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需自責麼?怎麼可能不自責呢?
在鳳淵告我這些事情之前,我雖然知道雪蓮花對他的意義,但不可否認,從一開始我心裡抱以更多的,是對他母親的好奇心。可現在,從鳳淵嘴裡親耳聽聞這些往事之後,我卻反倒希望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因爲正是我,才讓鳳淵失去了,他母親留給他的,唯一的寄託。
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的話,那我和當初試圖毀掉雪蓮花的閆重烈,又有什麼區別?
“嘖!”見我沒有說話,身後的人好笑的嘖了一下舌。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磕在我肩窩上的下巴輕輕的蹭了蹭,低迷的語調裡,帶着一絲笑意:“我說了這麼多,你這壞東西,究竟聽進去了多少?”
“啊?”被鳳淵這麼一說,我情緒不高的回了一句,“什麼叫聽進去了多少,我聽得非常認真仔細啊!”假如不是的話,我也不至於會如此內疚。
“哦,是麼?”我說完,鳳淵故意拖長了語調,貼着我耳朵根的薄脣慢悠悠的吐出了一口氣,“那告訴我,你都聽到了些什麼?”
“呃……啊!”這蛇精病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難不成還要我把他剛纔所說的話,全都再複述一遍?
結果沒等我把話說完,突然感覺攬住我的雙臂一用力,人就已經被整個掰了過去。驚慌之餘,我忍不住從嘴裡發出了一聲低呼,下一秒一擡頭,便不偏不倚的對上了某人,如星辰般璀然的雙眸——當中沒有任何不悅,遺憾,甚至連一絲絲的悲傷都沒有。
就好像之前所說的一切完全和他無關一樣,深沉如水的眸光裡,反而充滿了濃的化不開的溫柔和坦然,當中還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慶幸。
可饒是如此,朝一側勾起的嘴角,卻偏偏笑得分外狹促,彷彿在無聲的戲謔——果然啊,還是什麼都沒聽明白!
“鳳,鳳淵?”究竟沒有明白什麼?我吃不准他的意思,被他這樣看着,不禁有些侷促起來。
“壞東西,你還記得,在我告訴你這件事之前,問過你的問題麼?”看我一副呆愣愣,腦子轉不過彎來的表情,某人終於良心發現,不再兜圈子,好心的提醒道,“爲什麼,我的母親在離開前,要種下這朵雪蓮?”
“而她,又爲什麼,會選擇離開我……”
“因爲,雪蓮是你母親故鄉的花,她希望你能夠像雪蓮一樣,去勇敢的面對將來所遇到的每一次困難!”這一次,我沒有猶豫,鳳淵剛說完,我就趕緊接過話茬說道,“至於她爲什麼選擇離開你,只是爲了保護你不受到傷害罷了,也恰恰是非常愛你的一種表現。”
“不錯。”像是對我的回答非常滿意似的,鳳淵聽罷,脣角的笑意更深了,“既然如此,你又在自責什麼呢?”
“可是,你母親愛你,和我讓你失去雪蓮,這兩者之間,有半毛錢的關係嗎?”好不容易清醒了一點的思路,被鳳淵這麼一說,立馬又糊塗了。
“呵……”我本來以爲某人又要開始嘲笑我的超長反射弧,但出乎意料的是,鳳淵僅僅只是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嘆息般的輕笑。隨後那雙好似有星光墜落在裡面的眼眸,略微眯了一下,便慢慢的俯下身,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了我的額頭。
在接下來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這個蛇精病一字一頓,無比認真的對我說了一番,我此生都不會忘記的話:“因爲,我母親說過,愛我的人,始終都會出現。”
“而如今,有一個笨蛋,願意代替雪蓮,陪在我的身邊……”
“看到我找到幸福,她應該高興都還來不及吧,又有什麼理由,責怪自己未來的兒媳婦呢?”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說到這裡,原本透着幾分肅穆的臉龐,復又泛起了一抹坦然的笑意:“既然連我母親都不怪你,那麼壞東西,你又何必感到自責?”
“鳳淵?”因爲這貨從來都沒有跟我正兒八經的表白過,現在能說出這一番話,着實讓我吃驚不小。
我有些不置信的瞪着眼睛,往後縮了一下脖子,兩人原本緊挨在一起的額頭,頓時分開了。可即便如此,近距離的對視,還是讓我不禁紅了臉頰:“你確定,我就是你等的那個人?”
“你認爲是,那便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面對我不自信的問題,鳳淵目光灼灼的望着我,只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但你若認爲不是,我絕不勉強。”
“是,我就是!”不知道爲什麼,被他這麼一說,我心裡突然莫名其妙有一種被輕視的感覺——說的好像我在害怕承認和他相愛,擔心會因爲他的身份,而讓自己受到牽連一樣,是個懦弱的膽小鬼。
也不等鳳淵再說什麼,頭腦一熱,便衝口喊道:“我就是你母親說的,那個願意代替雪蓮,愛你一輩子的人!”
“不!不僅是這輩子,還有下輩子,下下輩子……”想到在未來世界發生的點點滴滴,話音未落,我立馬又補充了一句,“只要我小紅葉還活着,還能喘一口氣,我就會永遠都陪在你的身邊!”
幾乎是同時,在我說完這一番話的時候,之前因爲雪蓮的事而感到內疚不安的自責,也隨之煙消雲散了。當然,這並不是說我已經無所謂了。而是真正的愛,一切付出,都是心甘情願。既然鳳淵不希望我有任何心理負擔,那我又爲什麼不能夠做到,坦然的接受他對我的付出呢?
“所以,現在想明白了?”某人何等聰明,一看我表情,就什麼都清楚了。
“嗯,我……”
“小紅葉,鳳王!”結果我話沒說完,就被從門外跑進來的小白給硬生生的打斷了。
他一衝進來,看到我大刺刺的坐在鳳淵的腿上,而且面上佈滿了可疑的紅雲,頓時一個急剎車,趕緊背過了身:“那啥?哦,對了!”
“小紅葉,鳳王,成衣店的夥計送衣服來了,你們快出去看看!”儘管背對着,看不到小白臉上的表情,但從聲音裡不難聽出來,這貨在難爲情。
呵呵!貌似好像反了吧?我默默的翻了個白眼,一邊飛快的從鳳淵身上下來,一邊忍不住腹誹:果然自己的臉皮,已經被某人磨練的越來越厚了。
“嗯,知道了。”見我下來,也不阻攔,早已恢復一張正經臉的蛇精病,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後對小白吩咐道:“你先帶小紅葉出去,我一會兒就來。”
“是。”從不過問緣由,對於鳳淵的話,小白向來唯命是從,“小紅葉,還愣着幹什麼,那些衣服都可漂亮了!”
“哦,好!”在被小白拉着走出書房的前一刻,我回頭望了一眼站在屋子裡,正眯着雙眸笑得一臉意味深長的人。不知道爲什麼,心臟莫名漏跳了一拍,總隱隱感覺,這貨好像瞞着我做了什麼事。
可仔細一想,又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興許是自己神經太敏感了。我暗暗寬慰自己,之後跟着小白到了大堂。
“想必,這位就是小紅葉姑娘了!”剛走進大堂,一位皮膚白皙,面容姣好的姑娘就立馬迎了上來。
笑容可掬的模樣給人感覺頗爲親切,可太過熱情的態度,卻叫人有些無所適從。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這裡的主人,而我們則是來做客的。
也不理會我在想什麼,她一邊這麼說着,一邊伸手將我拉了過去。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我臉上包紮的傷口似的,將我飛快的上下打量了一眼,她就忍不住讚歎道:“嘖嘖,窄肩細腰,迎風拂柳,這身段,簡直妙哉!”
“……”我無語的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發笑的小白,也不知道對方這話裡究竟有幾分真心,幾分恭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