的戰馬身上,嘶叫聲響起,這是他們的尊嚴,就算是死,他們也不願意如狗一樣四處奔跑
“殺、殺、殺”騎兵度受阻,陳大舉如瘋狂一般,鋒利的馬刀幻出一道道刀影,每一刀過後,在他背後留下生命,每一刀過後,在他背後留下死亡,他無情的殺戮、他要用無盡的殺戮去破開前面無盡的元軍,只要突破元軍的大陣,元軍會成爲騎兵追逐的獵物
看着宋軍騎兵肆無忌憚的殺戮,阿里海牙號角聲連連響起,越來越多的én古兵,或許自己撲向騎兵,或許夾持漢軍一起撲向騎兵,他們迎着戰馬,或是死亡,或是和漢軍同歸於盡,他們沒有選擇,若是不能拖住騎兵,他們都會成爲騎兵的獵物
無盡的殺戮,漢軍和én古兵將近還有四萬餘人,其中當然是漢軍居多,én古兵雖少,但漢軍竟然不敢違揹他們的意志,在én古兵的夾持下衝向死亡,用他們的生命去拖住騎兵,然後無數的武器都向被拖住的騎兵身上招呼
“nǎnǎ的,怎麼回事?”王二虎腳一軟,差點坐在地上,號角聲響起,他身邊的én古兵如há水一般退去,留下滿地的屍體,鮮血匯聚成爲小溪,蔓延到他腳下,他腳下的牛皮鞋,踩在鮮血下吱吱作響,舉目遠看,這發現元軍的後軍一片慌亂
“騎兵、竟然是騎兵”王二虎箭術無雙,眼力自然要比一般人要好,很他就發現元軍退兵的原因,在他們身後,一支宋軍騎兵突入了他們的後軍,正在無情的殺戮,不過元軍經過初期的慌亂之後,如今已變得穩重起來,數不清的士卒圍住了騎兵,騎兵雖然依然在衝鋒,但明顯度受到了狙擊
“是均州軍騎兵”張世傑不知何時來到王二虎身邊,他身上沾滿了血跡,他的臉上蒼白,仔細看去右手不知何時受傷,血流過多造成:“nǎnǎ的,張貴終於殺回來了,臨安、臨安無礙也”
“會不會、會不會是元軍的誘兵之策?”王二虎尚且不敢肯定問道,他只是在學院裡修習,他的經驗尚且缺乏,他只是剛剛成長起來的小後生,他的想法還是偶爾遲疑
“不,”張世傑把千里眼遞給王二虎,臉上終於帶了幾分微笑:“看到了沒有?那是陳大舉,瘋陳大舉”
王二虎放下千里眼,眼裡露出了渴望的神情,右手緊捏着拳頭,一字一頓說道:“張將軍,請准許末將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