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勁鬆命令道:“來人——”一名部下應聲而入:“你去局本部總務處領取一些教堂裡用的東西,《聖經》、十字架什麼的,再去市政廳看能不能找到聖保羅教堂的結構地形圖。”
部下答應着去了,陳勁鬆又道:“我擔心古華身邊有助手,也許有可能是76號或者小野平一郎的人,我們幾個都和76號照過面,汪秘書,我挑選的行動組的成員都沒有去過上海、南京一帶,全交給你指揮,你帶領他們布控,進入教堂別忘了拿上《聖經》。未經許可,不不得抓捕,你的人俄不負責跟蹤。”
“是,我這就去安排
陳勁鬆叮囑道:“老汪,有一點我要提醒你:從職員的人數推測,聖保羅教堂不過中等規模,突然去了很多陌生人,我擔心古華起疑,所以要分頭在教堂內外分別布控,進教堂的人不能很多。”
汪秘書點頭示意明白。陳勁鬆又對張弛說道:“老張,你馬上回局本部再調集十餘名特工、兩輛民用牌照的汽車,假如有人和古華接頭,老汪發出信號後,負責跟蹤,可以跟丟,跟丟了以後還有機會,沒有命令決不能動手抓捕。”
二人分頭行動,陳勁鬆對劉澤之說道:“唉,我這條腿……就是個廢人了,否則親自跟蹤,那需要費這麼大的勁?”
“別自怨自艾了,你只不過是身體上有障礙,我卻是心力交瘁……不說這些了,需要我做什麼?”
“帶上喬文榮,參加主日敬拜的會有一些外國人,他是中俄混血,也許用得上,和我一起坐車過去,找個適當的地點現場指揮。”
“走吧。”陳勁鬆這麼做是不想讓他再涉險,劉澤之如何不知?暗歎這份兄弟情誼今生今世恐怕沒有機會報答了。
清晨六點,劉澤之駕車圍着聖保羅教堂兜了兩個圈子觀察地形,陳勁鬆指着一個岔路口說道:“澤之,把車停在那家小學校門口右側的那棵大樟樹下,今天是禮拜天,學校沒人。”
劉澤之停好車說道:“這個位置選的不錯,從教堂的前後門出去,兩條能走汽車的馬路都必須通過這裡,而且這一片只有一個菜市場比較繁華,人員也雜亂,如果教堂裡有人逃跑,那裡是第一選擇,也必須經過這個岔路口。”
陳勁鬆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我的想法被你一語點破,澤之,你不幹特工,真是暴殄天物。”
劉澤之笑笑答道:“你是誇我哪?還是借誇獎我,拐着彎誇獎你自己?”
喬文榮插話道:“劉長官,您不幹特工了?調到其他部門了?哎,居然還有人挖軍統的牆角?不會吧?”
劉澤之顧左右而言他:“小喬,我們是舊相識了,我回來三個多月了,怎麼一直沒見到你。”
“我半年前去了香港,剛回來十來天。是啊,聽陳主任和劉林說了你的身份,嚇了我一跳,真沒想到你會是咱們軍統的人。可惜,你回了重慶,我卻要去上海了,本來還想着以後有機會向您好好請教。劉先生,您爲什麼不申請去上海分局?您熟悉上海的情況,對76號和淞滬日本特務機關,也很瞭解。”
陳勁鬆轉移了話題:“文榮,去通知張副局長我們所在的位置。還有,給你錢,去買點早點,早去早回。”
過了一會,喬文榮拿着油條燒餅回來,說道:“敬拜九點開始,張副局長說人員都到位了,請您放心。”三人吃完早點,在車上耐心等候。
八點鐘剛過,開始有人陸陸續續來到教堂,八點四十,人漸漸多了起來,汪秘書和三名特工裝作互不相識,趁着人多,也進了教堂,分頭四散坐下。
聖保羅教堂的禮拜大廳不大,來參加主日的人卻並不算少,座位差不多坐滿了人。八點五十五分,六名少女組成的唱詩班就位,兩三分鐘後,一名三十餘歲的男子坐在了鋼琴前的琴凳上。
坐在第二排左側,離唱詩班很近的汪秘書的心猛跳了幾下:此人正是軍統局本部苦尋不着的古華!他強自鎮定了一下,脫下了半舊的深棕色西服外套,這是事先約好的信號。
坐在後排靠近門邊的一名特工走了出去,出了教堂的院落的大鐵門,向右一拐,馬路邊不遠處停着一輛掛着民用牌照的雪佛來轎車。
張弛就在這輛車上,那名特工上了車彙報道:“汪秘書發出了信號:目標現身!”
張弛一喜,命令同車的兩名特工:“通知各個位置:目標出現,準備行動。”
九點整,禮拜正式開始,古華鋼琴伴奏,唱詩班唱起了讚美詩,教徒們同聲歌唱,汪秘書等人也只得起身虛應故事。
半個小時後,唱詩班的少女去了後臺,古華收拾起樂譜,也進了後臺。牧師開始佈道。汪秘書耐着性子等待,只覺得牧師的佈道少見的冗長乏味。
十點半,古華和唱詩班再次出場,汪秘書懸着的心稍稍落下:目標還在。這次的讚美詩只持續了一刻鐘,而後又是牧師佈道,汪秘書煩不勝煩。
十一點半,佈道終於結束,衆人一同禱告後,紛紛散去。
大廳內,幾名教徒圍着牧師查經,汪秘書拿着一本《聖經》,裝作傾聽的樣子藉此多滯留片刻。古華一臉溫和笑容走到牧師面前,低聲說了些什麼。牧師道了聲“失陪”,轉身去了後堂。
古華的人緣似乎很不錯,和教衆們閒聊着,不停地有人走過來說幾句,也不停地有人告辭離去。汪秘書暗暗心急:就這麼一會功夫,和古華接觸過的人就有七八個,跟蹤的難度太大了。可是又不敢抓捕:萬一這些人都是清白的,古華被捕後又不肯招供,破獲諜報網就將成爲泡影。
三名和汪秘書一同進入教堂大廳的軍統特工分頭跟蹤和古華有過接觸的人,古華等人還在閒聊。汪秘書正想着怎麼樣才能不露聲色的立即調幾個人進來,古華的目光看向了他,笑道:“這位先生眼生的很,是第一次來嗎?”
汪秘書提起精神應對:“是的,以前聽朋友介紹過,前幾天剛從成都回來,今天就來了。”
“受洗了嗎?”
汪秘書對基督教的瞭解很膚淺,怕再談下去露了馬腳,只得答道:“還沒有。”
“那就是慕道友了,有機會常來查經,這裡每週二、四上午都有查經聚會。”
一名女教友遞過一個不大的紙盒,插話道:“這是我學着考的蛋糕,送給您和牧師嚐嚐,不成敬意。趙先生,我還有點事,先走了,對了,還是每天下午都可以來這裡懺悔嗎?”
古華接過蛋糕,笑道:“是的,每天下午都可以。讓吳太太您費心了,多謝,您慢走。”
這個叫吳太太的不僅和古華說過話,還遞交了東西,汪秘書認定是重點懷疑對象,他急於脫身,搭訕着笑道:“那我也告辭了,以後抽時間下午過來懺悔。”
慕道友是基督徒對非基督徒善意的稱呼,既然不是教徒,自然談不上懺悔。古華有些疑惑:此人是真的不懂?不對啊,他手中拿着的《聖經》是自帶的,裝幀精美,被翻看的半舊。古華追問了一句:“歡迎,您以前做過懺悔嗎?需不需要我簡單的向您介紹一下懺悔時的……”
“不用了,謝謝,我以前經常懺悔,告辭。”
古華心中一動,若無其事的繼續和教友們寒暄,而後藉着送一名美國商人,順便聊聊即將來華的兩名傳教士的機會走出教堂,院門口,古華做出一副目送那名美國商人離開的樣子,向四處觀望,發現教堂周圍有幾個人逗留。
時值週日這樣的情況也並不算少見,古華正準備回教堂,突然看見那個聊過幾句天的慕道友在不遠處一晃而過。
古華起了疑心:情況似乎不對,以正常的步行速度算起來,那個人應該走出一華里之外了,怎麼還在這裡逗留?
敵後潛伏來不得一點僥倖,好在今天並沒有人來此聯絡,古華決定以出去吃午餐爲名,暫避風頭,也希望通過觀察是否有人跟蹤驗證他的判斷。古華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即使有人跟蹤,不管對手出於何種目的,只要不立即抓捕,他有七成以上的機會逃過追捕。
他轉頭對另外一名送客的職工交代了幾句,向外走去。
張弛佈下的監控人員頓時來了精神,兩個人先後跟了上去,劉林負責第三梯此的跟蹤。
剛走出二三十米,古華遠遠看見一名部下向教堂走來,他吃了一驚:此人是他的兩個助手之一,不僅自己是軍統外圍後勤部門的一員,還負責和兩名內線聯繫,如果出了事,後果不堪設想。怎麼辦?臨行倉促,今天又沒有接頭計劃,古華並沒有在教堂安排好示警標誌。
古華心一橫,轉身回了教堂。跟的最近的那名軍統特工猝不及防,沒有和後面的同伴配合好,雖然很快做了調整,放慢腳步,變成第二梯隊,卻已被跟蹤高手古華看出了破綻。如果說在此之前他不過是防患於未然,現在他懷疑有一半以上的可能出事了!
古華的步速沒有任何變化,教堂院門口,古華對看門的老錢點了點頭,一邊從門衛室搬出一盆杜鵑花一邊笑道:“差點忘了,中午的太陽好,搬出來曬曬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