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是一個大家族,趙普失蹤的事趙懿三兄弟雖然極力隱瞞,但趙老夫人還是第一時間知道,因爲趙普純孝,每天必然會過來請安。
趙老夫人經過風1ang,讓趙衢把有關趙普失蹤的消息前後仔細給她說了一遍,老fù人倒沒有驚慌,沉yín片刻,道:“老身雖然不聞俗事已久,但偶爾也聽說均州軍的美譽,似乎不是沒有信諾之軍。”
“據聞均州軍有心抗元,你們爹爹的失蹤,還有劉家那個小崽子的失蹤,恐怕都和韃子有關,你們三人同心戮力,一定不能讓你爹爹失蹤的消息傳開。”
三人點頭應是,有了老夫人幫忙,事情做得更加隱蔽了,趙老夫人蔘佛將近三十年,趙普偶爾也會陪老夫人一起,於是三兄弟一直對外宣揚爹爹陪老夫人蔘佛,兩天後才能出關。
但趙家家大業大,一些重要的事下人不敢做出決定,還是需要第一時間稟告趙普,如今趙普不在,趙懿和趙曙使出渾身解數總算也能夠應付了七七八八,只不過還有一些重大的事情,兩兄弟不敢作出決定,只好使出一個拖字訣,就連三弟趙衢,平日流轉ji院的趙衢,也乖乖的陪在老夫人身邊,如今到了趙家生死關頭,三人才覺得爹爹看起來不慌不忙,sī底下不知做了多少功夫。
然而今日眼看到了日中,趙普還沒見蹤影,三兄弟不由緊張起來。特別是不經事的趙衢更是囔囔說道:“均州軍、均州軍會不會把爹爹害了,咱們趕緊去報官。”
趙懿喝住三弟,厲聲道:“三弟,你年紀如今也不小了,如今魯莽去報官有什麼用處?均州軍說了兩天後就是兩天後,只要今天還沒過,咱們都不能自1uan陣腳。”
趙曙也連忙把趙衢拉過來坐在身邊,道:“爹爹平素最疼你的了,你總不願意看到爹爹出事吧?再說今天建康韃子出征,聽說南門已不能通行,說不定爹爹是被堵在城外了呢?”
趙曙說到這裡,若有所思,坐到趙懿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大哥,你說這事會不會真與韃子出征有關?會不會是均州軍藉此拖延時間?”
趙懿點頭,道:“恐怕是這樣,此事若是涉及元軍,咱們打死也不能說出爹爹失蹤之事,若是讓韃子抓到把柄,咱們趙家就完了。”
時間一些些流逝,三兄弟坐立不安,又等了片刻,眼看就到了日中,突然一陣響聲如旱地響雷一般,三兄弟雖然坐在院子之內,但也被嚇了一跳。
三人大吃一驚,趙衢更是驚慌叫道:“宋軍打過來了,宋軍攻城了。”
趙曙連忙拉住趙衢,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話,相視看了一眼趙懿,連忙下令讓家丁關好大門,三人卻躲進了老夫人的齋堂,齋堂內有趙家的暗道,若建康城內大1uan,三人也不排除奪路而逃。
雖然三人躲進齋堂,但依然隱約聽到南城方向傳來雜1uan的吆喝聲,還有呼喊聲,戰馬的嘶叫聲,慘叫聲,士兵迅奔跑的聲音,百姓驚慌失措的慌1uan叫聲,凡此種種,三人更加驚慌,就連趙懿也是心跳加臉色蒼白。
老夫人淡淡說道:“慌什麼,我們趙家從來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就算是宋軍進城,也不會爲難我們趙家。”
“若是普通百姓,我們趙家的家丁足可以抵擋。”
趙衢哭泣道:“nainai,我們怕的不是普通百姓和宋軍,孫兒聽說韃子一旦瘋就會大開殺戒,就連普通老百姓也不會放過。”
老夫人慢悠悠點燃了幾支焚香,又唸了一段經書,深吸了一口氣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老身相信佛祖會保佑我們趙家。”
或許真的是佛祖保佑,半個時辰之後,聲音小了很多,只有路人迅奔跑的聲音,突然趙府門外響起了急促的拍門的聲音,老管家氣喘吁吁跑到齋堂,道:“趙管家回來了,給不給他開門。”
“開、開。”趙懿連忙說道:“把他帶到書房。”
三人告辭老夫人,剛到書房坐好,趙管家帶着張數回來,趙懿和趙曙都認識張數,知道他和趙管家是親家,也不覺得奇怪。
“老爺呢?”趙管家第一時間問道,只是他臉色有點蒼白,帶有驚慌和不安,今日韃子出征,趙管家把親家張數拖上,就是想讓張數見識一下韃子的威風,想不到卻碰到了不幸。
趙懿搖了搖頭,道:“爹爹還在陪老夫人誦經,若不是什麼大事,還請趙管家不要驚動爹爹。”
趙管家猶疑了片刻,這才驚慌說道:“大少爺,大事不好,元軍在城門被襲,死傷無數,有人斷了腳,有人斷了手,還有人斷了頭,好多血,好多血。”
“恐怕丞相也死了,恐怕很多大將軍也死了,恐怕死了很多人,還有很多百姓也死了,幸好在下跑得快,不是,幸好親家反應快,要不然我們也死了。”
趙管家一旦放鬆,言無倫次,趙衢聽趙管家說得驚慌,也不由嚇得抖,趙懿低喝了一聲:“趙管家,冷靜,如今是在趙府,沒有人會傷害你。”
趙懿示意趙曙安撫趙管家,轉頭問道:“張掌櫃,你說一下。”
“大少爺。”張數拱手作揖,他經常在外經商,經歷的事情卻是比趙管家要多,而且他爲人冷靜,卻是把整個過程都看得一清二楚。
從北大營到南城門,很有一段距離,伯顏和阿術等人又yù在建康留下強大的印象,所以衆人緩緩前行。
伯顏到達南方之後一直沒有時間看一下這座長江口岸最大的城市,以伯顏看來,建康要比元大都還要繁華十倍,客棧、酒館、茶莊等各種商鋪沿街擺賣,今日雖然強制不能買賣,但從中亦可以看出平日的盛況。
“丞相英明,”阿塔海指着街道兩旁的百姓,笑道:“這些凡夫俗子,日後再說起我大元朝的威風時,恐怕都會忍不住顫抖吧。”
伯顏捋了捋鬍子卻不吭聲,阿塔海是遜都思人,驍勇善戰,然而爲人頗爲自傲,伯顏不是很喜歡他,阿塔海仗着老資格也跟伯顏niao不到一個壺,只不過南方之戰僧多rou少,大將多如牛mao,伯顏掌握衆人的命運和前程,阿塔海也想拍一下伯顏的屁股,看屆時能不能多給他立功的機會。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以其讓百姓害怕,不如讓百姓愛戴。”伯顏嘆了一口氣,敷衍了一下阿塔海,但卻不再高興,漢人是一個奇怪的民族,有些人屈膝投降比換衣服還要快,但更多的人卻奮不顧身,就算知道不敵也要抗戰到底,這是一個民族的悲哀,也是一個民族的榮幸。
元軍初入建康,自然只能立威了,等攻下臨安之後再治仁,這也是無奈之舉。再說大軍南下之後建康城內只有數萬人,若是兩淮宋軍南下,屆時城內百姓動dang接應,也不知道呂文煥能不能守住建康,這個法子自己就用不了,屢試屢勝。
阿塔海見丞相情緒變低,他也不是魯莽之人,一個人能夠熬到這個的高位置,基本的常識還有,他倒不至於得罪伯顏,也不在和伯顏並行,退後幾步跟在伯顏身後。
阿術見阿塔海碰了一個釘子,略微思考便想出了理由,拍馬上前兩步,輕聲道:“丞相莫要擔憂,呂大人以前就是宋將,有他在建康必然可保平安無事。”
“再說末將入主建康已久,施仁甚多,如今丞相立威來得正是時候。”
伯顏點點頭,按照大元朝以往的做法,每次攻城略池都是以刀弓開路,這次取建康,雖說有范文虎的功勞,但元軍進城後不擾民已是天大的仁慈。
伯顏看了看天色,自己在路上耽擱的時間太多了,跟阿塔海和阿術打了招呼,衆人不由加快了腳步。
很快,建康南門在望,出了城門之後便可以加快行軍步伐,再這樣拖沓下去,恐怕又要耽擱一天時間了,沙全至今還沒派通信兵回來,意思是還沒到達呂城,自己加快行軍,說不定還能打呂城一個措手不及。
由於范文虎的功勞,建康沒有任何一絲損破便落在阿術之手,建康南門也是一樣,伯顏看着堅實的城門,還有高大的城牆,突然覺得有幾分落魄。
宋朝南遷之後,建康便成了臨安的橋頭堡,宋朝不知hua費了多少精力修葺和加固建康城牆,然而幸好臨安所託非人,建康不費一兵一卒便落在元軍之手,若需要強攻,不知道要傷亡多少。
伯顏想到這裡,也有幾分慶幸。他不由放慢了腳步,想好好的看了一下宋軍的防禦,眼看伯顏等人緩緩踏走到城門之內,突然響起了一陣驚天巨響。
“頭,”燕小七手中滿是冷汗,就算是當初扛着一個大美女,也沒有見得有現在這般緊張和不安,他覺得嘴net有幾分乾裂,心跳加得彷彿要跳出來:“快到了,快到了。”
呂武瞪了他一眼,怒道:“***不爭氣,若是沒信心讓敖東來。”
“要不然壞了老子的大事,老子非關你禁閉。”
燕小七全身一抖,馬上打醒精神,想必“禁閉”兩個字實在是太嚇人了,連忙說道:“頭,這事只有小七能做得到,敖東那傢伙粗心大意,絕對幹不成。”
“只不過這件事實在是太倉促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成,還有火yao埋得太深了,不知道效果怎樣?”
“我說你是豬腦瓜啊?”呂武狠狠敲了敲燕小七的頭,罵道:“這裡人來人往,若是火yao埋淺了,這不是容易給人現嗎?”
“那我說頭,這麼多地方不選,爲何就選這裡,就算路上也可以,或是城內也行。”燕小七不服氣說道。
呂武瞪了他一眼,道:“你把火yao埋在城內,這是要傷老百姓還是要傷韃子呢?這不是給咱們均州軍抹黑。”
“整個大宋都知道我均州軍善用火yao,若是把老百姓給傷了,日後教老百姓怎麼還能相信咱們,我軍罔顧人命,跟韃子又有什麼區別呢?”
“再說,城門處通道狹窄,騎兵不能迅通過,若是在野外,等火yao爆炸,連人影也看不到了,誰就能讓韃子乖乖停下來給我們炸死?”
“嘿嘿,這就是你是頭,我是兵的原因。”燕小七一點也不覺得慚愧,大咧咧說道。
“給老子小心一點。”呂武瞪了他一眼,道:“完成任務後馬上撤退,咱們的命寶貴得很,別把命丟在這裡了。”
燕小七點點頭,毫不在乎說道:“咱們可都是長着翅膀,要想抓住我燕小七可不容易。”
燕小七雖說得輕鬆,然而看到伯顏等人走進火yao範圍時,還是緊張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讓拿着火摺子抖的手穩定下來,隨着“噝噝”的聲音,火yao“嘭”的一聲響起來。
只見已走進火yao範圍的門g古將領人仰馬翻好不熱鬧,燕小七可不敢多停留,若是讓韃子回過神來,自己恐怕連骨頭也剩不了。
這裡可是城門,四周戒嚴嚴密,別說什麼暗殺的舉動,能夠逃得了xìng命就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了,幸好一早預留了暗道的入口,這是和埋火yao的另一個岔口,燕小七也顧不得看炸死了什麼人,迅走進暗道,然後把上面復原,能夠瞞得了韃子多久就算多久。
等燕小七匯合,呂武等人已經逃到了離地道口約有數百米的地方,呂武看着還冒着濃煙的建康,深吸了一口氣,道:“兄弟們,回常州。”
董士選沒有資格跟從韃子一起行軍,他聽到爆炸的瞬間,臉色變得蒼白起來,誰都知道在阿術離開建康,伯顏還沒有過來這段時間是他在主持建康的政務,如今大軍出征之日,竟然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看方向還是韃子將領受到襲擊,韃子若是追究下來,自己恐怕就完蛋了。
也算得上他反應還快,立刻命令身後的漢軍封鎖大街,然後留出一條大路,而他則率領親衛迅向城門衝過去,然而走在前方的都是一些重要的將領,如伯顏、阿塔海和阿術等人,爆炸聲響後,韃子大小江陵都往城門衝過去,哪裡還容得下他董士選的位置。
董士選沒有辦法,但他還算聰明,立刻吩咐漢軍把大夫請過來,不一會兒果然看到一個小將抱着一個全身是血的人衝了出來,董士選連忙帶着大夫上前,卻是右丞相阿塔海。
董士選看到阿塔海嘴巴不停吐血,而身上卻是被炸得零零碎碎,身上的傷口很多,即使他身上的盔甲還不錯,但無奈他所在的位置是火yao的正中央,胯下的戰馬雖然爲他擋住了大部分威力,然而火yao的威力還是毫不猶疑取走了他的xìng命。
“沒救了。”大夫裝模作樣看了一下,擺了擺手,那個小將應該是阿塔海的親信,聽了大夫的話,一把抓住大夫的衣領,嘶喊道:“救,你給老子救,就算是把城內所有的大夫請過來,你都要給老子救。”
董士選剛想說話,然而小將已拔出大刀,吼道:“董士選,給老子找、給老子把建康所有大夫都找過來。”
董士選臉色變了變,想不到一個小將都敢對自己大呼小叫,然而他卻忍住不走開了,還沒走兩步,卻聽到一聲慘叫,回頭看去,憤怒的小將已經把大夫的頭砍了下來。
年老的大夫沒想到韃子如此兇狠,他從醫多年見過不少這種情況,無論是誰死了親人都不能鎮定下來,大夫以爲按照平常一樣安慰一下便可以,沒想到平日不擾民的韃子,竟然毫不猶疑把他的頭砍了下來。
“董士選,給老子找。”小將大喊,手中大刀繼續像無頭的大夫砍去,看來恨不得把大夫砍成rou醬。
董士選連忙走開,很快又從甕城裡擡出了幾個將領,董士選故作走過去幫忙,卻又現其中有慣於征戰的“權樞密院事”的懷都,都元帥張拔都和“勇冠三軍”的武義將軍完者拔都三人,這三人也受了重傷,雖然還能喘氣,但估計也是救不活。
董士選不由擔心,若是伯顏和阿術都死了,這一戰恐怕就不用打了,此時恐怕也只有均州軍能夠做到,均州軍也實在是太狠了。於是也不顧人多,往前擠上去,終於看到一隊精銳的士卒圍成一圈,董士選還沒走到附近,便被憤怒的韃子兵攔了下來。
董士選不敢衝動,連忙退後回到漢軍之中,至於剛纔那個小將拼命讓他找大夫之事,他早已經不再理會,自己說什麼也是手握十萬漢軍的大將軍,他一個小將難道還真敢找自己麻煩?
伯顏和阿術竟然只是擦傷了一點皮,說來他們運氣還真不錯,燕小七看到伯顏走進了火yao的範圍,雖然第一時間點燃了引線,然而引線畢竟有一個時間,等火yao爆炸的時候,伯顏和阿術剛好走出火yao的邊沿,由於有戰馬擋住了大部分力量,兩人又是反應迅之人,第一時間撲向前方。
伯顏撿回一條xìng命,然而他爲人非常冷靜,他第一時間找到阿術,阿術是南下大將中最能戰之人,有他在伯顏自然放心很多,幸好阿術也是隻受了一點輕傷,連忙護住伯顏,道:“丞相大人,快離開這裡。”
伯顏卻搖頭,道:“先救人,均州軍恐怕早就走了。”
阿術愣了一下,這時才現爆炸的地方已經多了一個大坑,大坑周圍慘不忍睹,慘叫聲,戰馬的嘶喊,還有就是血rou滿地都是,彷彿修羅之地。均州軍選的地方非常好,這是城門最窄的地方,所有的人到了這裡都會不由自主擁擠在一起。
阿術連忙跟從伯顏上前,第一個看到的阿塔海,由於剛纔自己擠了上來,把最前面的阿塔海擠到了後面,應該剛好就是爆炸的地方,阿塔海全身受傷,嘴裡還不停吐血,看來是沒法搶救了。
阿術不由慶幸,若是自己沒擠上來,恐怕死的就是自己。
接着又看到懷都,都元帥張拔都和武義將軍完者拔都,這三人也被炸傷,出氣多入氣少,這三個人應該是和阿塔海擠在一起,所有都受到了和阿塔海一樣的待遇。
阿術再找下去,幸好跟在阿塔海這四人後面的將領大部分只是受傷,雖然還有一兩個全身血跡斑斑,但應該沒有生命危險,至於還能不能從軍出征,也沒有辦法知道。等他們看到伯顏和阿術,連忙把兩人圍了起來,只要伯顏和阿術沒事,大軍就沒事,這兩人要是死了,南下大軍再也找不到可以掌控大局的人了。
伯顏擡頭看了看天色,臉色變得無比冰冷:“阿術,你留下來徹底查清楚此事,其他人立即點兵,繼續南下。”
“丞相……”
伯顏打斷阿術的話,提高聲音道:“血債血還,如今只有迅南下,打垮宋軍,才能挽回我軍的威信,振奮我軍士氣。”
“諸位兄弟,血債血還,用我們大元朝勇士的弓箭和馬刀,爲我們的兄弟報仇。”
“報仇、報仇、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