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計得逞的鳳淵見我一臉幽怨,不再刁難,鬆開我的同時,將我從沙發上抱起來,斜靠在他身上。而一直到現在,我的雙腿仍然沒有恢復知覺。
正打算讓他適可而止的時候,就見前一秒臉上還掛着壞笑的人,此刻已經換上了一副正兒八經的表情。速度之快,跟川劇變臉似的,連語氣都難得透着幾分嚴肅:“家裡出了點事,明天起我會離開一段時間。”說到這裡,看了我一眼,像是不放心一般叮囑:“我不在的幾天,記得按時吃飯,別虧待了我兒子。”
張口兒子,閉口兒子,說的好像我會餓死他一樣。見我沒吱聲,他又說道:“放心,不會離開太久,我會盡快趕回來。”
誰關心這個,我高興還來不及,終於可以清淨了。但見他目光一順不順的看着我,還是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
緊接着後面的話就讓我想立馬掐死他,如果我有這個本事的話:“雖然剛纔已經把你喂得很飽了,但如果你敢揹着我到外面招蜂引蝶,我不介意提前多調教幾次。”
看到了吧,別人是帥不過三秒,他是正經不過三秒。一旦說完他要說的正事,就會立馬變回原形。
“您多心了,就我這樣貌,別人躲還來不及,還招什麼蜂引什麼蝶。”你以爲誰都跟你似的,審美觀畸形,腦子進水,眼睛被屎糊?自己當個寶也就算了,還天天擔心別人來跟你搶,也是醉的不要不要的。
等等,我這樣說自己真的好麼?
“別人如何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一頓,狹長的眼角挑了一下,指尖在我胸口一點,“這裡,從今往後,只能有我。”
我訕訕的乾笑兩聲,腹誹道:也未免太有自信了吧。愣神間,覺得手腕上一冰,低頭看去,發現多了一串通體幽藍色的圓珠手鍊。一顆顆飽滿瑩潤的色澤,觸手沁涼,彷彿每一顆珠子裡面都藏着一汪深海,只要隨便一晃動,就會在光線下熠熠閃爍。
好漂亮!我呆呆的看了幾秒,擡頭問鳳淵:“這是,送給我的?”
“它本來就是你的。”鳳淵的手覆蓋在手鍊上,聲音顯得有幾分低迷,“如今,只是物歸原主罷了。”
我可不記得自己曾經有過這樣一串手鍊,確切的說,是從來沒有過任何手鍊。相處久了,對於鳳淵時不時冒出來的沒頭沒腦的話,我也差不多習慣了。以前還會覺得奇怪,想要問清楚,現在聽多了,連問也懶得問。反正問了他也只會說:“你以後自然會知道。”
“這是用什麼做的?”我仔細端詳了片刻,覺得像水晶,又像寶石,又好像都不是。
“你猜。”他見我很喜歡這串手鍊,笑意更深了。
“愛說不說,我還不稀罕知道。”反正管它什麼做的,好看就行。我也懶得刨根問底,一看時間午飯時間快到了,沒好氣的對鳳淵說:“你要還不讓我動的話,今天午飯就你來做。”
這樣一說,鳳淵纔將我鬆開,放手之際還趁機在我屁股上捏了兩把。猥瑣之意,連如此漂亮的皮囊都掩蓋不住。
一天很快又過去了。沒有鳳淵慣例的調笑聲和他的鹹豬手,我一覺睡到自然醒。睜開眼睛,看着空蕩蕩的房間,竟有一瞬間的失神。貌似,有點太安靜了……
躺在牀上,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起身去洗漱,然後下樓買早點。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我已經被鳳淵養成了吃早餐的習慣。
買回了一袋豆漿和兩個豆沙包,我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換着電視頻道。不知怎麼的,明明和往常一樣的早餐,吃在嘴裡怎麼就變得索然無味了呢?
晃盪了一上午,頭一次覺得時間走得如此慢。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本來不打算做午飯,可想想要是鳳淵回來看到我瘦了,一定會說我虐待他的寶貝兒子,繼而對我張開報復,最後還是煮了兩菜一湯。
湯要出鍋前,我舀起一勺,轉身喊:“喂,嚐嚐味道怎麼……”後半句話在看到空空如也的身後,硬生生給嚥了回去,隨後悻悻的轉回身,將湯勺丟進鍋裡。
整個吃飯的過程,滿腦子都是平時鳳淵在的場景。從我碗裡搶走啃了一半排骨,將我的湯喝完,用我的調羹和筷子。雖然當時煩不勝煩,但和現在這樣一個人冷清清的吃飯相比,要有趣多了。
就連晚上去上班,都好像提不起精神來。總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麼東西似的。甚至幾次把菜上錯,還差點把盤子給打碎了。
下班後一個人回到空蕩蕩的屋子裡,更是覺得胸口壓了塊石頭,悶得喘不過氣。分明是一樣的房子,一樣的擺設,以前一個人住了這麼久都沒覺得,偏偏鳳淵一離開,看哪哪不順眼。
直到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我才幡然醒悟過來,這一天到底是哪裡不對勁:全都是習慣在作祟!
雖然這段時間屋子裡冷不丁多出一個大男人,而且這個大男人還是我肚子裡孩子他爹,生活上肯定出現了許多不便。但不得不承認,自從鳳淵來了以後,原本平淡無奇的生活全變了。
就像一汪死水被人放進許多活蹦亂跳的魚蝦,還種上了各類水草,引來了活水,整個都生動起來了。即便是吵嘴拌架,當時憋得一肚子火,事後想想也覺得很好笑。
現在讓這間屋子和死氣沉沉的生活變得生動的男人一離開,又變回了原來冷冷清清的模樣,自己纔會感到這麼膈應。果然,習慣是個非常可怕的東西。
可是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同樣的道理,從孤獨到陪伴容易,從陪伴重新回到孤獨很難。這次鳳淵才離開幾天我都已經有點受不了了,要是暑假結束後他不住在這裡了,我該怎麼辦?
意識到這一點,原本就不暢快的心情,變得更沉重了。總覺得好像有些東西跟從前不太一樣了,可具體又說不上哪裡不一樣。就在悶悶不樂的時候,茶几上的手機響了。當然不可能是鳳淵的,因爲他根本沒手機。
我原本覺得奇怪,這麼晚了誰還會給我打電話,可等看清楚上面的來電顯示後,整個人都不好了:居然是那個男人打來的!
這麼多年,自從被趕出家門後,他們就沒有管過我的死活,現在半夜三更打來電話,到底有什麼事?我拿着手機,半天沒有接。直到感覺電話快要掛斷了,才按下通話鍵,冷冷的開口:“喂。”
“餵你麻痹,老子打你電話幹嘛半天不接!”電話那頭的男人粗暴的吼了一句,“是不是這幾年沒打你,皮又癢了?”
“你找我什麼事?”我沉着聲音問。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是你老子,你這個喪門星!”果然,無論過去多少年,都是老樣子。
沒錯,電話裡滿嘴粗口,暴虐不堪的男人,就是生我沒有養我的父親。從小學畢業後,我就再也沒有叫過他一聲爸爸。我覺得叫他,簡直侮辱了爸爸這個溫暖的稱呼。
“你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掛了。”我懷疑他打電話來純屬是爲了來找我撒氣的。
就在打算結束通話的時候,他的聲音突然沙啞了:“你奶奶,今天晚上走了,你早點回家來送她一程。”
“你說,什麼?”腦袋“嗡”的一聲,當下沒反應過來,險些摔倒。
“你他媽耳朵聾了嗎,老太婆死了,你愛來不來!”吼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又不耐煩的補充道,“沒錢辦喪事,你來的時候帶兩萬塊錢來。”
我張了張嘴,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冷,渾身發緊。彷彿掉進了無邊無垠的海水裡,靠不到岸,抓不住浮板,越來越往下沉。到最後,連電話是什麼時候掛斷的都不知道。
猶記得當年被送到初中寄宿學校的時候,還是奶奶把我送上車的,她拉着我的手說:“小魚兒啊,用功讀書,將來纔有出息。”
“嗯!等我有出息了,給奶奶在城裡買間大房子!”這是我對她的承諾。
從有記憶開始,奶奶就被父母趕出大房子,住在不遠處的窩棚裡。冬天冷,夏天悶,說的難聽點,比狗窩好不了多少。
那時候,我唯一的願望就是能賺很多錢,買個大房子給奶奶。本以爲她身體一向硬朗,再堅持兩年,可以等到我大學畢業將她接出來。可是,子欲養而親不在……
奶奶,小魚兒還沒買大房子,你怎麼就丟下我了呢?
第二天一早,我就跟老闆娘打電話請了一星期假。說明原委後,又向她預支了兩個月的工資。又將銀行裡所有積攢下來錢拿出來,東拼西湊的,離兩萬塊還差兩千七。
葉小魚,你真的好失敗,沒能兌現承諾也就罷了,現在奶奶死了,你連讓她入土爲安的能力都沒有,你怎麼配她那麼疼你?就在快要絕望的時候,我想到了鳳淵留給我的錢包。當初這些錢他是給我買菜用的,如果不是被逼到現在這樣走投無路,我絕對不會去動。
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只能到時候跟他解釋了。我小心翼翼的將裡面的錢都取了出來,除去以前用掉的,還有三千五,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