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亮,一夜迷露彌散,殘留的露水溼漉了草叢,墜掛於頸葉上露水滴答落於軟泥道旁,潤溼了千年古道。
“快!快……”從副帥帳攜令出來,衆將揚喉聲聲吶吼。
無數鎧甲、馬嘶聲把初晨的安詳寧靜打擾了。手持槍矛的步兵緊急集合,騎兵籲聲穩住亂蹄,旗兵槓着軍旗迎風飄搖。捱打了這麼多年,終於要反擊了,心情複雜且反覆,不管是激昂澎湃,還是兔死狐悲,三十萬兵馬,快速集結於寨門口,後勤部隊迅如脫兔,纔不到一會兒,巨大的營寨已然被拔了大片。
把高馬安放於兩城中,阿真走出寨門時,小心再囑咐:“高副帥務必按令行事,此仗我軍敗不起。”
“五候爺儘管放心。”高馬慎重無比點頭,隨後雙眼瞟看跨騎在馬背上的大量兵將道:“候爺,此次出兵真的不用告知元帥和監軍嗎?”
也不經意瞟看鎧甲啷噹的大皇子,阿真搖頭道:“我是北道行軍總管,既然是總管就是管着一切,包括監軍都歸我管。何況我們還有大皇子,放心去吧,沒事。”
是這麼個意思嗎?總管好像就是全部都管,可卻有那麼一咪咪不對勁。高馬想不通,搖了搖愣腦,告辭道:“五候爺,末將先告辭了。”
“去吧。”揮手送離這位在這齣戲中有着極重分量的副帥,阿真深深嘆出一口氣,才轉身往集結的大軍大步跨去。
威風凜凜跨騎於馬背上,周錦聖今天特露臉,剛纔他在帳內把此計當衆說出,馬上贏着一片喝彩,現在是倍兒有力量,彷彿一拳可以打死一頭虎。
擡頭挺胸見他們絮叨完了,倍有勁的周錦聖不太高興喚道:“拒狼候你磨磨蹭蹭的幹什麼,大軍要出發了。”
“走吧。”瞟看眼前這頭突然澎帳的蠢豬,阿真翻身上馬,揮手大喝:“開拔……”
“開拔……”
“開拔……”
“開拔……”
一聲緊接一聲的迴音,從無盡的人蛇呼嘯響過,歷經數年沒有大規模作戰的周軍,事隔數年終於再次啓動,浩浩蕩蕩朝西北汾州方向挺進。
汾水東岸,遼寨。
“報……”探兵飛速闖進帥帳,單膝跪稟:“周寨已拔完駐營,大軍向汾州方向開進。”
“什麼?”
“羔羊瘋了?”
“這不可能。”
聆聽此報,帥寨內數十名非主流頓交頭接舌、竊竊私語,隨後整齊朝前面兩位王字輩人物看去。
“這隻羊子到底想幹什麼?”繞出帳桌,阿球球抱胸站起沙盤前,捏着手中兵子思良。
耶律緒烈揮退探馬,急急繞出帥桌,往沙盤靠問:“阿球球,羔羊自來送死,拔寨吧。”
“不。”阿球球眼泛精光搖頭。“西北腹地之事厲厲在目,這隻羊羔子沒那麼簡單。”
“他媽的。”數年來都是他們打羔羊,現在羔羊竟敢反攻他們,耶律緒烈氣指力摳腦門,非常不爽怒問:“那怎麼辦?”
“緒烈你別急。”阿球球手臂重握在他肩上,安撫道:“等這批羔羊快行進汾州地界,那時再拔寨追趕不晚。”
“阿球球,這樣會不會不太穩妥啊?”巴都心有疑悸道:“這隻羊羔很有才智,如他進入汾州境內,完顏洪手中才十七萬兵馬,如不小心丟失了汾州,那就遭了。”
“對。”阿球球點了點頭,下了一道保套大喝:“爲以防萬一,派快馬到汾州,叫完顏洪一定要堅守,等我大軍開來,再對這批羔羊前後夾擊。”
“是。”巴都也覺的這樣保險,急速揮簾出帳安排快馬。
次日清晨。
“報……”
正當一團將軍圍在沙盤上七嘴八舌時,一聲拉長的戰報火速撩響。
聽聞這聲火報,圍在一起的衆人哄散坐回自已的坐位,耶律緒烈板着從昨日便怒到今日的霸臉,整夜無眠導至他眼暴血絲,用猙獰恐怖之極的霸臉朝報馬大喝:“快說。”
“是。”單膝跪地,探兵火速急報:“稟大王,延安、晉州兩城五十萬兵馬於昨夜丑時出發,現正往我軍大寨方向前來。”
“什麼?”阿球球站起身喝問:“那延安和晉州兩城豈不是空了?”
“是,兩城兵馬盡數出城,現兩城已然空虛。”
“可屬實?”
“數名探馬親自探得,不可能有假。”
探馬這句不可能有假令阿球球熱血沸騰,眯起同樣一夜睡不好的血眼想了好一會兒,才揮退探兵,急跨於沙盤前道:“此羔羊是想圍殲我們。”
“沒錯,意圖已很明顯了。”巴都、忽爾努、阿勒德異口同聲道:“昨日三十萬羔羊向汾州而行,他們不是想去汾州,而是想繞到我軍寨後,聯手與前面五十萬大軍夾擊我們。”
“真是這麼簡單嗎?”阿球球眯起血眼咕嚕細觀沙盤,不管從什麼地方看,也只有這種可能性了。
“太小兒科了。”全局思了一番,馬上揚聲道:“傳令,拔寨迎向兩城五十萬兵馬。”
“呃?”聞此令,耶律緒烈擰起霸眉,狐疑詢問:“阿球球,怎麼不向汾州前進,反向兩城?”
撂起一抹嘲笑,阿球球比着沙盤道:“如我們拔寨向汾州而行,前來的兩城兵馬必佔此地,隨後裝假要去汾州的三十萬兵馬轉身返回,不就趁了羔羊的意了嗎?”
“對對。”一干大將聽的連連點頭。
“嗯。”耶律緒烈也是大力點頭。“好,就迎向前來的五十萬只羔羊。”
“沒錯,不退反迎上去,必讓假襲汾州的三十萬只羔羊惶恐,不得不退回來。”阿球球信心十足重哼:“如不退,他沒打進汾州,我便先把延安給折了,那時揮軍下江南,把那隻姓周的羔羊掛於羊都示衆。”
“好,傳令三軍,拔營向延安前行。”耶律緒烈激動的渾身顫抖,勁頭十足,雙眼噬滿腥嗅,血洗延安滿城的心讓已他震奮的不能自已了。
大名,帥寨。
“砰……”
御史大夫滿臉鐵青,怒砸帳桌狠瞪前來稟報的斥候,從牙縫裡擠問:“你是說,副帥營寨於昨日清晨拔寨向汾州進軍?”
“是。”斥候跪於帳中,心頭惶恐再次點頭。
“大膽。”恨捶桌案,元魅達氣的渾身顫粟,扭頭往左詢問:“大帥可有接到副寨向汾州前行軍報?”
何師道心頭也是大驚,搖頭回道:“不曾。”
“來人。”元魅達已氣的無法自已了,怒指闖進的衛兵,卷火下令:“馬上解除拒狼候軍令,攔截回往汾州大軍。”
“這……”元帥帳衛長聽聞此令,不知該如何地跪問:“監軍可有聖詣?”
“什麼?”元魅達雙目大瞪。
元帥帳衛長嚥了咽口水,抱拳稟明:“皇上親封拒狼候領北道行軍總管,卻也無明示是監軍大還是總管大,卑職不敢貿然前往拘拿。”
“你……”
“元老。”何師道見他氣成這般,站起身勸解:“皇上確實未有明確詣意,只是派大皇子前來,現大皇子也在副寨,或許拒狼候行動是與大皇子商量好的。”
大皇子是個傻蛋啊!元魅達在心裡吶吼。抿着嘴,捏緊拳頭壓抑着滿腔怒火,這個大皇子蠢的和豬一個樣,蠢豬鬥得過老狐狸嗎?
“報……”正當元魅達吱不出半聲時,一聲火報拉的極長,隨後徵西大都護親闖帥帳,滿臉恐惶速稟:“何帥,延安和晉州兩城五十萬兵馬向汾水方向開進。”
“什麼?”一波接一波的驚惶讓帳內所有將軍跳蹦起身。
何師道驚詫莫妙,急繞出帥桌喝問:“是誰下的軍令?兩城兵馬是否全部出動?駐汾水遼軍情況又是如何?”
“報……”徵西大都護還未回話,一聲火報又遠遠響起,隨後一名信兵急闖帥帳,卟通跪地遞稟:“拒狼候軍令:命帥寨內上至元帥下至將軍,無論聽到任何消息,皆不可動,違令者斬!”
“什麼?”何師道未開腔,一旁的衆將軍頓時憤怒了,左大將軍氣搶過信兵高捧的書信,一腳踹翻這個大言不慚的信兵罵道:“他拒狼候竟敢如此大言不慚,膽敢對大元帥下違令者斬之令。”
“左……左將軍。”被踹翻的信兵急急翻跪在地,顫抖稟道:“不……不關小人……小人的事,全是拒狼候……。”
“我呸,他拒狼候還真把自已當東西了。”
“好了。”何師道老臉是陣青陣白,安撫下氣憤不已的衆將,接過那封書信,掃瞄了那道要他別妄動書信,心裡是猶豫不決。
“報……”
天啊,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連續的軍報一波一波接連不斷,從早到午接的是讓人喘不過氣來。
“快說。”見到又是斥候,何師道一顆心上竄下跳,坐立難安。
“遼軍拔寨,不追趕拒狼候,卻反向延安挺進。”斥候自已也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麼呢?所有的詭異一切讓人探的是一頭霧水,不明白汾水兩軍到底是怎麼呢?
“這……”
“這……”
聽聞這道探報,左右兩排將軍雙眼茫然,想不明三百里外敵我兩軍到底玩的是什麼玄機?
從早晨到現在聽着一道緊接一道的探報,左將軍周習進越聽就越疑惑,起身詢問:“何帥,昨日副帥拔寨向汾州前行,遼軍不追也不趕,無動於衷仿如沒事般。”側着大腦門,愣是想不通接着提出疑問:“可今日延、晉兩州出兵五十萬向汾水挺進,遼軍非旦不去追趕副寨兵馬,卻反迎向兩州五十萬大軍,這是何意呀?”
“這……”也是愣想不出其中真意,何師道搖了搖疑腦。“此舉着實讓人百思不得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