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州城裡,趙子峒拿着王忠民的信驚得嘴巴都合不攏,他竟然真把王俊說服了,王俊答應投入趙子峒麾下。在信裡,王忠民還說爲了安撫王俊,也爲了給其他人作個榜樣,最好給王俊一個合適的地位,不好虧待了他。趙子峒爲人並不刻薄,王俊如此識時務當然不會虧待,他只是好奇王俊是怎麼想的,換了自己,槍桿子是絕不會交出去,而信裡說王俊不但答應歸順,而且過些天還要與王忠民一起到鄧州來,至於寶丰和他自己的手下,則讓趙子峒派合適的人去接管。
趙子峒考慮再三,直接給王俊個閒職也不合適,容易讓以後投奔自己的人寒了心,而且王俊這個人也沒有什麼本事,不怕他翻起大浪來。最合適的作法,還是讓他領導他的軍隊,自己派一批人去徹底改造,從根本上掌握住。這合適的人選,自然是童涵冬,可汝州地位重要,也離不了他,王忠民對自己的一套也不熟,只有緩一緩了。給王忠民回了一封信,讓他妥善處置王俊的事,暫不急到鄧州來,等自己找到合適的人手再作打算。又給童涵冬寫了一封信,問他汝州的情況,順便問他這些日子有沒有培養出有用的人才來。
楊偉自聽到王俊答應投靠趙子峒的消息後就心事沉重,和王俊不同,他與趙子峒的矛盾大得多,地位也不重要,擔心被趙子峒秋後算帳。這一日喝了悶酒,楊偉又來糾纏妙常。
妙常正與王俊纏綿過,小臉紅撲撲的,王俊得了個前程,她也不用再跟着在山林裡過那種顛沛流離的日子了,正在興頭上,見了鬼鬼祟祟的王俊,叉着腰罵道:“我也是有主的人了,你以爲還是在桃花觀的時候嗎?任由你們這些酸鬼爬上爬下。快快滾出去,以後再來糾纏,我便告訴王太尉,扒了你一身皮!”
楊偉大怒,他本來心情就不好,被妙常裝腔作勢地一通罵,臉扭曲得嚇人,又不敢發作,咬着牙暗罵:“給臉不要臉的婊子,總有一天讓你知道我的手段,你們先等着。”在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恨,趙子峒那裡絕計不能去的,總要找機會擺王俊和這臭婆娘一頓才行。
楊偉在寶丰絞盡腦汗想着自己的出路不提,卻說趙子峒在鄧州處理了雜務,周圍局勢漸漸穩定下來,心情也就放鬆了,更有在東京的宗澤來信,狠狠誇了他一番在此次戰事的表現,並表示已經向朝廷舉薦,要讓他擔更多的責任。此時春風已經吹遍大地,趙子峒覺得自己的春天也要來了。
這一日陽光明媚,趙子峒邀了牛皋和李彪帶了幾個親兵去鄧州城裡最大的酒家春風樓吃酒散心,到了酒樓前,早有酒博士迎出來,一路領着來到二樓一個靠窗的閣子。
衆人坐下,趙子峒問道:“你這裡有什麼出名的菜麼?”
酒博士利落地答道:“回官人,看各位是第一次來,我們春風樓可是這左近州郡最出名的酒樓,名字就有講究,還是因爲范文正公在此地修了春風堂,我們以前的東家改的,比的是東京城裡樊樓的
樣式,舉凡各地名菜,那是應有盡有。”
趙子峒微微一笑,這跑堂的看來是把這一套背得爛熟了,先把范仲淹的名頭拿出來亮亮給自己貼貼金,再借着樊樓的金字招牌給自己的店上上檔次。說也怪了,趙子峒自來到宋朝,只要稍微像點樣子的店,都說自己的一切是比着樊樓來的,好像宋朝只有這一家店一樣,就是後世的釣魚臺國賓館也沒這麼誇張。趙子峒今天心情不錯,對酒博士道:“不要說那些南北名菜了,你們店裡有什麼做得特別出色麼?”
酒博士道:“若是特別出名的,那就要嚐嚐我們特製的熟牛肉了。這鄧州的黃牛可是天下聞名,再加上我們店裡特別調製,那是換地方再也吃不到了。”
趙子峒一怔,他雖然到宋朝不久,禁殺耕牛他還是知道的,現在牛肉竟然成了名菜,那可想而知這道禁令已經沒人當回事了。還好趙子峒也不是事精,不會在這些事情糾纏,對酒博士道:“上好的牛肉先來五斤,其他的你看着把好的只管上來,再打三壺酒,不會少了錢。”
酒博士答應着去了,趙子峒轉身看着窗外,如今已是春色滿天下,外面的楊柳披着嫩綠的葉子隨着微風起舞,早開的各色花朵點綴在其間,空氣中飄蕩着青草的氣息,讓人心曠神怡。自從來到宋朝,這是自己最輕鬆的一天了。
一會酒菜上來,牛皋舉杯道:“先敬相公。”
趙子峒笑着搖了搖頭:“今日大家出來吃酒,那些繁文縟節就不要提了。若說是敬酒,伯遠這些日子與金人幾番交戰,出力不少,倒是要先敬一杯。”
牛皋忙道:“這如何使得。”
趙子峒道:“我這人既無才華,也不能打,嗯,脾氣也不大好。可有一點,我敬的是真英雄。像伯遠這般,在沙場上與金人一刀一槍拼過來的,那就是頂天立地的男兒,自然當得起我敬一杯酒。”
牛皋急忙推辭。
趙子峒又道:“伯遠還是不要推辭的好。今日是因爲你前日子與金人拼殺得來的,我趙二自然敬你。如果以後你庸庸碌碌,慢說我敬你,你就是想要與我趙二吃酒,我也是懶得理你的。人生一世,多不過百年,好男兒當爲國爲民,立不世功勳,生萬人敬仰,就是死了也流芳百世。”
牛皋還要推辭,李彪在一邊道:“看你長得雄偉,沒想到卻這麼不爽利。如果不是我來鄧州晚,這一杯酒也輪不到你喝。”
牛皋聽李彪如此說,才知道趙子峒倒真有這樣的規矩,立了大功的有諸般特權,只好恭恭敬敬喝了。
不一會功夫,幾杯酒下肚,幾個人慢慢放開,李彪拉住了牛皋拼酒,趙子峒望着窗外,看着紅花綠葉掩映的州城,望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羣,感受着大宋的風情。
酒過三巡,牛皋和李彪都有些酒意,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正在這時,窗外的街道上傳來一片吵鬧聲。趙子峒看去,只見一處酒家門前聚了好多人,中
間有兩羣人正在爭吵,離得遠了卻聽不真切。趙子峒正在興頭上,被人打攪了非常不爽,把酒博士叫過來問道:“那邊爭吵的是什麼地方?”
酒博士道:“稟官人,那是本城的一處酒坊,喚作‘百里香’,是丘官人的產業,一向生意興旺。”
“那些人因何吵鬧。”趙子峒又問。
灑博士摸摸頭:“這個小的可不知道,丘官人有錢有勢,一向沒人敢招惹,今天不知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捋丘官人的虎鬚。”
趙子峒現在特煩那些土豪,聽見涉及了個大戶,便對酒博士道:“你去問問看他們是因爲什麼事在鬧,回來有賞。”
酒博士答應着去了,趙子峒若有所思。宋朝酒是專賣的,能開酒家的都不是等閒人家,門面再小也不能當成後世的菸酒小賣部,那都是利潤驚人的產業。聽酒博士講,這丘官人還是本地一霸的樣子,且看看是出了什麼事,如果有可能,他也不介意拿這個丘官人開刀,來立立自己的官威。
過了不大一會,酒博士回來,向趙子峒道:“原來是本城的一羣乞丐在那裡鬧,說是丘官人賣的酒是酸的,要討錢。”
趙子峒奇怪地問:“乞丐也買酒?還敢上人家門去鬧?”
酒博士嘆了口氣:“官人不知道,這乞丐也不是好招惹的,他們成羣結隊,又無牽無掛,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像這種結黨的乞丐,平時誰敢惹他們。這鄧州城裡許多的店鋪,都要按月給他們例錢,如果不給,他們就鬧得你生意做不下去。”
趙子峒道:“乞丐也如此強勢,像你們這樣的大店,難道也要交例錢嗎?”
酒博士道:“我們是不要交的,這一條街上有丘官人在,以前沒人敢來鬧,只要我們買他家的酒就行了。”
趙子峒一聽,原來兩方都不是什麼好鳥,這個丘官人只怕也是強買強賣的主,只是與乞丐比起來體面些。便問酒博士:“如此說來,他們豈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又怎麼鬧起來了?”
酒博士猶豫了一下說:“官人有所不知,如今戰亂頻仍,到處都是流民,這乞丐因了這形勢越發勢大起來。這條街是鄧州城裡最有錢的地方,那些乞丐不知已經眼熱了多久,先前就已經與丘官人鬧過幾次了,只是扳不倒他。就像這次,說不定也是那些乞丐故意不知從哪裡弄了幾瓶酸酒來生事,只是看他們的樣子,好像也有憑仗,不是好相與的。”
趙子峒點點頭,掏出十枚銅錢把酒博士打發了,透過窗子,看外面兩羣人到底要怎樣鬧。
那邊兩羣人只是對罵,趙子峒聽不清楚,但他們東張西望的樣子,好像在等什麼人。又過了一會,忽然傳來一陣喝彩聲,趙子峒看過去,只見遠方大步流星趕過來一個大漢,長得五大三粗,敞着衣襟,黑黑的肥臉上生了一蓬絡腮鬍子,更不知怎麼從哪裡找來的一朵叫不上名字的紅花,在鬢邊插了,滿臉怒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