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真自然駐步,抱拳對喝斥的黃袍禁衛笑道:“差爺,我是來探望御吏大夫與太尉的。”
大量黃袍禁衛聽他說探望昔時的兩位首閣,不由的皆把目光投向阿真,上下把他打量了個遍,一人手擋道:“等候。”
“多謝!”阿真抱拳相謝。
進去通稟的禁衛很快領着一名留有小鬍子中年人前來,中年人衣着綠色官袍,袍印銅烙,是名天牢典獄,典獄神情裾傲,跨步而來,母指順了順嘴上鬍鬚,淡淡詢問:“你要見元魅達和何師道兩犯?”
見着這個典獄模樣,阿真馬上就知定然是貪吏,微笑對布哥揚了一下手,布哥掏銀上前一塞,“還請獄座通融。”
典獄見着百兩銀子,暗中大喜,面無表情往懷裡收了,瞟了一眼阿真,淡聲道:“就你一個,跟我進來吧。”
“多謝獄座。”阿真相謝,接過布哥手中竹籃,拍了拍他肩膀要他放心,大步便往天牢跨入。
入了牢門便是巨大的休息廳,大量的獄差圍坐於七八副椅桌,典獄指着一人使喚:“領他去看元魅達和何師道。”
那人急急起身,彎躬應是,手握腰刀領前。
跟着獄卒步入獄洞,洞旁守着兩張桌椅,盞盞浸過油的火把斜插於籠籠牢壁,把天牢照出昏暗樣貌,一籠一籠的牢房呈方塊形,牢內鋪塾稻草,稻草上皆有手腳銬鏈的重犯,重犯或坐或臥,人人皆把黑白分明眼珠往牢道瞟看。
“冤枉啊……”
“冤枉啊……”
長長的牢道走來,有幾個犯人哭天喊地把黑手伸出牢欄,哀聲高呼冤枉,領前的獄卒聽到吵鬧,馬上啐罵,過了喊冤牢門,牢內恢復了安靜。
牢道窄長,走了挺久,來到了盡頭,獄卒停下步伐,往左右兩個牢籠指道:“兩人都在這裡,別太羅嗦,快點。”
“多謝差爺。”阿真抱拳相謝,獄卒也不吭聲,轉身就往回走。
何師道被單獨關於右側,元魅達單獨關於左側,兩人牢門對牢門,卻各自坐靠在牢牆,聽到有人聲,何師道仰頭見是小兄弟,爽朗哈笑道:“算你小子還有良心。”
阿真見何老爺衣着囚服,卻依然虎虎生威,開心呵笑道:“何老爺,我就說你別多事,看,這下終於進來了吧。”
“進來就進來,老頭認自沒錯。”何師道大方揚手一擺,看着他手提的籃子,刷了刷嘴急問:“給老頭帶來什麼?有沒有酒?”
“哪能沒有呀。”阿真靠近牢欄,毫不嫌髒就地坐下,打開籃子馬上塞入一隻燒雞,再塞入一壺酒道:“何老爺放心吧,過些天我把你弄出去。”
何師道抓到燒雞馬上啃咬,一手提壺牛飯,啐罵了一口,“你小子鬼精的很,老頭出不出去沒什麼所謂,但是你還得做右宰相,得把我夏周江山保住才行,休想腳底抹油不管了。”
聽得此話,阿真不由菀爾了,籃裡掏出只燒鴨,站起身轉到元魅達牢門,對着低頭而坐的老頭呸罵:“老烏龜,喝酒啊。”
元魅達比誰都明白被他陷害,可是他如何僞造通敵罪證,想破腦袋也想不通,氣極怒瞪林阿真,咬牙切齒站起身,走到牢欄,毫不客氣搶過他手裡的燒鴨和酒壺,兇狠啃了一口,揚聲索要:“有沒有帶醬料?”
我嘞個去!聽老烏龜還索要醬料,阿真賊目大瞪,抱胸拍腳調侃:“大爺,你以爲這裡是館子啊?有燒鴨吃就不錯了,還要醬料,改天我燒一車給你。”
何師道吃的滿嘴油膩,喝的暢快無比,哈哈徹笑,“元賊,你就將就吧,也不知能活到什麼時候。”
“我是被這雜碎陷害的。”元魅達怒不可遏,一邊狠瞪林阿真,一邊牛啃手中燒鴨,氣的五臟六肺都炸了。
“嘿嘿嘿……”阿真陰笑不語,回走到何師道牢門,席地而坐調侃:“何老爺,你看這隻老烏龜,都衆叛輕離了,到現在還念念不望權位,我真的沒話講了。”
何師道睇看一眼對面元魅達,再看林阿真,呸罵道:“你小子也不知從哪個旮旯跑出來了,仗能打,國能治,老頭這輩子沒服過什麼人,現在總算是服了。”
“何帥,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本座絕沒和金遼通敵,全都是他陷害的。”元魅達是百口莫辯,比竇娥還冤。
何師道啃完燒雞,從欄杆伸出油手,自已掏翻竹籃,抓出一大腿豬蹄,大樂呸罵:“元老賊,你少在這裡放屁,皇上活活被你氣死了,你等着砍頭吧。”
元魅達措敗,氣的整張臉都青了,坐於枯草上咕嚕牛灌壺酒,呸了一口痰,啐罵:“砍就砍,本座若怕砍就不做這個御吏大夫了。”
聽得此話,阿真挑了挑眉頭,瞥看一眼老烏龜,對何師道說道:“何老爺,難道你不會不爽嗎?”話落,替他忿忿難平。“媽的,爲皇上鞠躬盡瘁一輩子,最後不是死在沙場,而是死在新上任皇上手中,也算是夠窩囊的。”
何師道心中之痛被觸,停住牛啃老嘴,重重嘆了一口氣,提壺牛飲一大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就死吧。”
“迂腐!”阿真不贊同啐罵,手指蒼天道:“我不愛當官就是這麼個原因,世界上最無情的就是帝王,有利用價值時候什麼都給你,利用完了不僅翻臉最後還要命。”話落,手指點着自已,“若沒有先皇的遺詔,我早被砍了。”
“你小子……”何師道聽得火大,恨極把手中豬蹄摔於地上,雙手伸出牢欄,揪住他衣襟咒罵:“你小子什麼意思?是不是想到遼國當那該死的大郡王?”
突然被拽,阿真看着何師道怒臉,拍了拍他的牛掌道:“何老爺,若想當蔚藍大郡王我就不回國了,別動不動就扯行不行,我窮的只剩這件衣服了。”
何師道聽他說窮的只剩這件衣服,措敗放開他,背靠於牆上長嘆一口氣,道:“小子,我泱泱夏周長存不易,皇上現在仍然年少,耳根極軟,容易聽信讒言,以後卻定然也是大才之尊,你千萬要保我夏周呀。”
何老爺念念不忘忠君報國,阿真看他惆悵模樣,跟着嘆氣,搖頭道:“能保,我一定保,做了最後該做的一件事,我就要走了。”
“什麼是最後一件事?什麼叫能保一定保?你要走去哪裡?”何師道重哼,不爽怒瞪他恨道:“先皇如此大恩給你,你豈能就這麼一走了之?”
“大恩?”阿真反瞪回去,從地上站了起來,張臂咆吼:“老子壓根就不想當什麼狗屎宰相,龍符虎符在老子眼裡就兩塊茅石,先皇一逼再逼,你以爲我當這個右宰相容易嗎?”氣極指着元魅達,“要不是老子還有點腦子,沒被金遼剁成肉醬,也被烏龜派的那羣人活活咬死。媽的,新皇登基,龍位不穩,老子爲保他嚴控下兵馬,最後呢?他媽的是不是把我革了?是不是把我圈禁於金陵?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嗎?”說到氣頭上,反撲到牢門,力拽起何師道,兇狠咆哮:“昨晚就有人要我一腿一臂,要不是老子命大,現在都成殘廢了,爲夏周,我呸!”
何師道被吼的無語,天牢一時間沉默了,正當何師道要開口時,隔壁牢房突然有**笑道:“右宰相,您說的這麼委屈,然當了宰相對您並無壞處,反而好處多多,不是嗎?”
“呃?”突聞這個聲音,何師道和林阿真皆然愣怔,整齊往隔壁看去,阿真皺起眉頭走到隔壁牢欄,昏暗裡見到一名中年人負手站於牢門前。此人身高與自已差不多,面容極俊,眉宇間散發着儒雅之氣,正笑粼粼看着自已。
阿真訝異,這般文質彬彬,一看便知是奉公守法,飽讀詩書的人怎麼會被關在這裡,蹙眉詢問:“你是誰,犯什麼事在這裡?”
“這個……嗯……”中年人手捏下巴想了想,隨後搖頭。“不知道,就這麼稀裡糊塗被抓進來關了。”
“稀裡糊塗?”阿真眉頭一揚,認認真真把這個中年人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打量到頭,若有所思哼問:“你複姓樑丘,爲名伯應。”
“是呀。”樑丘伯應點頭,微笑看着他,神色一苦道:“下官還等右宰相提審呢,不料右宰相被革職了,這下倒好了,扔在這裡沒人過問,也不知犯了什麼事,不會就這麼過一輩子吧?”
阿真聽得好笑,抱拳裂嘴回道:“那也不錯,就爲年少所犯的事好好的反省反省。”
樑丘伯應聽得更苦,雙眉緊擰,搖頭道:“若是犯事,關也就關了,問題是思來索去都想不出罪名,還真是邪門了。”
“真冤!”阿真替他叫屈,皺眉爲他想了一條罪道:“不都說十官九貪嗎?你就當是貪污被關好了。”
“十官九貪,好好好……”樑丘伯應拍掌叫好了一陣,很快興奮的臉又哀了,“爲什麼不是十官十貪?剩下的一官不巧剛好就落在下官身上,這個……哎……”
見他如此苦惱,阿真也很是苦惱,壓了壓手,兩人一起蹲於地上,隔欄抱膝替他想罪名,“沒有貪污,那媚上、傲慢、遺誤、違秩……”
樑丘伯應蹲於他跟前,聽着一道一道的罪名,腦袋是又點又搖,一長竄下來,措敗跌坐於枯草上,默然嘆氣道:“早知今日,以前就幹些罪事了,也省的今日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