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書案,幾張坐榻,空懸一盞昏暗的饞魚燈,帷幕後是休息之所,地上鋪了氈席,織毯權當被褥,案几上的書冊,全是沔州的山川地貌和堰渠的圖鑑。
熒熒燈火中,李恪握着蕭可的手,凝視她的面容,“宣兒,你不恨我了嗎?”
我什麼時候恨過你,蕭可低頭垂目,“我若是恨你,爲何還要歷經千難萬險來到這裡?”
細細端詳着她,膚若凝脂,雙頰微紅,似桃花般初綻,便將那襆頭拿了下來,三千青絲柔柔飄散。
“凌香真的找到了休書?”
“你還說。”蕭可假意沉了臉色,“都是你讓她欺負我。”
“天地良心,我什麼時候讓她欺負你了?”李恪的手移到了她的髮絲間,輕柔地撫摸着,“我愛你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讓人欺負你。”
蕭可並不領情,“也不知道這些話,你對幾個女人說過。”
她嗔怒中略帶嬌羞,一付酸酸澀澀的模樣,實撩人心,“你猜。”
“我怎麼知道你……。”話未完,便給人吻上了脣,便一把將他推開,“你怎麼老是伺機便輕薄於人。”
“你若不是我的夫人,我又何必輕薄於你。”李恪湊在她的臉前,“宣兒,你愛我嗎?”。
蕭可並不作答,只是把頭壓得低低。
不語就是最好的回答了。
“想想過去的一年,我們在長安城的西市、在如萱閣、在咸陽狩獵時發生的一切!想想踏燕、心月釵……。”
“想那些做什麼?”蕭可打斷了他的話,“我喜歡你有什麼用,愛你又有什麼用?到頭來不過是鏡花水月夢一場,白白讓自己傷心罷了。”想愛而不敢,怕是這世界上的最難爲的,不如趁早放手,不讓自己徒留遺恨悲傷。
“什麼叫作鏡花水月夢一場?”李恪不解,她明明就是愛着自己的,卻說什麼鏡花水月,輕輕將她攬在懷裡,柔柔親吻着她的櫻脣,“宣兒,你別再爲難我了好不好?你是愛我的,我知道!如果你一直拒絕我,我也會一直等下去的。”
燭光暗淡而柔和,他的嘴脣潤澤而炙熱,蕭可避開了他,支支吾吾道:“下雪那天,你有沒有……。”
“你猜。”懷裡的女子服服帖帖,像片遊絲,像朵輕絮,“要不,我再給你試一次,你就知道有沒有了。”
“下流。”蕭可臉上一紅,忙離了他的懷抱。
“枕蓆之事,如何叫做下流。”李恪順勢貼在她的耳邊,喃喃細語着,“反正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今晚願不願意?你看我在這裡待了好久,心裡一直惦念着你呢!”
蕭可不睬他,起身走入了帷幕裡,坐在了氈毯之上,等了良久,那人還在外面,竟是紋絲未動。
“不是說喜歡我嗎?怎麼還不進來。”雖然看不見自己的臉,但現在一定是紅透了的。
李恪巴不得這一句呢!一頭扎進帷帳中,伸手便去解她的衣服。
“你就這麼心急!”
蕭可復又把衣服拉好,一直不敢擡頭,又慢慢將衣帶解開,外袍和內衫一起褪了下去。
李恪的眼光從來不敢離開她的身體,長髮垂落,膚白如玉,一時又把持不住,吻像雨點般落了下來,嘴脣、髮絲……一寸也不想放過。
……
也不知道是不是夢裡,彷彿是穿林打葉之聲,之後便同秋風掃落葉般的蕭瑟。
雕樑畫棟之間,是慘淡的陽光,一時間大雪紛紛落下,長安城茫茫一片白雪。
這裡不是沔州嗎?
蕭可在夢裡看到的景象與她的記憶完全對不上號。
她懷裡摟着的那個孩子又給人奪了去,而那孩子一下喊着:阿孃,阿孃。
夢中的自己淚流滿面,聲嘶力竭。
猛然驚醒,仍是在臨漳山的營帳裡,燈火昏暗,他睡意正濃。
“怎麼了,宣兒。”李恪摟住了她,卻未睜開眼睛,回想之前的一幕,心滿意足都寫在了嘴角,“快睡吧!”
蕭可覺得周身涼涼的,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緊緊貼在他的懷裡,“三郎,我會不會懷孕?”
李恪迷迷糊糊道:“那最好了,給我生個兒子。”
天色微明時,帳內的燈火早已熄滅,燭淚斑駁,林中的鳥雀又嘰嘰喳喳吵鬧了起來。
蕭可本就睡得不穩,很快醒了過來,昨夜只顧着貪歡,現在才感覺到全身痠疼,再看擁她入睡的男子,兩人齊齊裹在一張毯子裡,登時面紅耳赤。
小心翼翼從他懷裡掙出來,卻看到散落在身子下的內衫,幾點殷紅奪目而鮮豔,原來他一直在騙人,下雪那晚他什麼都沒有做,熟睡着的人突然翻了個身,唬得她趕緊把內衫塞進枕下,把袍子披在了身上。
“宣兒,你醒了!”
李恪纔要去抱她,卻給人家推了回來。
“你這混蛋又騙我。”
李恪是剛剛從溫柔鄉中醒過來,甚爲納悶兒,昨晚服服帖帖的女子現在又不認帳了,揉着惺忪的眼睛道:“怎麼又是我騙你?昨夜你不是挺樂意的嗎?還一個勁兒的抱着我,呢喃着讓我輕一些,儘量不要用力。”
“胡說。”蕭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昨夜是怎樣的意亂情迷,讓他仍記在心間。
“好,都是我胡說,都是我的錯兒行了吧!”李恪拿了衣服穿,反正再怎麼爭辯,人已經是他的了。
蕭可委委曲曲道:“就是你騙我,以前我根本就沒有跟你那個,你卻紅口白牙說什麼‘生米煮成了熟飯’,說我早就你的了人,原來下雪那天你什麼都沒有做,否則我昨夜也不會跟你……。”
李恪還那裡胡攪蠻纏,“天地良心,我哪裡騙你了,打從你來到府裡,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人。”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無賴,蕭可抄起枕頭就向他砸了過去,卻被人家輕巧地躲過了,要不是相信他的鬼話,打死也不跟他那個。
此時,李恪已經穿好了衣服,笑盈盈的,再看縮在角落裡的女子,長髮散亂,滿臉委屈,一手將她拽了過來,“宣兒,做我的人很委屈嗎?如果你覺得委屈,就做我的王妃吧!只要你肯點頭,這輩子我只守着你一個。”
“又騙人。”蕭可再不相信他的鬼話,說得好聽,守着她一個,剩下的鶯鶯燕燕呢?
“如違此言,必不得善終。”李恪半開着玩笑。
“你又胡說八道什麼呢!”蕭可心下一驚,最怕他說這句話,想到昨夜那個夢,更加心緒不寧,“誰要你胡亂發誓,誰要你守着我一個,就算你對我不是真心的,我也捨不得你……。”
觸動了最隱痛之處,抱着他哭了起來,她現在明白了,不起從何時起,就深深愛着他,愛到不能自拔。
“不過說了幾句玩笑話,至於哭成這樣嗎?”懷中女子如梨花帶雨,李恪柔聲安慰着,“待會給哲遠聽到了,還以爲是我欺負你呢!堂堂男子漢欺負一個弱女子,你讓我以後怎麼做人。”
“去你的,嘴裡就沒個正經的。”蕭可推了他一下,瞬間破涕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