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你別急,沈老闆他沒有什麼大礙!”見我情緒激動,伍吟兒趕緊寬慰,“雖然流了不少血,但好在沒有傷到要害,休息一會,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了。”
“他到底……咳咳,怎麼了?”即便沒有傷到要害,從伍吟兒的話裡也不難聽出,沈白鱗的情況不容樂觀,“人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小魚,沈老闆他真的沒事!”我剛掙扎着想要起來,卻很快被伍吟兒一把按住了肩膀,“行行,我現在就說,不過你能不能先躺下,好好休息一會兒?”
我看伍吟兒的樣子,不像是在騙我,猶豫了一下,最終又靠回到了身後的乾草堆上:“嗯,我聽着,你說。”
“事情是這樣的……”伍吟兒看看小白,又看看莫劭城,見他們沒有阻攔的意思,這才繼續往下說道,“當時沈先生一個人返回湖邊去接應你,正好看到那個尖嘴猴腮的男人,拿着楓棱想要殺你,便出手把你救了下來。”
“本來事情到了這裡就結束了,卻沒曾想,這個時候偏偏狐族的人出現了。因爲你傷勢過重,暈了過去,沈先生一面要保護你,一面又要和狐族的人周旋。在打鬥間,不慎被利器刺中了腰部,所以纔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真的,只是這樣?”我蹙了一下眉頭,盯着伍吟兒將信將疑的問了一句。憑藉我對沈白鱗的瞭解,這個大海怪的能耐絕對不在鳳淵之下。怎麼可能僅僅只是中了一刀,就落到了昏迷不醒的狼狽地步?
“呃……好吧。”聽我這麼問,伍吟兒踟躕的咬了一下嘴脣,最後纔不放心的叮囑道,“不過在我說之前,你得保證,不能太激動。”
我明白伍吟兒的顧慮,她是怕我聽了之後,會愧疚自責,繼而導致傷勢加重,影響恢復。畢竟說到底,沈白鱗是爲了救我而受的傷。換做是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會有心理負擔,我自然也不例外。
“保證不會。”我點頭答應。
倒不是說我冷血,或者忘恩負義。只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算再多的愧疚,再多的自責,也不能夠讓沈白鱗好起來。與其讓這些負面情緒影響大家的士氣,倒不如積極勇敢的去面對。
撇開這些客觀因素,退一萬步來說,感激是放在心裡的,而不是掛在口頭上的——今天沈白鱗對我的救命之恩,他日,只要用得上,我葉小魚定將涌泉相報!
“吟兒,小魚自有分寸,你就把實情告訴她吧。”一旁莫劭城也開口了,“我們這樣故意瞞着她,纔會讓她胡思亂想,心裡更加過意不去。”
“嗯,我明白了!”伍吟兒點點頭,神情嚴肅的看向我,終於不再隱瞞,“小魚,其實沈先生的傷,確實不重。”
“問題主要在於,那把刺傷他的利器,上面專門淬過我們狐族秘製的毒液。一旦被其所傷,不出三五分鐘,便會使人渾身痠軟無力,徹底喪失反抗的意志。”
“而且最可怕的是,如果在一個時辰之內得不到解藥的話,被毒液所傷的人,將會永遠失去靈力。哪怕用盡一切辦法,也不可能再恢復。”
“將會永遠……咳咳!失去靈力?”我下意識的,跟着伍吟兒唸了一句。
雖然有想過,後果可能會比較嚴重,卻萬萬沒想到,竟會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失去靈力的痛苦,儘管我沒有親身體驗過,但鳳淵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從雲端,到谷底,這兩者之間極大的落差,不是我們普通人能夠想象的。
尤其是對鳳淵和沈白鱗而言,從不知人間疾苦的食物鏈頂端,一頭栽進柴米油鹽的混吃等死中。這樣的日子,就跟讓孔雀褪去漂亮的羽毛,讓百靈鳥停止歌唱一樣,簡直比殺了他們,還要殘忍一百倍。
“爲什麼……咳咳!”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想到沈白鱗曾經說過,他只是看在三個要求的份上,纔會跟着我一塊兒前往西北極寒之地。並且當初還特意聲明,沒有任何保護我和鳳淵的義務,讓我千萬別怪他袖手旁觀,見死不救。可明明說得這麼冷酷無情,事實上,這一路他不僅帶着我躲過了狐族的追殺,還避開了趙恆的圍截。現在更是爲了救我,而受了傷,失去了靈力……
葉小魚,這麼一個天大的人情,你又預備要怎麼還?
“小魚,你別激動,聽我把話說完!”見苗頭不對,伍吟兒一邊伸手攔住我,不讓我起來,一邊着急忙慌的趕緊解釋:“那個毒液雖然厲害,不過我有隨身帶解藥!”
“……”尼瑪,這娃,說話能不帶大喘氣嗎?
幾乎是同時,伍吟兒話音一落,我心頭的一塊大石,也緊跟着落地了,整個人頓時感覺輕鬆不少。
“可是……”然而,我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又聽伍吟兒話鋒一轉,憂心忡忡的說道,“原本也沒有多大的問題,但是沈老闆在帶着你返回來的路上,耽擱了太長的時間,從而導致毒液大面積擴散。”
“儘管他一直用靈力壓制,纔沒有讓你和自己陷入狐族的圍困。可也正是因爲如此,耗費了太多的靈力,導致身體更加虛弱。直到帶着你,回到山上和我們匯合的時候,沈先生幾乎已經去掉了半條命。就在你醒過來的前幾分鐘,他因爲體力不支,加上解藥的作用,陷入了昏迷。”
“所以,現在是否能夠保住他的靈力,還非常不好說。只有等到他醒過來,一切才能做最後的定論。”說來說去,就跟動手術一樣,沈白鱗目前還沒有度過二十四小時危險期?
伍吟兒話落,四下裡隨即陷入了一片死寂,誰都沒有再開口吱聲。
隔了良久,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我才垂着眼睛,低低的說了一句:“吟兒,小白,扶我起來,我想去看看他。”
“小魚,你的身體……”
“沒事,讓她去看看吧。”伍吟兒還想說什麼,被莫劭城攔住了,“起碼這樣,能夠讓她心裡稍微踏實一點。”
如此,在小白和伍吟兒的攙扶下,我慢慢的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吃力的往裡面走去。也是到了現在,我才注意到,原來我們正置身於一個天然形成的山洞中。不是很大,也不是很陡峭,遮風擋雨,暫時避開狐族的追蹤,足矣。
其實也不過幾十步路的距離,卻愣是讓我走了兩三分鐘。當我看到鳳淵和沈白鱗兩個人,一動不動的並排躺在伍吟兒他們特意準備的乾草鋪上時,心裡覺得既感慨,又違和——若是換做平時,這兩個同樣強大,性格卻截然不同的男人,想必一輩子,都不會有今天這樣和平共處的機會。
定定的看了一會兒,我的視線落在了沈白鱗生的漂亮,卻總是帶着一股痞氣的臉上。
那雙睫毛濃密,多情而輕挑的桃花眼,此刻正緊緊的閉在一起。沒有了挖苦,沒有了調侃,沒有了嘲諷,同樣也沒有了華彩。彷彿沉浸在令人流連忘返的美夢中一般,一點也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如今安安靜靜,斯文的不像話的人,我卻已經開始懷念那個總是油嘴滑舌,流裡流氣,沒個正形的大海怪了。
喂!沈白鱗,你快點醒過來,一定不能有事!否則的話,你那三個還沒有兌換的條件,別怪我翻臉不認賬!
“咳咳!”這麼想着,又忍不住悶咳了幾聲。我捂着胸口,心跳快的好像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一樣,難受的無以復加。
“好了好了,事情你已經知道了,人也看過了,現在總該好好休息了吧?”伍吟兒看我臉色不對,趕緊招呼小白,一起扶着我回到了原來的乾草鋪上。
“小紅葉,沈老闆話還沒說完就暈過去了,你快告訴我,到底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小白見我一個勁的咳嗽,不等伍吟兒開口,就轉身拿過了水壺,遞到我手中,“據我所知,他們三兄弟,也就阿豹還有一點能耐,其餘兩個都是繡花枕頭爛草包,全不是你的對手。”
“還是說,這次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其他更厲害的人我不知道?”
“咳咳……”我剛想告訴小白說,不是別人把我打傷的,是我自己把自己弄成這樣的。可是話到嘴邊臨時又改了口:“那剩下的兩個確實沒什麼本事,其餘的人也都不堪一擊。”
“怪只怪我太過粗心大意,中了對方的詭計,纔會落到現在這個樣子。”說到這裡,我目光淡淡的看了小白他們一眼,“反正如今那三兄弟全都已經死了,這件事,就不要再追究了。”
“這樣讓他們死了,還真是便宜他們了!”小白還心有不甘。
“行了,只要小魚沒事,其他都不重要。”伍吟兒一邊寬慰小白,一邊從我手中取過了水壺。隨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對了,小魚,你的楓棱我已經幫你擦拭乾淨了,你快收起來吧。”
這麼說着,她就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布包裡,取出了我的楓棱:“是沈先生在救你的時候拿回來的,這麼好的寶貝,可不能丟了。”
“謝謝吟兒。”我扯了一下嘴角,擡手接過了楓棱。
望着眼前這柄鳳淵送給我的,通體鮮紅的尖刀,我心裡不僅沒有如釋重負,反而陷入了無盡的沉思——原諒我剛纔沒有說實話,對小白他們有所保留。並不是我不夠信任他們,恰恰相反,我只是不想讓他們爲我擔心罷了。
因爲到目前爲止,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從冥界回來以後,每次一使用楓棱,就會出現這種情況?假如說,上次在醫院門口暈倒,是因爲我太過疲勞,精神狀態不佳,那麼這一次,又作何解釋?
而且,和上次單純的暈倒不同,這一次,我明顯感覺情況在變得越來越糟糕。身體就像一臺超負荷運轉的機器,瀕臨崩盤。
意識到這一點,我不禁垂下眼簾,暗暗思忖:難道,真的是因爲靈力在作祟?我不相信小紅葉會害我,同樣也不相信鳳淵給我的楓棱有問題。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我使用靈力和楓棱的方法,出現了失誤。
可即便大概知道了結症所在,我也完全搞不清楚當中的具體原因。如此一來,只要問題一日不解決,估計我就一日不能再用楓棱了。當然,假如非要用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我能夠承受得了,下一次靈力帶來的反噬就可以。
不過按目前這個一次比一次嚴重的情況推測,或許下一次,很有可能也是我的最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