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坐下來,其中一個高大的後生也回來了,提着一個大籃子,滿面笑容:“頭,好東西啊,好東西啊。”
高大的後生也毫不遲疑的坐過來,揭開籃子,只見一隻烤得金黃的乳豬飄着莫名的香味。
葛老頭忍不住咕嚕吞了一下口水,尷尬的看了一眼後生,想不到後生卻彷彿沒有聽到一般,先是用匕首割了一塊肉放進嘴裡。
皺了皺眉頭,怒瞪了高大的後生一眼:“這烤得什麼亂七八糟的,調料放得不夠,火候也不夠,還有乳豬也老了,沒有乳味”
高大的後生討好,道:“頭,這不是時間不夠嘛?今晚老郭還留了一手呢?”
後生也不看他,仔細的割下一條後腿,遞給葛老頭,道:“葛老爺子,來,嘗一下,這小子手藝不行,將就着吧。”
葛老頭哪敢接,這烤乳豬雖然也看過,不過這都得用白花花的銀子才能買到:“不敢,不敢,老頭肚子還沒餓,還沒餓。”
話越說越輕,見鬼的沒餓,一大早就起牀,現在都日中了,早已餓得肚皮貼後脊了。
後生也不管,直接把乳豬腿塞到他手中,道:“葛老爺子就當給點面子矮張,陪矮張將就吃一些吧,可憐矮張,今日一大早就出門,到現在還餓着肚子呢?”
葛老頭見後生說得平易近人,連忙道了謝,顫抖的接過乳豬,一種帶着鮮草的香味飄到鼻子裡頭,突然,葛老爺子張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手中的乳豬:“這,這……”
這正是他家裡養的那兩隻小豬,當初葛老頭領回來時就發現其中一個小豬後退有一塊胎記,現在雖然被火烤得金黃,但胎記還是隱約可見。
“葛老爺子,實在不好意思。”高大的後生笑了笑,裂開大嘴,露出幾個大門牙,把葛老頭看得心中發毛:“老子找了半天,也只有在你家找到兩隻小豬。”
“你,你們。”葛老頭被氣得不行,之前還想着這後生挺好的一個,莫不是貪圖自家的糧食來了:“你們不能搶老頭子的糧食啊。”
“誰搶你家的糧食了?”高大的後生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遞給老頭:“真小氣,吃你兩隻小豬又怎樣了?”
後生瞪了他一眼,道:“還不向葛老爺子道歉,老子就廢了你。”
“看來你小子出來就牛了啊,回去給老子炒一百遍軍紀。”
高大的後生苦着臉,連忙抱住葛老頭的大腿,嗚嗚道:“葛老爺子,你就說句話吧,這小豬,當是老子向你買的好不好。”
“你看,這是十兩銀子。”高大的後生討好般把手中銀子遞過去,道:“看到了沒有,這裡還有官府的印記,不會是假的。”
葛老頭被兩人搞得快要瘋了,現在其中一人竟然要給自己十兩銀子,買的就是他家裡養的兩隻小豬。
這小豬年前領回來,只不過用了他十個銅錢,現在一下子漲了一百倍,也是去年,他修建了這個一棟大房子,也不過用了五兩銀子,然而這五兩銀子卻是他與兒媳起早貪黑存了好幾年的積蓄。
葛老頭哪裡敢接,抱住豬腿不知道在想什麼。
後生臉色更黑了,狠狠瞪了高大的後生一眼,柔聲道:“葛老爺子,這都怪矮張御下不嚴,給您老添麻煩了,你看這銀子能不能頂得上這小豬的加錢,不夠的話矮張再讓那小子多給。”
“不,不用。”葛老頭被後生剛纔的威嚴嚇壞了,哪裡還敢要銀子,怕能保住自己一條性命也就好得不行了。
後生柔聲說道:“葛老爺子不用擔心,在下乃均州軍頭張貴,這是張貴的部下樑顧,矮張御下不嚴,葛老爺子若是不收下這錠銀子,樑小子回去是要重重處罰。”
“你就是,就是均州那個張大人?”葛老頭想起早上時兒媳曾經給自己說過,隱約有些印象。葛老頭趕緊雙腳跪下去,但手中卻捨不得烤得金黃的乳豬腿。
“哦?葛老爺子還聽說過矮張賤名?”張貴趕緊把葛老頭扶住,心中卻覺得奇怪了,這偏僻的小山村,竟然還有人認識自己。
葛老爺子這才緩過氣,心裡也沒這麼害怕了,道:“今個兒早上剛聽家裡新婦說過。”
“那就好,那就好。”張貴樂了,連忙把銀子交給葛老頭,抱歉道:“矮張部下,不經葛老爺子同意,就殺了葛老爺子的小豬,實在是矮張的錯,這錠銀子還請葛老爺子收下。”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葛老爺子連忙擺手,道:“老頭子不知道是張大人,還請大人莫要怪罪。”
“人情歸人情。”張貴笑道:“可是數目要分明,不用看在矮張面上。”
樑顧見機行事,也求饒道:“葛老爺子,求求你收下吧,再不收下,樑小子回去可就活不成了。”
葛老爺子還是搖頭,道:“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再說這小豬也值不了這麼多錢。”
“那值多少錢?”張貴問道:“葛老爺子你算一下。”
葛老爺子遲疑了片刻,道:“大人若真要付這錢,老頭倒有件事,想求求大人。”
樑顧趕緊撲上來,道:“老爺子儘管吩咐,就算是天下的月亮,老子也要把他摘下來。”
“去,給老子滾遠一點。”張貴大腳把樑顧踹開,這才尊敬道:“葛老爺子請說,張貴必將盡力。”
“在下有一個孫子,今日他娘帶他去均州進學,大人,大人若是方便,能否通融一下?”葛老爺子這輩子沒求過人,但今日爲了葛起耕,硬是鼓起勇氣把話說完,臉上卻像發燒一般。
張貴笑了笑,道:“矮張還以爲是什麼大事,均州不是下了官文嗎?凡六歲以上的孩童,都可以到均州進學。”
“這,這。”葛老爺子顯然是被這個天大的餡餅砸暈了。
張貴笑了笑,道:“葛老爺子,咱們趕緊吃點東西吧,待會把秧插好,這天快黑了。”
葛老頭這纔想起還有一半的田還沒插完秧苗,既然知道了張貴的身份,葛老爺子說什麼也不敢讓張貴幫忙。
張貴也不跟他爭吵,三下兩下的就插了一大半,葛老爺子見拿他沒有辦法,也只好拼了老骨頭,加快了速度。
雖是這樣,但也到了臨天黑時才插好。
張貴幫忙收拾了一下,笑道:“眼下已是天黑,不知道葛老爺子能否讓矮張留宿一晚。”
“大人……”
葛老頭還沒說完,張貴打斷道:“矮張可是微服出行,爲了矮張的安全,葛老爺子還是直接稱呼在下矮張或張小子就可以了。”
葛老頭哪敢,也幸虧他難得腦筋這次轉得快,道:“張公子,葛老頭家裡寒酸。”
“什麼寒酸。”張貴笑了笑,道:“我看挺寬敞的嘛,住我們三個人絕對沒問題。”
見葛老爺子還要說話,矮張連忙道:“葛老爺子不是想讓矮張露宿街頭吧?這可不是葛老爺子你的待客之道吧。”
“放心,矮張到時會給老爺子算上銀子的。”
葛老頭大窖,搞得自己是爲了銀子才肯讓張貴住宿一般,不悅道:“老頭並不是看在銀子份上,只是家中尚有兒媳,老頭子兒子早死,寡婦門前多是非,留宿不便,怕有閒人閒語。”
“呵呵,矮張還以爲什麼事。”張貴笑了笑,道:“老爺子放心,葛娘子今天趕不回來了。”
葛老頭半疑半信的回到家,果然有一個小吏在等着,見葛老頭連忙拱手道:“恭喜老爺子,令孫葛起耕正式被均州學堂錄用,葛娘子今天不便回來,特意讓在下過來通知一下。”
葛老頭還沒回過神,小吏就已告辭,張貴笑了笑,道:“學堂開學,肯定會有不少人,葛娘子還有協助辦一些手續,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回來。”
葛老頭這才安下心來,想張貴大官人,也不用騙自己一個小民,但心底畢竟還是爲兒媳和孫子擔心。
等兩人分清主次坐好,又是一桌豐盛的酒菜,另外一個年紀較大的後生不好意思,道:“老爺子,實在不好意思,郭某找不到招待的酒菜,就從您老這裡不打自取,這銀子已算好,你收一下。”
葛老頭見這後生說得客氣,又得知孫子已進了學堂,這心甜得就像喝了一大杯蜜糖,自然不肯收郭平的銀子。
郭平苦笑,道:“老爺子這不是逼郭某犯罪嗎?均州軍有令,不取百姓一針一線,一絲一毫。老爺子這要是不收,郭某也就沒膽回均州了。”
葛老頭這才收下,旁邊的樑顧這下來了勇氣,也不知道怎麼弄出了一些眼淚,嗚咽道:“老爺子收了老郭的銀子,再不收樑小子的銀子,樑小子也不敢回均州了。”
葛老頭好說歹說,才暫時收下那一錠燙手的銀子。
不但菜餚豐富,就連酒也是葛老頭從來沒有喝過的好酒,葛老頭在郭平和張貴的聯手之下,很快就醉倒,就連樑顧,也是迅速倒下。
臨倒下前,樑顧這小子還唧唧哇哇的胡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