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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誠中不指望一席話就能令李承約和王思同改變心思,五體投地的拜服於他的慷慨激昂之下——這也完全不現實,涉及家族的重大事務,也不是兩人能夠自己做主的。但他希望將自己的想法通過兩人傳遞到幽州,不止讓三氏豪門知道,同時也讓所有幽州大大小小的軍將世家們知道,盧龍,是到了變革的時候了。認同這一理念者,我李誠中歡迎你的加入,不認同者,營州軍的車輪將從你們身上碾過!
或許這樣的理念會把很多軍將世家推到劉守光的身邊,但是這樣也好,就讓所有的問題都一起解決吧,營州軍的前方,需要開闢的是一條沒有阻滯的寬闊大道。
一手舉刀,一手當然還要給點糖果,李誠中向兩人透露了他的一些想法。想要加入營州軍的,可以入軍校學習,畢業後視情況授予軍職;想要進入官府的,到營州書院回爐,學成後授予不同的官職。另外李誠中還打算整合原來與高氏、王氏和李氏等高門合夥往來的營生,同時吸納幽州其他高門參與,成立數家聯合商社,按出資比例持股,操持不同營生,甚至分享戰爭紅利。
李承約和王思同被李誠中的這一套組合拳打得迷迷糊糊,兩人離開都督府中南海的時候,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某這位妻兄。胸懷大志啊!他竟然想要恢復古制。”李承約琢磨的是百年前大唐鼎盛之時,朝廷的大軍不就是如此麼?
王思同搖了搖頭。旋即又有些期盼的道:“不用考慮士卒的錢餉從哪裡來,不用提防部下什麼時候作反,不用提心吊膽的四處打量自己家裡會被誰趁火打劫,只要提刀廝殺就好,——這樣的日子或許也不錯。”
李承約默默點了點頭,問:“這番話傳回去,你家大人會如何?”
王思同苦笑:“咱們兩家兵都打光了,家裡大人會如何想又能怎樣?某就怕大兄和二兄。他們在嬀州會作何想?”
李承約出了會兒神,嘆道:“就怕他們倆不願意,到時候和某這位妻兄頂上了。”
王思同搖頭道:“儘量勸勸吧,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相信你這位妻兄下起手來絕對不會猶豫的。”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從都督府向外走,卻見大門外一騎如飛而至。馬上軍士不待馬匹稍停,直接滾鞍而下,踉蹌着衝到門房處,將懷中一卷文報遞給值星軍官,口中大叫:“幽州急報!”
值星軍官接了文報,立刻向內匆匆進去。
李承約和王思同聽說幽州急報。又見這傳令軍士凍得通紅的一張臉上又是興奮又是焦急,不禁同時開口:“幽州何事?”
那傳令軍士搖頭不答,令兩人爲之一臊,知道自家問得魯莽,便不再說話了。只是事涉幽州,兩人都不想走了。便等候在一邊,向中南海內張望。
過不多時,中南海內腳步聲響起,值星軍官急匆匆出來,大聲傳令,等候在門房處的十多名傳令兵如潮水般涌出都督府,在門外紛紛上馬,向四下疾奔而去。
李承晚和王思同一見便知道有重大變故,更不走了,在門房內賴了兩盞茶,就坐下來等候消息。
兩盞茶一過,就見大批營州文武高層紛紛涌至,其中既有馮道爲首的各衙門文官,也有張興重爲首的三司長官,足足進來好幾十人。過了片刻,就聽中南海方向暴起一陣喧譁之聲,動靜極大,惹得都督府外庭許多房署內的軍官也探出頭來打量。
兩人驚疑不定,也沒心思喝茶了,就在門房左近來回踱步,焦急的等待着。
就聽紛亂的腳步聲響起,剛纔進去議事的營州官員一窩蜂奔了出來,武將們嗷嗷叫喚,文官們切切私語,竟然人人臉顯興奮之色。
王義簿在人羣中呼來喝去,咋咋呼呼,沒留神撞在李承約身上,然後咧嘴一笑,拍了拍李承約的肩膀道:“德儉來了?趕緊回去準備吧!嘿嘿,這下子有熱鬧了!”沒等李承約詳問,又擠進人羣中,和幾個軍將打鬧着出了都督府。
李承約在混亂中見到了他的另一個妻兄張興重,連忙一把拉住問道:“出了何事?”
張興重一向穩重,此刻也禁不住滿面笑意,甩了一句話給李承約,腳下毫不停留徑直走了。
人流之中太過嘈雜,王思同沒有聽清,等人流散清,忙搶上去問李承約:“究竟何事?”
就見李承約怔怔的發呆片刻,終於回道:“王爺……死了。”
天覆元年十二月十五日,劉守光佈告天下,遼東郡王劉仁恭暴病薨於幽州。
事實上,營州方面得知這一消息是在十二月十八日,比劉守光發佈消息只晚三天,三天時間就把這一消息從幽州傳回柳城,其速之捷,足以駭人聽聞。要知道,節度府派向營州的發喪使者,此刻還沒有趕到平州呢。
與部下們興奮的心情有所不同,李誠中此刻在興奮之中還帶有很濃的糾結,以及一絲焦慮,同時存有一股莫名的哀傷。在剛纔緊急召開的短暫軍議中,他能夠很明顯的感受到數十名部下的激動之情,只不過大夥兒都努力掩飾着,但衆人表情上的掩飾相當勉強,無論文官還是武將,眼神中都在跳蕩這熊熊的火焰。
李誠中甚至無意中注意到手下兩個最高級的知識分子——馮道和韓延徽,他們相互對視的表情裡透露着說不出道不明的奇怪意味。當然,李誠中根本沒有想過這兩個人在劉仁恭“暴病”一事上扮演過什麼樣的角色,他將兩人的詭異表情背後的意味與其他人混爲一談了。
這幫人之所以興奮,是因爲壓在營州軍頭上的一座無形大山給搬空了,這種讓人長舒了一口氣的感覺真的很有滋味。當你苦苦尋求大義名分的時候,你的對頭忽然給你送來一杆可以高高舉起的旗幟,同時幫你把舉旗之後的麻煩一掃而空,這是什麼感覺?
但李誠中與營州文武們不同,他的起步源於周知裕,而周知裕的起步源於劉仁恭。雖然他和劉仁恭的接觸很少,甚至只見過這位縱橫幽燕的強力人物兩次,但李誠中卻對這兩次見面一直記憶猶新。
第一次是在魏州城下,李誠中見到了被士卒們圍在中央的大帥,他還壯着膽子和這位大帥開了句玩笑,說要把羅紹威的美妾幫劉仁恭搶過來,在戰事不順的時候,他見到這位大帥吐血。同時,第二天他還見到了強撐着身子巡營安慰士卒的對方。
第二次是在幽州節度府,他向劉仁恭提出了自己收復營州的“五年計劃”,深得這位大帥的讚許。緊接着在幽州節堂軍議上,當他被授予柳城軍使兼燕郡守捉使、遊擊將軍的時候,他看到這位大帥在帥案後向他微笑點頭。
如果說周知裕是李誠中在這個時空裡事業上的領路人和扶持者,那麼當李誠中翅膀變硬之後,真正讓他一飛沖天的提挈者,就是劉仁恭。雖然劉仁恭對他的高看一眼更繫於對周知裕的愛屋及烏,以及他本人所立的大功,但畢竟,將他從一營指揮驟然提拔至獨領關外的軍使、將軍,給了他更爲廣闊的舞臺和空間,這些都離不開劉仁恭這位上司的上司。
李誠中不知道劉仁恭在那個時空裡的評價怎樣,後人對這個幽燕之主的觀點是褒是貶,他只知道,這位大帥在他的事業旅程上有着不容抹殺的功勞。所以,李誠中對劉仁恭雖然談不上什麼特殊的感情,但卻也一直懷有一分感恩之心,以至於聽聞他身死的消息後,心裡忽然生出了莫名的哀傷。
如果李誠中穿越前能夠熟讀歷史,如果他知道馮道、韓延徽、劉山喜、郭炳呈這四人組成的一條線脈在其中產生的作用,那麼他的內心恐怕會更加糾結。
在另一個時空,劉仁恭沒有遼東郡王的封號——雖然他一直夢想封王,他的官銜止步於檢校司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盧龍節度使,在這一點上,李誠中讓他實現了夙願。李誠中的蝴蝶翅膀給他帶來的另一個衝擊則在於將大安山之變提前了五年,讓劉仁恭的掌權生涯止步於天覆元年冬。而在李誠中幾個部下的間接影響之下,本來可以一直在囚禁中活到十三年後的劉仁恭,也提前結束了他的生命。
當然,李誠中沒有太過於糾結,雖然他很有些哀傷,但仍然止不住心頭濃濃的戰意,所以他立刻召集了軍議,發佈了營州總動員令。劉仁恭的身死等於直接將舉兵的大義旗幟交到了他的手上,此刻若是還不下定決心開戰,那麼就太過於暴殄天物了。
藉口給得相當明顯——“暴病”二字。在中國歷史上,這兩個字相當有講究,因爲“暴病”而死亡的權勢人物,十個裡面有八、九個跟“病”字都毫不相干。
所以當幽州的發喪使者到達柳城的時候,馮道的檄文就交道了這位使者的手上,同時,這份檄文也發向了關內各州,檄文對遼東郡王劉仁恭的死因予以質疑,要求調查死亡真相,還盧龍十三州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