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雪時大時小,大時只留下腳印一個模糊足跡,在看不見樹林時,阿真當即停下步伐,重壘腳印一步一步緊急後退。
對腳印後退很是緩慢又艱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然而天上的雪時大時小,退走對印數刻鐘後,剛纔踩出的腳印已被大雪覆蓋住了,大喜的後退掄奔。
因爲前印被雪蓋住,後退的腳步深陷,不須要對印半點都不辛苦,看起來還彷彿是他朝前奔跑而去般。
“嘿嘿……”退回到林子裡,阿真看着自已的傑作,心裡陰惻惻撩笑,老樑他們也快追到了,看到這些腳印,一定就被誤導。
“咯咯咯……”就在阿真陰惻惻笑完,林子裡忽然響起一陣輕快銀鈴笑聲。
“呃?”咋聆這道久違的熟悉鈴聲,阿真整個人一怔,鼻頭驀地清香染過,嘴角剛剛勾勒起,雙眼就不由自住地往上翻,砰的一聲,整個人倒於雪地上,噔昏炫了過去。
“噗哧!”他一倒下,頭頂上的耶律岫雲忍峻不住從樹上跳了下來,與三年前相比,更是美的讓神仙都忍峻不住。十三歲時候胸脯只是微凸,十六歲時胸前的兩團柔軟已具一定規模,那窈窕身子,那出世臉蛋,那襲柔婉粉裙,那頭鑲釵雲鬢,那飄逸髻須,那桃雨香腮……
仙袂乍飄兮,聞麝蘭之馥郁;
荷衣欲動兮,聽環佩之鏗鏘。
靨笑春桃兮,雲堆翠髻;
脣綻櫻顆兮,榴齒含香。
纖腰之楚楚兮,迴風舞雪;
珠以之輝輝兮,滿額鵝黃。
出沒花間兮,宜嗔宜喜;
徘徊池上兮,若飛若揚。
蛾眉顰笑兮,將言而未語;
蓮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
羨彼之良質兮,冰清玉潤;
羨彼之華服兮,閃灼文章。
愛彼之容貌兮,香培玉琢;
美彼之態度兮,鳳翥龍翔。
其素若何?春梅綻雪。
其潔若何,秋菊被霜。
其靜若何,鬆生空谷。
其豔若何,霞映澄塘。
其文若何,龍遊曲沼。
其神若何,月射寒江。
應慚西子,實愧王嬙。
耶律出岫之美,縱就是西施在世,王嬙再生恐怕都得躲到山頂洞裡,一輩子都無顏見人。只見她有着與三年前相比而沒有的穩重,紫芝眉宇散着無盡的相思與難人可貴的慈祥。
她眼彎眉彎扶抱起昏倒的男人,嘻嘻傾訴:“林哥哥,小岫雲長大回來了,這三年裡我強忍住來偷看你的心,這次一定不要再與你分離了。”
毫不知羞恥這一點依然沒有改變,頑皮的性子也同樣沒改變,可身上散發的氣息已是靜瀾安詳,讓暴躁的野熊感受這陣氣息都會安詳下來。
“走吧,事隔三年,小岫雲帶你去完成三年前未完的路途,這次就只有我們兩人,不管肚子再如何的餓,也絕不放開林哥哥的手。”
話落,耶律岫雲袖裡掉下兩條醫用紗布,把昏迷的阿真沉沉背上柔背,芊弱的腰呈彎,一步一步揹着這輩子最深愛的男人往無垠的白雪艱難前行,朝着三年前未完的故事一步一腳印而去。
其實樑丘伯應三人早追來了,遠眺這一幕他見到蔡經治和王可姑要上前,急擡起兩臂阻止,目光幽遠看着皚皚世界的兩人。
“老師,爲何阻止?”王可姑眉頭不舒,疑惑不解。
“三年前都放任了,三年後也不會有事。”樑丘伯應搖了搖頭,轉身睇看兩人,“黑衣聖女慈悲如菩薩再世,少爺恐怕早就想去尋她回來了,現在她自動出現,胡亂插手一定挨暴粟。”
話落,他突然拍了一記腦袋哎叫:“哎喲,又讓少爺給跑了,咱們到權妃哪裡去問問。”
汗!蔡經治和王可姑冷臉抽着筋,心裡呸罵這隻老烏龜,動作總是慢吞吞,身手更是和白癡一個樣,偏偏腦瓜子好使的很,若沒有他在,他們早在萬里石塘那幾仗捐軀了。
“走!”蔡經治千年如一日,上前背起這隻皮厚烏龜,一行三人步伐如風,咻的一下已奔出數丈之遠。
畫籠屏紗,幽幽晃晃,寒冬的冷月清冽寒凍,躺於闕牀上的人兒迷糊轉醒之際,頭暈腦漲了半晌,甫一睜眼,見着的就是牀頂上那隻倒懸鳳凰,他迷茫錯愕一陣,愣看鳳凰逐漸清析,腦中的迷霧一點一滴退散。
帝子府?三年前的回憶快速填滿腦中,小丫頭片子回來了。
猛一翻身,昏沉裡他捂抱腦袋挪下牀,巡觀房裡的一切,所有的擺設擺物皆與帝子府一模一樣,挪奔到窗簾前,果然窗戶被釘死,飛奔到扇門前,知曉門被鎖了,然雙手仍然一拉。
“吱呀……”意外的,廂門開啓了,可應入眼簾的不是紫羅蘭和紅玫瑰,而是……
“我的天!”難以置信,阿真雙目愣看站於跟前微笑的人兒,這張集天下所有美的臉兒讓他心臟無力,他到底看見了什麼?
“小小小小小……小丫頭片子?”
“林哥哥,小岫雲回來了。”
“你……”
一陣無語,除了咕嚕咽沫聲外,世界無聲。
“你……快……快……”難於置信,阿真三魂七魄全飛,雙臂大張:“我我我……抱抱……”
見着林哥哥被自已的美懾的結結巴巴,耶律岫雲嫣然一笑,跨入房門關上廂門,往他懷裡一鑽,頑皮蹭了蹭,“若是三年前小岫雲不故弄玄虛,就這麼出現在林哥哥眼前,早就能得到林哥哥的寵愛對不對?”
“廢話!”這個美人兒只要往他跟前一站,就算自已受得了,棍棍也受不了呀。阿真理所當然迴應,低下頭便擒住她的小嘴,直到把她脣瓣吻的又紅又腫,當即抱起她朝牀上掄奔,讚賞道:“這三年來,我常夢見你,你的美貌在其次,主要的還是因爲你走南闖北爲百姓們治醫,我的活菩薩。”
被抱躺於牀上,耶律岫雲微笑捧着他的俊臉,“世上只有林哥哥敢教導小岫雲,謝謝您。”
阿真微笑不語,落下簾子,兩人的衣服便一件接一件地拋出,小丫頭片子終於明白人生的真諦,夠了,放逐了三年,足夠了。
流年相伴,日暮相攜。
三生石上,煙柳皆證。
與卿寄心,萬載千秋。
執子之手,與子攜老。
西元2011年,6月。
這是個炎熱的夏季,窗外的知了從天一亮就開始聲聲的鳴叫。
“滴滴滴……”
“滴滴滴……”
泉州第一醫院,位於車水馬龍的市立醫院內,重症病房內一臺頻濾器滴滴聲聲不停響着。從儀器下延伸貼於白牀上的林阿真瀕臨在死亡的邊緣。
“爹地,他要死了。”隔護玻璃外面,憫莉小姐穿着鵝黃色的連衣裙,摟搭於她柔肩上手掌的是個禿頭老頭。老頭輕拍女兒的肩膀,“別傷心了,他早就身患癌症,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勇敢了。”
“可是……”昨日纔去探望他,今早去時他就已瀕臨在死亡邊緣了,憫莉沒由來的一陣悲傷,一隻眼角晶光閃爍,另一隻眼卻空洞無波,“昨天我還想當他的女朋友,今天他卻要死了。”
“嘀嘀……”
“嘀……”
刺耳儀器中斷聲蒼翠劃過,搶救的大量醫師看着呈直線的儀器,最後搖頭拔掉林阿真臉上的氧氣罩。主治醫師有些興奮開啓房門,見着憫小姐眼中噬淚,不敢太過狂喜地走近,躬身對有錢的禿頭老頭說道:“請憫小姐換衣入手術室,立即做換眼皮膜手術。”
“好的,好的。”禿頭老頭連連點頭,眉開眼笑看了看悲傷的女兒,側過目光威嚴對身後的兩人使喚:“餘律師、金大夫,快帶小姐去準備。”
“是!”姓餘的律師頭髮油亮,姓金的眼科權威已近六十,兩人轉身對哭泣的憫小姐邀請:“憫小姐,換了以後便可以視得清了,還是儘早。”
憫莉小姐吸了吸鼻頭,默然垂下臉蛋,轉身跟着餘叔叔和金爺爺朝走道的遠方漸步而去。
好長的一個夢,夢中的一切好清析。死亡的林阿真大腦殘存餘思,失去焦距的目光呈直仰看一片光明。
爲什麼這麼刺眼,他在哪裡?他的小岫雲在哪裡?他的憫兒、婷兒、銀兒、翩兒、寶兒、阿藍在哪裡?爲什麼他一動也不能動?爲什麼他覺的自已無力、爲什麼……
“林阿真,對不起!我會好好珍惜你的眼晴!”被推入手術室,憫獨躺於牀上轉看旁邊的林阿真,眼角一片溼漉,靜脈一疼,麻醉藥發作,哽咽最後一聲:“對不起!”
憫兒?這是憫兒的聲音,爲什麼他要對自已說不對起?難道……
林阿真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殘存的腦電波一點一滴正在消退,無焦距的空洞大眼呈直仰看,迎來的是一柄冰冷窄尖的割刀,刀醫極利,雙眼感受不到半點痛疼,心臟感受不到半點害怕,看着被剜出來的自已一隻眼珠,在這時他恍然大悟了過來。
原來所有的一切只是腦中的一場美麗幻夢,穿越的真實面目,原來只是美好的南柯一夢,呵!
(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