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阿貪的一番話,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如鯁在喉,心裡堵得慌。儘管餐桌上的氛圍還算熱鬧,但隱隱總籠罩着一股詭異的隔閡感。就好像看似平靜祥和的海面,實則底下早已波濤洶涌,暗流涌動。
而此刻坐在餐桌前的我們就是如此。表面看上去好像一團和氣,背地裡卻各懷心事,誰都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這種令人喘不過氣的猜疑和防備,膈應的我都快吃不下飯了。
事情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悶悶的想着,夾起一塊肉末茄子放進嘴裡,形同嚼蠟。一邊吃,眼睛一邊忍不住往坐在對面,正在給阿貪夾肉骨頭的小白方向瞟,心裡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很不是滋味。
相處了這麼久,無論是在原來的世界,還是在這個過去的冥界,我早已經將小白當成自己,一個可以信賴和依託的朋友了。
假如我和阿貪的猜測沒有錯,小白真的要趁鳳淵不在家,故意瞞着我們在背地裡搞小動作,我怕自己實在難以接受這個殘酷的真相。
“小紅葉,你怎麼了,幹嘛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正兀自想的出神,耳邊突然響起了小白滿是困惑的詢問聲。
“啊?”我猛的回過神,就見小白一雙貓兒眼眯得彎彎的,還透着幾分稚氣的臉上掛着燦爛的笑容,一順不順的在望着我。
“哦,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反應過來後,我趕緊將視線從小白的臉上移開。
皮笑肉不笑的扯着嘴角,半真半假的說道:“也不知道爲什麼,總感覺今天吃飯好像少了點什麼,心裡空落落的。”
“哈哈,我知道是什麼原因。”聽我這樣說,小白嘴角邊的笑意更濃了,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語氣頗爲狹促的打趣我,“一定是咱們鳳王大人不在家,所以你想他了。”
“胡說八道什麼,趕緊吃飯!”我佯裝生氣的低喝了一句,但心裡卻並沒有因爲小白的調侃,而感到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沒錯,自從懷疑小白可能有問題之後,我就忍不住要去猜測。哪怕他只是對我隨便笑一下,我看在眼裡都覺得別有深意。哪怕只是一句無意識的話,我聽在耳朵裡,都覺得話裡有話。
尤其是他剛纔提到鳳淵不在的時候,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句玩笑話,但在我聽來,意思卻完全變樣了——嘿嘿!小紅葉,鳳王大人不在家,你可要當心點嘍!
不行不行,再這樣下去,我一定會被自己逼瘋的!
我狠狠咬了一下嘴脣,暗暗告誡自己,在事情還沒有完全弄清楚之前,我不能放任自己這樣疑神疑鬼。萬一今天發生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個巧合,那我豈不是錯怪小白了?
想到這裡,我又不動聲色的瞟了一眼小白,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在沒有掌握確切的證據之前,我絕對不可以戴有色眼鏡看待小白,還是要和從前一樣當他是朋友看。
當然,這期間,我也絕對不會掉以輕心,必須時刻留心小白的動向。哪怕不希望最糟糕的事情會發生,也要做好兩手準備。這樣一來,就算有突發情況,我也不至於會手足無措,自亂陣腳。
想罷,心裡稍稍有了着落,整個人也比剛纔輕鬆不少。再擡頭去看小白的時候,也覺得順眼了許多,不像之前那麼膈應了。
“還有好多菜呢,趕緊吃,別浪費!”隨後,我像往常一樣,一邊招呼着,一邊擡手給小白夾了一個雞腿。
“對了!”緊跟着又補充了一句,“等會我去把客房整理一下,還缺什麼東西,你儘管跟我說。”
“別麻煩,我不過才住幾天,等鳳王大人一回來,我就回去了。”小白端着碗,將雞腿接過去,一口塞進了自己的嘴裡,邊吃邊說,“而且,這裡我比你熟多了,不會跟你客氣的,放心吧!”
“嘖嘖,我這不是怕你住的不舒坦,到時候上鳳王大人那裡告我狀,說我照顧不周嘛。”
開着無關痛癢的玩笑,餐桌上的氛圍總算緩和了不少。加上有阿貪在旁邊插科打諢,一切看起來又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樣子。
“主人,小白爸爸他會是壞人嗎?”
到了晚上,回到房間休息,阿貪趴在我自己動手爲它做的窩裡,一雙墨一樣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我,有些不確定的問:“假如真的是,那該怎麼辦?”
“我感覺自己,現在都已經有些無法直視他了。”
“你都說了是假如,那假如不是呢?不是白白冤枉了你小白爸爸?”聽阿貪這樣說,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
見外面沒有動靜,跟着又揉了揉它毛絨絨的腦袋,叮囑道:“記住,在事情還沒有完全弄清楚之前,你還是要像以前一樣尊重你的小白爸爸,不可以對他無禮,知道嗎?”
“嗯,我知道該怎麼做!”阿貪煽動了一下它的兩隻耳朵,一本正經的說,“對了主人,明天我陪你一起去買菜吧?”
“不管有沒有人跟蹤你,也不管那個跟蹤你的人,是不是小白爸爸,我都會保護你的!”
“行,有你在我也覺得心裡踏實!”看着眼前機靈貼心到不行的阿貪,再聯想到他喝了我的血,變成二哈的那副蠢萌模樣,我就忍不住揚起嘴角樂了——果然,“人不可貌相”,這句話在阿貪身上,也同樣適用。
“最重要的一點是,有你陪着我去買菜……”我一邊這麼說着,一邊笑得無比狹促的伸手捏住了阿貪的臉頰,使勁的扯了一把,“我明天就不用拎那重死人的菜籃子了,哈哈哈!”
“主人,你可不可以有點出息?”我話音剛落,阿貪就毫不掩飾的翻了個白眼,鬱悶的嘟囔了一句,“不就是拎個菜籃子嗎,就把你高興成這樣,難怪鳳王大人看不上你。”
“你怎麼知道你家鳳王大人沒看上我?”阿貪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所以時不時總要拿我喜歡鳳淵的事來取笑,對此我表示,已經完全習慣了,“說不定他早就對我動心了,只是礙於面子不好意思開口罷了!”
是啊,假如現在沒有對我動心的話,後來又怎麼會愛我愛到骨子裡呢?好吧,我又自戀了!
“因爲假如我是男人的話,我就看不上你這樣的女人。”想到鳳淵也喜歡我這一點,我心裡就跟抹了蜜似的。
正捂着嘴竊笑,耳邊冷不丁飄來了阿貪幽幽的說話聲。沒有一絲起伏的語調,充滿了紅果果的鄙夷。
“可惜你不是!”我惡狠狠的瞪了它一眼。
“但起碼我和鳳王大人的性別是一樣的。”阿貪揚了一下脖子,理直氣壯的反駁我。
“……”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一時間我竟然有些無言以對。
隔了片刻,爲了挽回一點顏面,我不得不端出主人的架子,威脅道:“閉嘴,睡覺!假如你不想睡過道的話!”
說完,也不等它再度開口,就迅速將手從阿貪的額頭上撤走,翻身上了牀。
不得不說,和阿貪這麼一斗嘴,心情確實比白天好了不少。原來一直籠罩在心頭的陰霾,也跟着驅散了。
只是想到這個府上,自己最心信賴的依靠,此刻正出門在外,心裡依舊會覺得有些惴惴不安——鳳淵,真希望你能早點回來。
我靠在枕頭上,望着窗外灰濛濛的天,默唸了一句。之後閉上眼睛,很快就睡熟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