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血雨的京都,短短今日內,幾乎是天翻地覆。
在這樣的情況下人人自危,只有少數人知道這三盞茶的不妥當,旁的人家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正因爲這種茫然不知的危險,所以纔會更令人膽顫心驚,這也就是爲什麼靖王府會收到那麼多帖子的原因。
此時,寧王府裡董婉也看着手裡的信凝眉不語。
董大老爺寫信來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可是她又怎麼知道出了什麼事?這幾日寧王府關門閉府,王爺只在她這裡呆了幾個時辰就被嶽水青給勾走了,想起來都要氣的心肺炸了。將手裡的信細細折起來放進暗格裡,董婉這才提筆寫了封回信,這幾日京都出的事情她已經打聽到了,沒想到靖王居然這樣的威風,抓人、殺人、血流成河,毫不手軟的作風,真是嚇得人膽都寒了。
“紫鴛。”
門簾掀了起來,紫鴛就走了進來,她已經換上了婦人的打扮,年前就放出去成了親,成親後過了一個月她又回來伺候了,旁人在姑娘跟前她也不放心。
“側妃,有什麼吩咐?”紫鴛輕聲說道。
“把這封信讓人送回去,記得悄悄地。”董婉將新封遞給紫鴛。
紫鴛接了過去放到自己的袖籠裡,上前一步扶了董婉坐下,這才低聲說道:“昨晚上那邊院子裡折騰了兩個多時辰。”
董婉知道紫鴛說的那邊院子是哪裡,就揉揉眉心說道:“折騰去吧,隨便她。反正只要彭側妃好好地活着,那嶽水青就坐不上側妃的位置。”說到這裡又頓了頓,“你記得去看看彭側妃那邊看看,若是藥材上有什麼短缺的就送過去。”
紫鴛就點點頭,寧肯讓不受寵的彭側妃站着側妃的位置,也不能讓嶽姨娘得了逞。
“王妃那邊最近對彭側妃那邊也很上心,想來藥材定不會短缺的。”說着言語中就帶了幾分譏諷。
董婉就笑了笑,“不上心也不行了,彭側妃有個好歹,那是誰也壓不住嶽水青封側妃。不過是個姨娘就這般的猖狂,若是做了側妃還不曉得會如何呢?”說着聲音就慢慢的淡了下去,“王爺到底喜歡她什麼?就因爲她……”就因爲她有幾分像董徽瑜?想起這個就有幾分煩躁,心裡既明白姬夫晏不是那等膚淺的人,可是事實又好似在打她的臉。
紫鴛低聲說道:“花無百日紅,王妃定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不管的。”
“她總是靖王的表妹,進府做姨娘總是王爺對不住她……”董婉越說心裡越怒,揮揮手讓紫鴛退下去,一個人在屋子裡發呆。
信國公看了女兒的信,神色也很是不好,就把信遞給旁邊坐着的兒子說道:“一點消息都得不到,不管怎麼說寧王都是皇上最喜歡的兒子,怎麼能一點內情都不曉得。”分明就是女兒沒有辦法從寧王那裡得到消息罷了。
董允誠低頭看信,看完後才說道:“這幾日寧王爺從未進宮,想來應該也不知打宮裡面的事情。”不要說寧王,其他的王爺也都沒有被宣召進宮,只有靖王進了宮,然後京都血流遍地。
“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大老爺緊緊皺着眉頭,眉心間擰成一個川字,宮裡面的消息一點都打聽不出來,就連宮裡人都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可見這件事除了皇帝之外,就只有靖王清楚了。想到這裡看着兒子說道:“皇上最不喜歡靖王,可是這次爲什麼卻把靖王留在宮中,難道靖王要翻盤了?”
董允誠將信折起來,一字一字的說道:“皇家的事情,哪一刻也說不準的。”
“也對,這樣充滿殺戮的事情,皇上不肯讓寧王插手,想來也不願意讓寧王背上一個嗜殺的名頭,未必就是不喜歡寧王,反而倒是呵護的意味更多些。”大老爺緩緩說道。
董允誠卻道:“不管如何,靖王接觸到了御林軍的調控權。”
大老爺臉色更黑了,御林軍的掌控權從來都在皇帝的手中,這次皇帝沒用自己的心腹譚央,卻讓靖王手下的蔣青帶着御林軍抓人,爲什麼不用譚央?
看着大老爺不說話,董允誠似是無意的又講了一句,“靖王的側妃中,皇上指了五城兵馬司副指揮使衛向榮的女兒。”
大老爺臉更黑了,轉身看着兒子,“你的意思是?”
“兒子閱歷淺薄,不敢妄語。不過我倒是覺得靖王未必就是真的讓皇帝厭惡之人,當初邊關犒軍誰都不願去,靖王被扔了這個差事在頭上了,可是最後結果呢?北安侯的嫡親外孫女做了他的王妃。鹽務之事,人人都不願插手,這池水之深之黑牽連之廣,當初咱們家也折了好幾個人在裡面,可是靖王又被派了這趟差,最後呢?鹽務耗費幾年功夫費盡周折還是被靖王處置的妥妥當當。皇帝把鹽務的差事拿了過來給了嘉王,人人都覺得靖王委屈,都覺得皇帝待他涼薄,可是轉眼海運又給了他,最後內廷府也歸了靖王。如今宮裡面出了事情,封街、抓人、殺人,這樣的事情卻落在了靖王的頭上,瞧着是把靖王又推到了風口浪尖上,可是卻接觸了御林軍的兵權,不出意外的話,這審訊的活計靖王也跑不了的。”
董允誠講的這些,大老爺都知道,也都想過。可是這麼多年來靖王在宮裡面受的委屈,已經這麼多年皇帝對他的不管不問,早已經在他們的心中烙下一個深深的烙印。可是董允誠這輩人卻沒有這麼深的體會,畢竟他們才長起來,當初宮中的一切都沒有親眼見過。
有些事情,一旦形成定見,輕易不好改了。
大老爺在心裡早已經根深蒂固的認爲皇帝不喜歡靖王,所以就算是兒子說的這些都有道理,在他看來也是難以相信的。
“你認爲皇帝在爲靖王鋪路?”這樣的真相讓大老爺很難接受。
董允誠神色也凝重起來,“兒子不敢肯定,不過,這麼多的巧合在一起,總歸不是正常的事情。”而且,定國公府的嫡長女做了側妃,二房的嫡女做了正妃,這樣的巧合也令人心裡疑惑。只是牽涉到妹妹的事情他不願意輕易提起,不然母親知道定然又會朝着他發火。
“可是還是不知道宮裡面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要不要去靖王妃那邊問一問?”大老爺有些猶豫,畢竟因爲董婉的事情,大夫人跟徽瑜鬧得不太愉快,就連二房現在都搬出去了,定國公府也早已經沒有以前凝聚一心了。
“兒子覺得,若是二妹妹沒有話回來,還是不要去問了。”問了人家也不會說的,董允誠知道徽瑜對定國公府是有成見的。可是有些事情。他阻止不了,也挽救不了,爲了避免關係繼續惡化,他還是勸了一句。
大老爺的臉色當真是一點也不好看,最後還是哼了一聲,沒有再提這件事。董允誠輕輕鬆口氣,看着他爹的背影說道:“三弟在江蘇也不知道差事當的怎麼樣,我覺得爹應該跟二叔問一聲。”
提到董允驥,大老爺的神情很微妙,卻沒搭話。
董允誠自然知道他爹的心結,只講了一句,“爹,二弟是個好的。祖母不是常說,兄弟手足要互相照應嗎?江蘇那邊的差事不好乾,兒子偶然聽說安定王在那邊很不安分,二弟怕是要吃苦頭。”
“哼,他有個王妃妹妹,又有做侯爺的外祖,哪裡會沒人照應!”大老爺賭氣說道。
“可是靖王才做王爺幾年,根基在南邊略淺。北安侯的人脈都在邊關軍中,江南那邊肯定插不上手。咱們董家百數年的根基,有些事情卻要比他們都方便多了。”定國公府還是他爹當家,很多事情他也無能爲力,手下人可不會聽他的。
大老爺還是不說話。
董允誠對於他爹頑固也很無奈,只道:“那您就當給自己鋪兩條路好了,董傢俬下的舉動,寧王不會知曉。”
“胡說,怎麼不會知道?”大老爺對兒子掩耳盜鈴很不滿。
“那你就對二弟不管不顧?”
“哪裡需要我去多事。”
“爹,二叔只有這麼一個嫡子,若是他出點意外,二叔跟二妹妹會恨死咱們的。”
“他們敢?又不是我害的。”
“你也是看着二弟長大的,就忍心瞧着他被人折騰?”
“……我有什麼不忍心的。”都是那小子活該,到了南邊不知道收斂,哼,新官上任的這三把火可不是誰都能燒旺的,惹火燒身也該讓他受個教訓。“我要出了手,你妹妹可就要恨死我了……”大老爺面色也有幾分晦暗,他不動,婉兒的日子還能好過些,可是要是他動了,寧王知曉之後,婉兒的日子可就難了。親生的跟隔房的,總是偏向自己身上的肉多些。
“寧王現在待她好嗎?”董允誠嗤笑一聲,“若真有那天,在寧王身邊風光的是夏家的正妃,平哥兒那孩子纔多大又有什麼錯。妹子對寧王還有奢望之心,她看不清楚也就算了,可是咱們也要跟着糊塗嗎?”
“你讓我想想。”大老爺揉揉眉心,這件事情關係着定國公府的將來,不管是董婉也好,董允驥也好,還是董徽瑜也好,若是定國公府倒了,又有什麼好說的。
董允誠悄悄退了出去,只覺得手心裡全是汗,仰頭看看天,沒回後院而是徑直出了府。
品香居。
因爲封街數天的緣故,前門大街上數日的冷寂又被這熙攘的人羣充滿了生機。董允驥從品香居後門直接進去,掌櫃的看到他指指二樓,董允驥就點點頭直接上了二樓。
老地方,姬亓玉已經坐在那裡了。
“王爺,我來晚了。”董允誠對着姬亓玉抱抱手錶示歉意,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不晚,我也剛到。”姬亓玉道,看着董允誠坐下,“事情辦得如何?”
“還要等等。”董允誠語氣中就有幾分煩躁,“我爹顧慮較多,二弟那邊,只怕王爺還要周旋幾日。”
姬亓玉點點頭,“這次安定王在京都的人脈被連根拔起,他一腔怒火都發到了允驥的身上,我縱然在南邊早已經給他做了妥當的安排。可是這回宮中的事情實屬意外,突發的變故若是牽連他丟了性命,你妹子怕是要跟我拼命的。”
董允誠垂下眼睛,“二妹妹有情有義,我卻幫不上她什麼。”
“你幫她找了個好夫君,將來她自會感謝你的。”姬亓玉挑眉。
董允誠看着姬亓玉,良久才說道:“我爹若知道我早已經跟你暗渡陳倉,怕是要把我逐出家門。”
“逐出家門?”姬亓玉失笑一聲,“你現在後悔卻是晚了。”
“做人嘛,最講究個信義,我從未後悔過。”董允誠轉着手中的茶盞。
“蔣青能短短數日將所有人都抓住,還要謝你情報準確無誤。”他在宮中不得脫身,若不是得了董允驥暗中相助,蔣青也沒有這麼快的手腳完活。
“我這回可真是無心插柳,我關注安定王是因爲允驥在南邊當差,誰想到他居然會狼子野心敢謀害當今。”
“我也未想到,他居然在京都都有了這樣的根基。”
“安定王背後的人查到證據沒有?”
聽着董允誠直接問證據,而不是問背後人是誰,姬亓玉就笑了笑,“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聰明。”
“全賴你廣撒網。”說到這裡頓了頓,“雖然董家的人我還指使不動,不過董家得到的情報我還是清楚的。我爹雖然跟寧王走近,可是很多事情並未跟他講。”他爹還是留一手的。
“那是因爲寧王更重用信國公府。”姬亓玉毫不留情的戳穿真相。
董允誠輕咳一聲,看他一眼,“就不會給人留點顏面?”
“讓我留顏面,你就不會坐在這裡了。”正因爲信他,纔會這般不留情直言,若是旁人他一個字都不會講。
董允誠就笑了笑,“你這脾氣我二妹妹真是不知道怎麼生受的。”
提到徽瑜,姬亓玉神色好了些,緩緩說道:“寧王手腳乾淨,並未查到任何的蛛絲馬跡。”明知道姬夫晏跟安定王坑瀣一氣,卻找不到證據,姬亓玉也很憋悶。“不過我更傾向於,這次的事情安定王是瞞着寧王乾的。”
董允誠不語,只是摩挲着茶盞,好久反而問了另一件事情,“圍獵之行,誰會留下監國?”
“反正不會是我。”姬亓玉道。
“……這麼肯定?”他還以爲有了這次的抓捕行動,皇帝也許會真的對靖王另眼相看。他在府裡跟他爹講的那些話,不過是要勸動他爹,可是是不是真的這樣,他自己也沒把握。
姬亓玉轉頭看向窗外,一字一字的說道:“北安侯來信,安定侯跟古浩穰來往頗密,還曾親自去邊關與之相見。他告訴我們,必然也會告訴皇上,不然爲何京裡出了這樣的事情,皇上還要圍獵?便是爲了不讓大家起疑心,我跟徽瑜都要隨行的。”
北安侯有多疼愛靖王妃的事情無人不知,皇帝圍獵帶上靖王一家,也是給北安侯的臉面,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圍獵之行他是必然要去的。
“那我找個藉口留下吧。”董允誠嘆口氣,他還想着借這個機會跟北安侯走動下,但是姬亓玉走了,京都的事情需要一個人替他瞧着。旁的人寧王心裡大約都知道是誰,他留下別人不會懷疑。
“也好,你留下不打眼。”姬亓玉就站起身來,“允驥那邊的事情不要跟岳父岳母講,若是定國公不動,我就只能想別的法子。”
“我會再跟家父談談。”
“也無需勉強。”姬亓玉提到定國公還是很不高興的。
董允誠苦笑,“我明白。”
兩人分開後,姬亓玉直接回了靖王府,徽瑜看到他就說道:“正有件事情找你。”
“什麼事?”姬亓玉走過來問道。
“晗妃娘娘要見昭姐兒,讓我帶着孩子進宮。”徽瑜說道,“你要是不回來,我們就要動身了。”
“進宮?”姬亓玉皺眉,這個時候見徽瑜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