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見劉青山的情緒已經醞釀得差不多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劉青山,一字一頓說道:“今,爲樊城安危,青山可敢隨張某出城,殺敵。”
“今,爲樊城安危,青山可敢隨張某出城,殺敵。”劉青山喃喃的重複着張貴的話,他知道,出城或許是有死無生的結局,然而張貴卻說得如此輕巧,說得如此自然,彷彿他的生命早已經不屬於他一個人,這難道就是爲國盡忠嗎?
樊城,是劉氏的根基,樊城城破之日,便是劉氏家族滅亡之際,劉氏已經沒有了回頭路,當年祖父劉延美的血還沒有幹,劉氏若不是與城池共存亡,就是和蒙古人拼命,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這就是樊城給予他劉氏豪族尊稱的代價。
張貴知道自己說這話時還是抱有一些希望,他可不願意把年輕的性命丟在這裡,丟在這陌生而又熟悉的大地之上,如果幹掉這兩個穆斯林或許能改變這滿懷詩意讓人心碎的大宋命運,就算是死,張貴也覺值得,但自己還沒有取老婆呢?
況且蒙古雖然成軍日久,也有劉整張弘範等人協助,但軍紀一直是一個嚴重的問題,軍營也並不是嚴密得沒有任何漏洞,誰讓蒙古就是多國部隊呢?
想要衆人齊心,連老美也不能做到,你忽必烈再穿越幾年吧。就算自己失敗了,也不過是穿越回去做一個乖乖的小白領,努力奮鬥啊奮鬥。
蒙古圍困襄樊,數年未遇對手,軍紀有所鬆懈也是應該,此時又是襄樊一年最悶熱的時候,那些來自蒙古草原嚴寒的狼羣,估計早已被酷熱折騰得變氣無力。
之所以拉上劉青山,也不代表張貴人品惡劣嘛,要知道平常人我還不願意要他去呢?這可是立大功的機遇,這可是名留青史的時刻,爲啥就憑那兩個來自遙遠得不可想象的穆斯林在中國的歷史上記上一筆,憑啥就不讓老子也佔幾行字?
劉氏稱霸樊城數十年,附近地理早已經熟稔在心,如果做好詳細的計劃,或許機會更大。但如果不冒險搏殺這兩個貪財不怕死的穆斯林,即使自己最後拼死把救援送進襄樊,在巨炮之下,襄樊還能堅守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那自己的一番所作所爲也就失去了任何意義。
爲什麼一定要聽從李庭芝的命令?不好好躲在山窩裡發展幾年?張貴鄙視了自己一下,能不聽嗎?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年代嗎?這是宋朝,這是中國歷史上最信守諾言的年代,這是中國歷史上最有骨氣的年代,你貪生怕死,你違背諾言,那你就不再是矮張,不再是那個忠義豪爽的矮張,手中的三千義勇瞬間散去,留下你孤身一人,看你怎麼跟橫掃整個亞歐大陸的世界上最精銳的蒙古騎兵鬥?想都別想。
這信譽度嘛,可不是後世裡可以用錢的買賣,這可是真槍實彈憑藉着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積攢起來,容易嗎?我容易嗎?
最後,張貴暗自得意的是,自己既然能夠穿越到這裡,想必多少也算是上帝的寵兒,不容易死。上帝估計正在喝着早茶吃着麪包有滋有味的看着自己演戲呢?這戲演得好不好,可要加把勁才行。
片刻,劉青山站了起來,一字一頓說道:“請容在下從之。”
“請容在下從之。”張貴也喃喃的說道,這是一個漢子的以命相托嗎?這是一個民族的驕傲。
要在軍營中搏殺兩個人並不容易,更不是幾個人熱血漢子憑藉一腔熱血就可以完成的事,劉青山下定決心之後連夜召集樊城義勇,次日待張貴醒來,劉青山已經率領了一大堆羣情激揚的漢子來到張貴的住所,其中又有仰慕張貴之人,張貴粗略看去,足有數十人。
張貴鬱悶的看着這一大堆吆喝着殺韃子報仇雪恨,殺蒙古人爲國盡忠,殺元兵建功立業的漢子,不由一個頭兩個大,現在就只希望蒙古人的細作瞎了眼睛,又或許是好萊塢裡的碟中諜,身在曹營心在漢嘛。
希望自己的信譽度可以感動他。張貴只能自作多情的安慰自己。
還沒等張貴安頓好,樊城統制牛富已經來到,遠遠的大聲喊道:“好你一個矮張,一天不到就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
張貴連忙上前,苦笑道:“兄弟們都是衝着青山弟兄的面子而已,要不我矮張即使有八個嘴巴也沒能哄得半個人丁。”
劉青山顯然和牛富認識,見張貴把話捅到自己身上,連忙道:“非劉某也,兄弟們都是自願,自願。”
牛富瞪了他一眼,酸溜溜說道:“你劉青山真給矮張面子,想當初老子都三顧茅廬四顧茅廬了,你劉青山還是這麼一副不鹹不淡的表情,現在矮張就說了那麼一句話,你劉青山就屁顛屁顛的跑了出來。”
劉青山嘿嘿的笑了笑,卻沒有說話,這也是實話,但當實話太難聽時,就只能選擇忽略,強大的阿q精神。
牛富搖了搖頭也懶得追究,事情都鬧成這樣了,也沒法追究,只好問張貴:“矮張你昨天所說都是事實?”
這是史書上寫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張貴當然毫不猶疑點頭道:“亦思馬因和阿老瓦丁確實已經到了元軍大營,兩人善於製作巨炮,還沒過來襄樊時已經在元大都做過實驗,當時巨炮幾乎把整個元大都的城牆毀掉,元朝匪首忽必烈也曾經觀看過巨炮的威力,要不也不會眼巴巴把兩人從老遠派過來。”
“要是這樣,襄樊怕真的守不成?”牛富想了片刻,才道:“你矮張若能刺殺兩人,我老牛必上報朝廷爲你請功,只可惜牛某職責所在不能與你矮張同行。”
你就別過來混了,好好混統制這份有前途的職業。張貴看着眼前一身盔甲的牛富,再看看自己身上衣正單,莫名其妙的涌出一陣酸意,憑啥都是爲國盡忠之人,你穿得就比老子要好,手上的傢伙也要比老子的趁手。
牛富看着正在思考人生意義的張貴,指着身邊的王福道:“這是我的副將,有萬夫不敵之勇,今日先借予你矮張,到時拿兩人人頭過來,老子爲你請功。”
又對王福道:“出城後,你便呆在矮張身邊,用你的性命保住矮張的性命。”
張貴連忙擺手道:“大人嚴重了,大人嚴重了,王副將乃大人身邊的親信,矮張不敢,不敢勞煩大人。”
“有何不敢?”牛富牛眼般的眼睛瞪了張貴一眼,道:“難道就允許你矮張立功,就不允許我牛富立功嗎?再說牛某在朝廷之上的名聲多少也在你矮張之上,你矮張有誰認識?”
張貴默然,他現在的身份只是義勇的統領,說得好聽就是統領,說的不好聽就是山賊土匪頭,自己已經是不聽命令而擅自行動,就算是真能殺死兩人,恐怕朝廷也不會理會,權當自己做好事了。自己還好,名聲如浮雲吧?但其他人呢?
張貴也說不出更多感謝的話,只有拱手作揖道:“多謝統領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