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的不是媚娘嗎?”之前與他有着太多的牽扯, 也許他今天是受了什麼刺激,纔會胡言亂語。
“朕博愛不行嗎?”再說也是無緣,不說, 卻是心有不甘,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在表哥的竹屋裡, 那年朕只有十三歲, 那時就覺得姐姐好親切, 朕好想親近。朕爲什麼非要娶雲襄不可,朕得不到姐姐,只能退爾求其次, 沒想到老天都在捉弄朕,你們根本不是姐妹, 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後來在梅園村遇見你, 朕以爲又看見了希望, 你有了曦彥也好,朕也認了, 可是表哥又來跟我搶,你一看見表哥,就把朕給忘了。”
“我跟偉倫沒什麼,他是受了十七公主跟辨機的刺激之後纔來找我的。”對偉倫,蕭可問心無愧。
“是啊!表哥的事兒你一清二楚, 可朕呢?同爲朋友, 爲什麼厚此薄彼?”李治發泄着不滿, 慷慨陳辭, “這些年, 朕過得是什麼日子你知道嗎?先皇在世時,太子當得是戰戰兢兢, 提心吊膽,前有大哥、四哥比較,後有三哥追着,生怕先皇一個不滿廢了我的太子之位。好不容易當了皇帝,又有舅父、褚遂良那幾座大山壓在朕的頭上,壓得朕喘不過氣,皇室、手足一個個靜觀其變,笑看風雲,一個個說着風涼話,一個個都在等着看朕的笑話兒。天下百姓何嘗不是如此,無知的市井小民全都看不起朕,他們眼裡只有兩朝一脈,血統高貴的無比的三哥,他們不是經常議論嘛!若是吳王殿下做了天子會是怎麼怎麼樣?就讓他去做呀!看看這大唐天子是不是人做的。”
一番長篇大論,也使得蕭可尋到了根源,“那你就殺了他,絕天下望。”
李治搖頭道:“朕不會那麼做的,朕答應過耶耶要善待手足,朕受先皇遺命,封李績爲左僕射,皇叔荊王爲司徒,皇兄爲司空,是以制衡先皇留下顧命大臣,朕不能自掘墳墓,讓他們沒了忌憚之心。”
聽此言,蕭可稍稍安心,看來先皇還是找到了對策,不枉九成宮的一番對話,若蒼天不負有心人,歷史上結局是否可以改變呢?
李治擺手,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詔命不能朝令夕改,過些日子,朕將皇兄調回就是。”
蕭可從太極宮回來,差不多已經中午了,一隻腳剛邁進如萱閣,便讓人抱個滿懷。“你也真是的,怎麼跑到甘露殿裡鬧起來了,梁州又不是龍潭虎穴,我不會一去不回的。”李三郎拿她沒辦法,虧得雉奴那懦弱的性子,換個人豈能放過她。
“慕容天峰真是多嘴。”蕭可不過剛剛回來,事情傳的這麼快,鐵定是做千牛衛大將軍的親家。
“自己不對,還怪天峰多嘴,他還不是擔心你。”李恪把她拽到了寢室裡,再好好抱着,等她心平氣和了就不再鬧騰。
“三郎。”蕭可扭過身子,抱在他的腰際,零陵香的味道淡淡的,若有若無,再撫上他的臉,一如的眉目英華,俊郎而秀致,第一次見到他時,也是這樣的容顏,離別在即又兼着一室靜謐,早就不安分了,扯着他的衣帶垂目,“我們那個好不好?”
“青天白日的想什麼!”李三郎抱着她笑了,竟然學會了明目張膽的引誘他。
“你今晚要留在這裡,哪兒也不準去。”蕭可厚着臉皮討價還價。
李三郎笑道:“我一直在這裡呀!誰讓我當初紅口白牙的發了誓,一輩子只守着她一個。”
“你別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就好。”蕭可緊緊摟着,一刻也不想分開,“明日就要走了,路上小心點兒,多帶些人,宋大哥和唐璿一定要帶着,一路上也能保護你,等梁州境內安定了,一定要來接我。”
李三郎連連點頭,又是甚爲納悶,“怎麼我記得,每次出了意外,都是我在保護他們。”
蕭可立時不樂意,“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兒,好歹也要依依惜別,你倒好,巴不得要走似的,難道你在梁州還有什麼相好兒。”
李三郎哭笑不得,本是怕她傷心,才裝作了若無其事,卻被她編排成了有什麼相好兒的。
自李恪走後,聽荷院又熱鬧起來,李麗媛到了該出閣的時候,婚期定在了臘月十六,光是置辦嫁妝就足足折騰了兩個多月,韋孺人、袁箴兒忙得腳不點地,元如嫺也在一邊幫襯,只把蕭可這個王妃給晾在一旁,說到底也是嫡母,禮物該送還得送,讓鳳兒、鸞兒倒騰出兩、三箱子金貴且沒用的東西,一氣兒給擡了過去。
王妃送了禮,韋孺人領着女兒前來拜謝,還不曾出走如萱閣,就看到張祥飛也似的跑了進來,弄了滿頭大汗。袁箴兒當即攔住了他,什麼火上房的事兒這麼要緊,把一個堂堂王府大總管整成了四散亂跳的鴨子。
“你們趕緊躲到一邊去,陛下來了,要見王妃,已經朝這裡走來了。”張祥沒功夫跟她們多說,一溜煙兒的去向王妃回稟了。
袁箴兒不屑道:“姐姐看到了吧!這麼明目張膽,那張臉算是不要了,也不知道殿下是怎麼想的,像這種□□還不把她趕了出去。”
“少說兩句,別在麗媛面前說那些不知好歹的話。”韋琳琅自是不想趟渾水,領着麗媛走了。
李治面帶春風而來,身後跟着高延福和王伏勝,這一老一少是同鄉,用着也順手,擡目一望,原來如萱閣是建在碧水之上,比尋常的水榭寬敞了許多,萱草密集,丁香遍地,廊檐下掛着幾個鳥籠子,碧水中有紅鯉遊動,軒窗繡戶,銀檻玉砌,果然是個好地方。
聽過張祥的稟報,蕭可還不敢相信,直到領着孩子們出去才得真真,他居然一聲不響就直接進來了。曦彥、嬋娟都不認識他,看着很是納悶兒,仁兒倒是認得,就是不知道是該喊陛下,還是該喊九叔。
“老奴見過陛下。”張祥一看,怎麼沒人行禮,自己先來了。
“免禮吧!又不是在宮裡,別拘着。”李治拿腳往前走,看了看蕭可,又看了看仁兒,笑道:“怎麼,你也不認識朕了?小小年紀,記性這麼差,以前算是白抱着你了。”
“九叔。”見對方沒架子,仁兒才乖乖叫了一聲。
“你是曦彥,今年快五歲了吧?你的名字還是九叔取的。”看着這孩子,便想起梅園村的往事來,《詩經》有云:彼其之子,邦之彥兮。就是說,這孩子是晨光裡出生的有才學的人,將來定是國之俊才,這話就像是昨天才剛剛說過。
“你怎麼好端端的跑到我家裡來了?”蕭可雖然心存疑惑,還是把她讓進了屋子,總不能在水榭上站着說話吧!
李治淺淺一笑道:“這不是剛剛從十七妹家裡出來,就拐到了你這裡,皇兄不在長安,看看你缺什麼少什麼,有什麼不順心的,儘管提出來。”
李治才坐下,鳳兒就樂呵呵的端來了茶,畢恭畢敬地放在了案上,鸞兒還領着七、八個小侍女在簾子後頭瞄,嘰嘰喳喳,你推我搶,幾輩子沒見過世面似的,爭相觀看。
這幾個丫頭平時眼界那麼高,東看不上眼,西看不順心,這回不過來了個陛下,就給她丟人現眼,蕭可瞅着鳳兒道:“我有吩咐你倒茶嗎?平日也沒見你這麼機靈過,還有你們,全是一個個沒見過世面的,躲在簾子後頭做什麼?有本事站出來,好好看個夠。
王妃一頓數落,鸞兒她們全跑了,鳳兒還在那裡立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喃喃道:“他是陛下呀!奴婢倒茶還有錯了。”
“陛下很稀罕?熊貓更稀罕,想不想看?”蕭可擺擺手,把鳳兒也給攆走了,順便把三個孩子也支了出去,坐下來問道:“說吧!有什麼要緊的事兒?”
“朕能有什麼要緊的事兒,自在着呢!前日遇到媚娘,她託朕給你捎個話,她現在很好,讓你別爲她擔心。”李治品着茶,四下裡打量着屋子,雲母屏風金貴,水晶簾子也好看,就是帷幕的顏色太素,“朕剛剛賞了皇兄、皇弟、皇叔們每人五百絹帛,你可有收到?”
“有啊!張祥收在庫裡了。”不提這事兒還好,一提蕭可就想笑,“哎!你什麼時候學會了耍笑人,這次賞絹帛,不僅單單沒有蔣王和騰王皇叔的份兒,你還送了人家兩車的麻繩,促狹的很。”
李治不屑道:“他們平日橫徵暴斂、魚肉百姓夠了,錢財多得用不完,朕只好送他們兩車麻繩串錢用。”
一聽這話,蕭可又在那裡笑,前合後仰,上氣兒不接下氣兒,揉着胸口道:“我真是服了你,沒見過這麼整人的。”
“你還別說,朕真想送六哥兩車麻繩,他實在太不像話了,出獵無度,鞭打官員,處罰他吧!三哥臉上不好看,要不是怕你來鬧騰,朕早就……。”李治欲言又止,“其實六哥對朕挺好的,時常送些小玩意給朕,你還記得‘飛來’嗎?就是他送的,他還送了朕一隻象牙籠子的蟈蟈,所以朕就不忍心處罰他了。”
蕭可打趣道:“還說不是小孩子,幹得都是小孩子才幹的事兒,就爲了一隻蟈蟈,一隻鳥,帶頭徇私枉法。”
“朕哪有徇私枉法,朕是牢記得耶耶的遺言,善待手足。”看了看日頭,時候也不早了,李治叮囑道:“天氣轉涼,穿多點兒,別生病了。”
“有你這鏡子在身邊兒,能消百病是嗎?”蕭可拿江心鏡出來晃了晃,這可是貢品,還帶着仙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