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趙查看着劉林的傷勢,子彈擊中了他的右肩,傷的不輕。劉林年輕要強,咬牙不讓自己呻吟出聲。老趙又回頭問道:“周站長,您怎麼樣?”
“我沒事,右臂擦傷,子彈沒有留在體內。老趙,去地道里把藥拿出來,給阿林初步處理一下。”
在雨中被澆醒了的阿牛跌跌撞撞跑了進來,抱住妻子痛哭,夫妻倆哭了一會,看着眼前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又呆呆的不知所措。半響,阿牛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周成斌答道:“和你一樣,中國人。阿牛,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你馬上去通知島上所有的人馬上離開,近期內不要返回這裡。通知完之後,你再回來,幫着你老趙叔把大石頭綁在這三個人的身上,沉入湖底。老趙,砍斷巡邏艇的纜繩,讓它隨風飄走。阿牛,千萬記住:今天發生的事情對任何人都不要泄露一個字!”
半個多小時後,阿牛等人的三艘漁船冒着大風駛離小島。周成斌說道:“老趙,阿林的傷需要治療,我們也走,去找李智勇隊長。”
七月六日晚上,郭烜收到李智勇發來的密電,告知謝承新帶隊的三個行動小組已經順利潛入上海,隨時可以啓動。隨便也提了一下週成斌三人湖中遇險,周成斌再次傷到右臂,劉林受了重傷一事。銷燬密電,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天不佑我,芒刺計劃步步受阻。劉澤之被派遣去了東北,不得已改變計劃,由現場發難改爲遠程狙擊,誰知尚未告知周成斌,周成斌卻又一次意外受傷,而且傷的還是右臂。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冥冥之中,上蒼的提示?轉念一想,郭烜對自己居然如此患得患失感到可笑,這是怎麼了?這不符合自己一貫自信的性格啊。他打定主意,遇到再多的險阻,也要把芒刺計劃執行下去。
七月十三日,市警署裡的臥底阮波傳來消息:山脅正隆即將抵滬,下榻在國際飯店。十五日上午九點的慶功會會場設在海關俱樂部花園。屆時,各國駐滬領事、各大機關的頭頭腦腦、各大媒體記者、富商鉅子、所謂的“社會各界”代表、有功將士的代表、殉國將士的遺孀等等都要出席。郭烜知道這個曾掩護過劉澤之,成功遮掩76號離奇命案的戰友能做到的僅限於此,剩下的就要全靠他自己了。
三個小時,郭烜對着地圖不言不語,直到孫文凱走了進來:“老郭,我手下一個叫孔文清的,混進已經戒嚴的海關俱樂部花園,現場勘測了一下,那個地方已經不可能再做什麼手腳了。看樣子只能在路上動手了。”
郭烜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從國際飯店到海關俱樂部花園,安和寺路是必經之路。你看——只有這兩個地點可以埋設炸藥。唉,紅房子百貨頂樓有一個很好的狙擊點,可惜的是我怎麼算,直線距離也超過了六百米,快七百米了。這個距離狙擊,我沒有把握。”
“是啊,以我個人的能力,有效狙擊距離也在六百米之內,七百米……除非周站長在上海,由他出手。一百米的差距,也就是王牌殺手和普通特工之間的差距。”
郭烜笑了一下:“六百米,只能算一個普通特工?你要求太高了,起碼應該算是一個很優秀的狙擊手了,不過要達到周站長的水準,八百米內十拿九穩,那要靠天賦,你我都不具備這種天賦。不說這個了,你看看在哪個地點埋炸藥更有把握?”
孫文凱暗道郭烜開這麼一句玩笑,對自己應該是逐漸接受認同了。他仔細考慮了一會,答道:“兩個地點都沒有十足的把握。這個地點人口密度太大,山脅正隆的車速不會很快,但是全是柏油馬路,沒辦法公然刨開路面,炸藥只能埋在這兩口污水井裡,威力不容易發揮,且很容易傷及無辜。另一個地點倒是僻靜,道路也是簡易的石子路,可是山脅正隆的車速不會很低,爆炸啓動的時機必須分秒不差。而且……地形開闊,沒有障礙物,事後的撤離是個很大的問題。”
“是啊,這也就是我委決不下的原因。如果我露面後不能安全撤離,後續的行動就根本談不上了。”
孫文凱仔細看着地圖,過了一會說道:“如果你問我的意思,我建議在第一個地點動手。理由嗎,這個地點地形複雜,脫身容易。有利於後續計劃的執行。而且即使由於威力所限不能炸死山脅正隆,也足以讓敵酋膽寒,對您實施追捕。至於傷及無辜……顧不上了。”
“也只能如此了。老孫,我們把聲勢搞的大一點。除了你帶來的人,我再交給你三個行動小組,一同出擊。目標除了途中襲擊山脅正隆,海關俱樂部花園現場也要有動靜。”
孫文凱拿起放大鏡,仔細研究了海關俱樂部花園四周的地形,說道:“這件事交給我來辦。”
七月十五日上午八點,三輛汽車停在了國際飯店大門口,一行人走出飯店,幾個人徑直上了第一輛車,其餘幾個穿軍裝的,稍作停留也分別上了第二、第三輛車。馬路對面一座銀行的辦公大樓房頂上,楊爽拿着望遠鏡望去,三輛車裡後兩輛拉着窗簾,看不清坐在車裡的是什麼人。第一輛車裡除了司機,前排坐着一名保鏢模樣的人,後排坐着的應該是兩名隨從。他對樓下公交站臺上一個等車的人發出了暗號。三輛車向海關俱樂部花園方向駛去。
很快,汽車行駛到了安和寺路,這裡是上海最繁華的商業區,路面很寬,但是有軌電車佔據了近一半的路面,又恰逢工人職員上班、學生上學高峰,人流熙熙攘攘,好不熱鬧。爲了以示與民同樂,事先並沒有進行交通管制,但是各種暗哨、明崗隨處可見。車輛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早已埋伏好的謝承新摁下了開關,引爆了炸彈。隨着一聲巨響,火光升起,兩團黑煙瀰漫開來,車隊裡後兩輛車被黑煙籠罩,淒厲的警笛聲響起,警察跑向汽車,各個暗哨也掏出佩槍,狂奔警戒。車隊裡的第一輛車卻未做任何停留,加速駛離了現場。
山脅正隆前往慶功會會場途中的的警戒是由軍警憲特組成的聯合行動小組負責的,這一段76號恰好由以前軍統的叛將,現任行動隊第二組組長的段文濤帶隊。他一眼看到一家茶樓上郭烜的影子一晃而過,大喊一聲:“郭烜!郭烜在那邊!你們幾個跟我來!”
聞聽上海名列前茅的通緝要犯郭烜出現,現場許多機警的特工、警察反應過來,衝向茶樓。十多人衝進茶樓,嚇得本已被爆炸驚着了的茶客們更加慌張,有的癱坐在座位上不能起身,有的尖叫着想衝出茶樓。段文濤帶人一馬當先衝上二樓,郭烜卻已不見了蹤跡。他喝道:“封鎖茶樓前後門,誰也不準離開!老闆!老闆在哪裡?”
一名五十來歲,禿頂,穿着長衫的胖男人哆哆嗦嗦的走了過來:“長官……我就是掌櫃的。”
“樓上的人哪?去哪了?說!”
老闆嚇壞了,一頭冷汗,聲音發顫:“誰啊?長官您指的是誰啊?”
“就是坐在這裡的,一個男的,高個子,穿一件灰襯衣!”
“來這裡喝茶的……都都都是男的,我不知道……”
段文濤用槍頂着老闆的頭:“你裝傻,是吧?”
“沒有……不不敢不敢……”
一名歲數很大的老警察指着一扇關閉着的門問道:“老闆,你別急。說清楚了,就沒你的事了。這扇門通到哪裡?”
老闆驚魂稍定,說道:“我這家茶樓是和旁邊的裁縫店合租的房子,那邊就是裁縫店。這扇門一般不開。不過,裁縫店的老闆前幾天老孃死了,奔喪去了……”
已經有人踹開那扇門,樓上樓下一通搜查,哪還有人在?段文濤很沮喪,命令道:“老兄,這裡所有的人你都帶回警署吧,這個老闆我帶回76號。”
海關俱樂部花園日軍棗宜會戰慶功會現場,李士羣和小野平一郎作爲嘉賓親臨現場,當然李士羣此來更是爲了現場指揮警戒。聽到彙報:山脅正隆的車隊途中遇襲。李士羣大吃一驚,山脅正隆再有個好歹,他這顆人頭真的有搬家的可能。他馬上命令倪新、田成羙趕往爆炸現場。自己也匆匆離開慶功會現場指揮辦公室,來找小野平一郎。剛走到門外,突見衆人一陣歡呼,軍樂隊開始演奏,記者的閃光燈此起彼伏,幾名手持鮮花的中學生跑向主席臺方向。一身筆挺戎裝、將星閃爍、軍功章胸前排列成行、滿面笑容的山脅正隆一邊向人羣招手,一邊走向主席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