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撤退、撤退bei精aid成都:手打”張弘正身體緊緊的貼在一個小高地下,竭力嘶喊,不時有泥土、分辨不清究竟是戰馬還是士兵的肉塊、五臟六腑及可以分得清楚是人的手臂、大腿或頭顱向他飛過來
張弘正從來沒覺得戰場是如斯的噁心,然而話還沒說完,一大塊肉末已落在自己嘴邊,嘴巴若是再睜大幾分,恐怕就落入了他嘴裡
“呃”的一聲,張弘正差點沒吐出來,他也是好殺之人,從軍之後殺人無數,他也曾經把敵人攔腰砍斷,也曾經毫不猶疑的砍斷對方的頭顱,看着他的血噴涌而出
“撤退、撤退、撤退”看到高大的回回炮燃起了大火,張弘正甚至鼓不起任何一絲勇氣,戰場上的士卒彷彿到了地獄一般,帶着肉香的火焰在飛舞,巨大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還沒完全炸死的戰馬在嘶喊,伴隨士卒的慘叫聲,在爆炸聲中隱隱傳過來,彷彿給這個寒冷的冬日增添幾分蒼涼
如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弩箭,帶着死亡的徵兆,即使騎兵也逃不遠,堅固的盔甲像紙一般被撕裂,就連巨大的戰馬,也會被強勁的弩箭穿透身體,血噴涌而去,倉皇落地的騎兵還沒有來得及幸運自己命大,然而弩箭帶過來的火藥,“嘭”的一聲在他身邊響起,只餘下一團血霧在飛揚,強壯有力的身體化爲一片片肉末和血
那是心臟嗎?怎麼還在隱約跳動?向來英勇善戰的張宏公正實在再也忍不住,“呃”的一聲竟然吐了起來,他無力的看着大火在燃燒,看着士卒一個個被殺死
“大人、大人,”一個倖存下來的親兵不知何時來到身邊,驚慌說道:“宋軍恐怕又要發射弩箭了,快走”
“拜降將軍呢?”張弘正剛擡起頭,半截胳膊就擺在他嘴邊,忍不住“呃”的一聲,卻沒吐出來
“騎兵傷亡不是很大,拜降將軍已率領騎兵後退了兩百步,兄弟們、兄弟們死得、死得太慘了,如今倖存下來已不足十分一”親兵扒開張弘正身上的泥土和亂七八糟的零件,大聲道:“大人,我們也走”
“十分一?”張弘正一愣,5000漢軍,只剩下500人?劇烈的爆炸,飛舞的火焰,如嬰兒拳頭大笑的弩箭,彷彿都變成了地獄的使者
“大人,撤啊,要不然就來不及了”親兵還算負責,扶起目無表情的張弘正,踉蹌的拼命向後方走去
一路所見,半個時辰前還是意氣風發的勇士,他們心懷建功立業的心思,自以爲回回炮已是舉世無雙,然而根本沒想到會如此容易被燒燬,然後變成一堆碎肉,空氣中隱約飄起的肉香味,彷彿是給他們留下了最後的晚餐
“撤退、撤退……”臉色蒼白的拜降還反應不算慢,眼看弩箭向自己飛過來,三下兩下就調轉戰馬往後退,嘴裡雖然大喊,但卻沒有任何照顧其他將士的理由,他雖然勇猛,但也要看時候,士兵是他往上爬的墊腳石,需要的時候自然能夠用得上
“嘭、嘭、嘭……”接二連三的爆炸聲在身後響起,拜降迅夾緊戰馬,是一口氣向後退了兩百步,轉頭看去,戰場上亂成一團,一百架回回炮先是被炸了一個粉碎,剩餘的又被火油燃燒起來,看樣子不用半個時辰就可以燒成灰
爲恐怖的是,負責回回炮的炮手,他們攜帶了金汁炮,不少金汁炮被火藥炸開,然後被火油引發大火,好不容易躲開爆炸的蒙古漢軍,再次被死神光顧,大火“嘭”的一聲向四周擴散,任憑蒙古漢軍兩條腿跑得再快,也被沾上了火苗,然後迅燃燒,一團團火球發出陣陣慘叫聲
然而宋軍並沒有停止的意思,**、火油繼續掃平眼前的一切,還不到半個時辰,戰場上還能活下來的蒙古漢軍已經不見了九亭,餘下一亭也多是受了傷,站在戰場上盲目的走着,或許站着
拜降臉色發青,嘴脣發白,若不是他還在射程之外,恐怕早已趴在地上吐了起來,他久經戰場殺敵無數,什麼場面還沒有見過?然而傷亡會如此之大,如此之快,戰場如此的慘烈,即使如他這樣見慣生死的百戰老兵,也不由覺得心底中涌起絲絲的寒意
“太殘忍了”拜降忍不住自言自語,當初他跟從大汗北征,自然也沒少使用火油,就算回回炮所攜帶的金汁炮,其實也是裝滿了火油的陶罐,然而火油與火藥配合在一起使用,竟然會產生如此之大的變化,實在讓他措手不及
“大人,小心”身邊一個親兵突然猛撲向拜降,兩人在馬上滾下來的瞬間,親兵把拜降死死的壓在地上
“嘭……”數不清的爆炸聲再次在耳邊響起,拜降的耳邊傳來無數的響聲反覆震盪,他的腦海中彷彿受到了劇烈的打擊,混雜在一起凝成一團,迷糊得就像漢人經常喝的米湯
“吾惟一子,已童丱矣,不可使不知學”拜降心中涌起無數的念頭,其中以母親最爲深刻,想起父親忽都戰死的時候,自己才數個月,母徐氏鞠育教誨後來從軍南征北戰也立了不少功勞,母親常言:“有子如是,吾死可瞑目矣”
“額吉”拜降呻吟叫了一聲,母親在家中一切可好嗎?
拜降再次醒來,右手一陣疼痛,雙耳還嗡嗡不停作響,轉頭看去,卻是發現右手已被火藥炸得粉碎,至於救了自己一命的親兵早已死去多時,親兵的頭顱已被炸得粉碎,一灘白色、紅色的液體混合在一起,就在自己眼前,顯得格外的獰猩
“大、大人”拜降想推開身上的親兵,卻發現身體一點力氣也沒有,耳邊傳來其他親兵的呼喊聲,拜降想說話,卻覺得頭顱難受到了極點,腦海中還是空白一片,他想說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
“大人、大人……”不一會兒,親兵尋到,搬開救了自己性命的親兵,總算是把拜降扶了起來,拜降轉眼看了下,卻是再也忍不住,“哇啦”的一聲吐了起來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草原的雄鷹,如今已變成了一具再也不能復生的屍體,他們的身體像是被巨大的力氣撕開,成爲碎片,然而大火又把他們燃燒,夾着腥味的肉香在戰場上飄揚
巨大的戰馬倒在地上,肉末散發了一地,血漸漸的匯在一起,戰場上隨處可見鮮血匯成一灘又一灘
“大人,完了,完了”親兵木然說道,轉眼看去,五千騎兵,剩餘者已不足五分一,一些逃得遠遠的蒙古騎兵僥倖倖存,然而卻再也不敢靠近而五千蒙古漢軍死傷大,倖存者不到五百人,他們踉蹌的盲目奔跑,沒有人會想到結局是這樣,然而結局就是這樣
“完了”拜降雙眼一黑,再次昏迷過去
“想走,沒這裡容易”王二虎看着一團混亂的元軍,冷冷說道:“難道我大宋就是你們家的後院不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第一隊、第三隊、第五隊,加大三百斤力量,給老子幹掉他們騎兵,第二隊、第四隊幹掉那些沒有祖宗的叛賊,讓他們一輩子後悔去”
僅是幾句話,現場的氣氛突然高漲起來,除了那些牀子弩手之外,其他小兵大聲吆喝,嘴裡說着數不清的臭話,孫虎臣可是正兒八經的文官出身,雖然也帶了幾年兵,然而哪裡聽過這些罵人的話
“嘭、嘭、嘭……”爆炸聲在遠處響起,自以爲已經脫離牀弩射程的蒙古騎兵,被六百顆火藥罐子炸得亂成一團,無數的慘叫聲伴隨戰馬的嘶叫聲在戰場中響起,像是響起了無數的伴奏
孫虎臣不敢相信的看着這一切,一千架牀弩,竟然會有這樣的威力,而且這僅是發射兩次的威力,弩箭攜帶了火藥和火油,彷彿要把戰場變成了煉獄的世界
若單憑牀弩的威力,卻是遠遠沒有這個效果,就算是每一支弩箭換取一個元兵的性命,最多也不過是傷亡兩千人而已,畢竟不是每一支弩箭都能射中目標然而當威力巨大火油和火藥混在一起使用時,卻發揮了驚人的效果
“火藥,竟然還能夠這樣使用”王二虎今天所做的一切,幾乎出了孫虎臣的想象,孫虎臣實在不敢相信,宋軍連一個小兵也沒有受傷,竟然就這樣殺了無數的韃子,想起當初丁家洲數萬大軍,孫虎臣臉上紅的發燒
然而讓孫虎臣加吃驚的是,原以爲牀弩的射程就這樣遠了,然而當王二虎命令加大三百斤力度時,剛纔已逃得遠遠的蒙古騎兵再次受到了打擊,這次打擊加精準,孫虎臣可以看到蒙古騎兵四散逃往,然而爆炸聲使得戰馬昏了頭,哪裡能夠反應過來
強壯的元軍、健壯的戰馬,如今四分五裂在空中飛揚,遠處的戰場變成了猩紅一片,孫虎臣被眼前的一切嚇壞了,以至於王二虎叫了他兩次,他才反應過來
“大人,可以追了”王二虎臉上竟然帶有一些憐憫,也不知道是可憐還是可惜
“追?”孫虎臣潛意識嚇了一跳,彷彿這只是元軍的權力,然而如今自己不追又待何時?是啊,應該去追了
五千只是經過了半年訓練的宋軍,跟在孫虎臣身後小心翼翼的靠上去,孫虎臣大罵了幾聲,這些兵蛋子才加快了腳步,孫虎臣刻意把他們帶進戰場,當看到如屠場一般的戰場時,無數的兵蛋子都吐了起來
“給老子聽好了,還沒死的都給老子捅上一刀”孫虎臣畢竟比這些兵蛋子要強幾分,大聲喊道:“給老子小心點,別白白送了性命也實在太可惜了”
好一會兒,兵蛋子才適應過來,一些急於立功的小將,是帶着這些小兵向還可以隱約看到的蒙古漢軍追過去,無論是漢軍還是蒙古騎兵,他們手執弩箭就追了過去,因爲孫虎臣在背後又大聲喊了起來:“英雄榜啊,該我們上了”
王二虎看到身邊牀子弩手也是一臉的渴望,笑了笑道:“兔崽子們,跟老子幹活去”
牀子弩手大喜,卻沒想到王二虎狡猾笑道:“跟老子過去收割頭顱”
“呃,”牀子弩手亂成了一團,然而王二虎卻是說到做到,到了戰場後竟然吩咐每一個小兵都要割一個頭顱,一些還算完整的頭顱還好,碰到一些被炸得鮮血和腦漿混成一團的元兵,讓他們狠狠的吐了好一會
收攏了一下戰馬,竟然還有三百多匹完整無缺,也算是奇蹟了,看到受傷的戰馬,王二虎眼珠一轉,倒是有了主意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王二虎莫名其妙的把鄂王嶽鵬舉的滿江紅唸了兩句,大聲笑道:“兄弟們,咱們也不吃胡虜肉,也不喝匈奴血,咱們吃元軍的馬肉,喝元軍的馬血”
“呃……”在場的多是兵蛋子,看到戰場上都是元兵的零件,不由都吐了起來,一個小兵有氣無力說道:“大人,馬肉、馬肉不好吃”
“但也不能浪費了啊?”王二虎看着數不清的戰馬,撓了撓頭,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還沒等王二虎實施他的計謀,突然戰場中響起了一陣呼聲,隱約聽到不遠處傳來大聲的叫喊聲:“抓到了、抓到了”
“什麼?士卒在東市出售元軍被打死打傷的馬肉?”平安街黃家的家主黃圃疑惑的看着管家,不敢相信問道:“這是不是真的?大軍、大軍莫非是打了勝仗?”
“怎麼就不是真的”老管家手腳還有幾分顫抖,說道:“小老兒都看到了,將士們敲鑼打鼓的擡了上千匹受傷的戰馬,這些戰馬被火藥炸死炸傷,估計治好也是白費藥了,他們一邊走還一邊喊什麼‘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說要在東市開刀,讓城內的百姓解解恨”
“小老兒看到將士們都是歡天喜地,拉了一個小兵問了一下,人家也不怒,說打了一個大勝仗,沒死一個人,反而殺死了元軍成千上萬,還說抓了元軍一個大將”
“難道又可以看殺元軍大將了?”
老管家囉嗦得很,說了老半天黃圃纔算明白過來,估計是打了勝仗,還是大勝仗,自己只是躲在內院,偶爾聽到一陣爆炸聲,然而還不到兩個時辰竟然結束了,又說打了勝仗,實在是不可思議
黃圃沉思了片刻,又命令下人出去打聽一下具體的情況,還讓老管家去割幾斤馬肉回來,若真有的話,馬肉雖然一點也不好吃,黃圃倒還是要硬着頭皮吃一點,元軍南下以來,黃家的生意一落千丈,黃圃對元軍還是恨得咬牙徹齒,真如他們所說恨不得“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又過了片刻,出去打聽消息的下人竟然回來了,然而臉色蒼白得就像得了風寒一樣,見到黃圃,“呃”的一聲差點吐了出去
“慘、太慘了”下人說得很艱難,因爲要預防吐了他主人一身,謹慎的退後兩步,說道:“南門開了,想過去看的儘管去,遍地都是元軍的屍體”
“元軍的死人頭、數千死人頭堆成了一個人頭塔,呃,對不起,對不起”
黃圃退後兩步纔沒被下人吐在身上,等了將近一個時辰,老管家總算回來,美滋滋的提了一大塊鮮紅的馬肉,一路還滴着血呢?
“老爺,老爺”老管家卻是笑得皺紋滿臉,但走路卻是比往常要快好幾倍,高興說道:“老爺,真是馬肉、真是馬肉”
“就在東市裡,也不說價錢,要多少給多少,小老兒要了十斤,給了十兩銀子”老管家說道最後,不好意思說道:“老爺、老爺若是嫌多了,在小老兒工錢了扣”
“不多,不多”黃圃哪裡把銀子放在眼裡,他需要的是要確定是不是事實,到了晚餐,黃圃圍着一大鍋燉得糜爛的馬肉,沉吟良久,突然問道:“付師爺,咱們黃家如今可以調動的銀子還有多少?”
付師爺是黃家的大掌櫃,大吃一驚,沒想到黃圃會在這個時候問話,不過他對於這份工作也算上心,糜爛的馬肉帶了一點酸味,味道並不是很好,但不妨付師爺吃得開心,好不容易吞了下去,才道:“城外的產業目前是沒辦法調動的了,府上如今可以調動的銀子約莫還有三萬兩”
黃圃又沉吟片刻,才道:“師爺,你今晚去一趟官府,說咱們黃家要捐三萬銀子,但要有大宋戰地報的主編陳孚作證,還有要朝廷可信之人接手,只允許這些銀子落在士卒的手中”
“好的,小的馬上安排”付師爺點點頭,也不問原因,這是作爲一個師爺的最基本原則:不能多嘴
但作爲管家的原則就是:要多嘴老管家嚇了一跳,不禁問道:“這、這,銀子都捐出去了,以後黃家、黃家怎麼經營”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家裡吃喝的東西還多得很,就算銀子也不是一時半刻用不完,但經商需要大量的資金流動,老管家雖然不經營,也知道其中的道理
黃圃狠狠的咬了幾口馬肉,淡淡說道:“只要大宋還在,咱們黃家就倒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