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元旦,各種各樣的祭祀把趙子峒搞得暈頭轉向,這是政治大事,他馬虎不得,就是在後世,各地的頭頭腦腦又有幾個安心過年的,這一忙,就忙到了初三。
初三凌晨,趙子峒帶着伯拱出去送了年,不等天亮,就到了軍營中。已經好幾天沒到軍中了,這種年關時節,要持別慎重,一個處理不好,就容易影響軍心士氣。
趙子峒來到大帳,意外發現童涵冬竟然已經在了,正在拿着一紙文字發呆。見趙子峒進來,童涵冬上來見禮,把手中的紙遞了過來,面色沉重地說:“金軍萬戶完顏銀術可已經快要到鄧州了,估計鄧州堅持不了多久。”
趙子峒看完,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金軍佔領洛陽後,兵分兩路,一路由完顏賽裡(尼楚赫)率領掃蕩汴洛之間,以爲進攻開封掃清外圍,這一路在趙子峒這裡吃了癟退回去了,另一路由完顏銀術可率領迂迴南陽襄陽一帶,以抄掠爲主,消弱宋軍的軍事潛力。鄧州與汝州接壤,分界的地方即爲扼守南北的險要魯山關,魯山雖爲汝州治下,可趙子峒入駐汝州不過幾天時間,又無名無份,還顧及不到那裡。如果鄧州失守,汝州的形勢又危急了,必須加緊控制魯山關,不然地話,汝州就有被南北夾擊的危險。
坐下沉思了一會,趙子峒問道:“現在治下幾縣情況如何?”
童涵冬苦笑着說:“治下寶丰、魯山、葉縣、襄城四縣和鄰近屬於潁昌府的郟縣都是羣龍無首,原有官吏早已逃去無蹤,由潰兵土豪佔據,我們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聯繫。”
趙子峒道:“立即派人去聯繫他們,尤其是魯山,一兩天內必須有消息,如果魯山有失,汝州就危如累卵了。”
童涵冬應了,趙子峒拿起這幾天的軍報來看。由於連戰連勝,軍中士氣高漲,這從報上登的稿子就可以看出來。尤其是由趙子峒示意,從軍中挑了幾個戰功突出的典型在報上連篇報道,後續登的討論可以看出兵士的戰意昂然。趙子峒大致滿意,雖然由於現在軍中沒有明確的戰略思想,報上的內容看起來有些雜亂,可這是沒辦法的事,大的戰略一時也定不下來,只有一步步摸索。按現在趙子峒的想法,要讓童涵冬從軍中的雜務中抽出身來,主管以軍報爲骨幹形成的政務系統和正在發展的情報系統,這是控制軍隊最核心的部分,控制住了人才能牢牢控制住槍桿子,不然軍隊慢慢發展,早晚會出現各種桀驁不馴的小山頭,那時處理起來就棘手了。而李彪和林濤兩人,趙子峒想讓他們成爲專職的軍事人才,無論實權和地位都顯赫,但是不能真正掌控軍隊的,也符合他們的性格。前世管理公司的經驗告訴趙子峒,管人的和做事的不能集中到一個人身上,不然早晚尾大不掉出大麻煩,尤其是管人的,要是自己的絕對心腹。可這一切需要在日常中慢慢調整,畢竟這是宋朝,職責劃分很不明確,一套新的系統要建立起來慢慢磨合。
看完
軍報,趙子峒又仔細研究童涵冬這些天收集的情報。目前中原地區的戰局陷入僵持,京西北路基本淪陷,除了趙子峒在汝州堅持,還有原京西第一將翟進守在離此不遠的伊陽鳳牛山寨,其他的就是一些土豪流寇勢力,比如王俊之流,各自或佔據縣鎮,或嘯聚山林,各方都還沒有精力理他們。原西京留守孫昭遠已經南下,繞過了汝州,想是從陳州蔡州一帶入兩淮,身邊的人馬已經很少,算是京西北路被淘汰的勢力。京西南路,完顏銀術可已經逼近鄧州,漢水以北應該保不住了。京畿一帶有宗澤守衛,正與金軍對峙,雙方誰也耐何不了誰。現在趙子峒的麻煩就是來自於京西南路的鄧州,如果鄧州失陷,完顏銀術可攻破了魯山關,汝州就腹背受敵,很難堅持了。但完顏銀術可孤軍深入,難以持久,如果趙子峒提前控制了魯山關,只要堅持一段時間,完顏銀術可就不得不撤軍,汝州就安全了。
“魯山關!魯山關!”趙子峒輕敲着桌子喃喃低語。魯山關是黃河和淮河的分水嶺,也是南方和北方的分界線,地形險要異常,關長數十里,自古爲中原的南北門戶,歷史上在這裡不知發生了多少大戰,不知有多少次就是在這裡決定了天下大局,春秋戰國,秦楚在這裡拉鋸戰了數百年,至今楚修的長城在這裡還有不少段依然保存完好。只有戰據了魯山關,才能說真正擁有了汝州。
童涵冬派出了去魯山縣的使者,便回到帳裡與趙子峒李彪林濤等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計劃,要派多少人去魯山,留多少人守汝州,糧草如何籌集,千頭萬緒。今天算是年已過去,軍中還要大擺宴席,外面歡聲振天,這幾個人卻在帳裡緊皺着眉頭。
將近午時,忽然有軍士來報,有人求見趙子峒。
趙子峒皺了皺眉頭:“來的是什麼人?有什麼事?”
軍士叉手道:“來人自稱叫作王忠民,從魯山來的。”
趙子峒沒聽說過這個人,疑惑地看着童涵冬。
“王忠民?”童涵冬有些不相信地反問了一句,隨即興奮起來,“快快有請。”
見軍士出去,童涵冬對趙子峒道:“先生,我們出去迎接纔好,有話路上說。”
見童涵冬如此重重,趙子峒知道這王忠民不是一般人物,便與童涵冬幾人一起迎了出來。路上童涵冬把王忠民的事大致向趙子峒說了,這王忠民是汝州北面不遠的潁陽人,世代皆爲名醫,在這一帶很有名氣。王忠民不但醫術好,而且自幼熟讀經史,自靖康變起,屢此上書朝廷,而且還曾向金主獻書要求歸還二帝,名氣不小。朝廷三番五次徵召他入朝做官,可他無意仕途,都推辭不去,如此一來名氣更大,很多重臣都想與他結交。
“原來是個隱士,不知有什麼本事。”趙子峒心道。中國古時的士人,不但有追求朝登天子堂的,也有隱居民間只求學問的,而且中國的傳統,這種隱士在人們心目的地位更高,果然
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
未到帳門口,見一個三十多歲的文士隨了軍士進來,一表堂堂,下巴三絡長髯,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
這人名氣不小,又是魯山來的,趙子峒不敢怠慢,迎上前去叉手道:“在下趙子峒,恭迎先生,請先生賜教。”
王忠民倒沒有隱士的派頭,忙迎上來還禮:“不敢不敢,二郎太祖之後,屢敗強敵,正是國之棟樑,我一介草民,如何當得起。”
兩人客氣了幾句,趙子峒把身後的童涵冬等人介紹了,又寒暄了一陣,便把王忠民讓入了中軍大帳。
兵士端上茶來,王忠民喝了一口,問趙子峒:“金酋完顏銀術可已經逼近鄧州,二郎可有消息?”
趙子峒認真答道:“不瞞先生,我也是剛得到消息,先生來之前,正在商量。”
“形勢很嚴峻啊,”王忠民面色沉重地說,“我來之前已經得到確信,知州範相公還未到任,聽說金兵逼近,已經南逃了,如今鄧州恐怕難以倖免了。鄧州一失,金兵必定會北上進攻魯山關,二郎還是早拿主意。”
趙子峒心中暗罵一聲,先前朝中把鄧州作爲趙構行在的備選地之一,城中廣集錢糧兵械,並派了範致虛這個重臣去經營,他卻不佔而逃,實在可惡。有了鄧州的積蓄,金兵的戰力又強上一些,更加麻煩了。
“如今不知魯山是什麼人在主持?”趙子峒沉默了一會,問道。
王忠民嘆了口氣:“魯山的官吏已經逃跑一空,如今只是一個叫作牛皋的弓手聚集了些人馬在那裡暫時穩住局面。牛皋此人雖然出身卑賤,卻也有膽有識,更有一腔報國的熱忱,只是人微言輕,許多事情也是無可耐何。我此番前來,就是請二郎儘快派得力人手前去,否則遲則生變。”
“牛皋?!”趙子峒心中狂震不已,這是個他在前世聽了無數遍的名字,一個伴隨着這個時代最耀眼的明星岳飛在中國傳誦了千年的名字,就這麼被自己遇上了?而且看起來,現在的牛皋還是剛出道啊,有了這個人,自己的力量可要漲上一大節。趙子峒前世到底讀過正史,知道歷史上的牛皋可不是說岳裡傻呵呵的樂天派,而是真正的有勇有謀,憑藉實力不幾年就成了一方之雄,後來更坐穩了岳飛集團的第二把交椅,岳飛去世之後,更是接替岳飛成爲岳家軍的領袖,直到最後被害死。這可是真正的實力派啊,自己現在手下的人沒一個比得上,這樣的人被自己遇上了,不招過來要遭雷劈的。
見趙子峒神色不對,王忠民還以爲趙子峒看不起他,急忙道:“二郎別看此人只不過是個弓手,可天生神力,能開三石強弓,武藝精熟,是難得的將才。而且此人雖然沒讀過書,可將略天成,小看不得。”
趙子峒面色古怪:“哪裡哪時,先生多慮了。這個人我聽說過,確實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奇怪他怎麼會在這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