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瑜想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現在也沒聽說嘉王在差事上又有不靠譜的事蹟。如果不是這個的話,徽瑜凝眉,看來就只能跟南下的董允驥有關聯了。姬亓玉現在還管着海運的事情,山東跟福建可都是有市舶司的,越想徽瑜越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古怪。
最近也沒聽說市舶司那邊有什麼特別的大動靜啊,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情的話,姬亓玉管着這一攤着,自然是第一個知道的纔對。
想的太入神,一時間就沒能注意到女兒的需求,昭姐兒又不樂意了,哼哼唧唧的看着玲瓏球表達不滿。徽瑜只好先把自己的心思收起來,陪着女兒玩。現在昭姐兒腦袋也不能自己立起來,更不要說爬行翻身了,她現在只能用眼神表達自己的意思,然後徽瑜接受電波加以分析再去執行。
母女之間的技能點是蹭蹭往上漲啊。
心有靈犀什麼的,倍爽啊。
晚飯姬亓玉沒回來用,徽瑜也沒覺得意外,自己吃了點東西,下午昭姐兒玩的嗨了些,晚上吃了奶就特別乖巧的睡着了。她就讓奶孃把孩子抱走了,想起下午的事情來,徽瑜又把來了不走的賬冊拿出來細細翻看。很多事情都是能從賬冊上瞧出幾分意思來的,上次信國公府斂銀的事情不就是從賬冊上看出來的。
徽瑜特意點了兩盞燈讓屋子裡的燈光更亮些,自己翻着賬冊細細推敲。雪琪跟雪瑩兩個丫頭一個坐在矮杌上做針線,一個在一旁給徽瑜端茶倒水,屋子裡一片寂靜。
先開始沒看出什麼來,但是越往後看徽瑜的眉頭就皺的越緊。來了不走的銷售額雖然因爲同行的開張損失了一部分,但是更讓徽瑜關注的是來了不走的貨品跟以前也有了很大的不同。來了不走之所以能在京都一直維持着比較高的利潤,就是因爲物以稀爲貴。但是現在來了不走販賣的東西更多的是本土的貨物,這節奏有點不太對啊。
徽瑜合上第三本賬冊,神情就有些凝重起來。姬亓玉把賬冊給送進來,大約是也沒想到自己會很認真的翻看。畢竟打從懷孕後爲了不勞心傷神,她基本上就過期了養膘增肥的美好時光。鋪子都在正軌上,她也不會真的很認真的看賬冊,但是因爲左溫書跟彭祁的到來讓她心血來潮查起賬來,沒想到這裡面還真的出了問題。
若是姬亓玉知道自己不過是因爲左溫書跟彭祁到訪就會去查來了不走的賬冊,估計會很吃驚吧。
可是,鋪子裡出了問題爲什麼姬亓玉要瞞着自己?
到底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讓他都不能跟自己商議下,就擅自做主把自己的鋪子給改了呢?
徽瑜越想就越有些鑽牛角尖,趕緊叫停,在這樣想下去,她都覺得自己要瘋掉了。
“把賬本收起來吧,鋪*。”徽瑜站起身來在屋子裡慢慢的走,舒緩有些僵硬的肩膀,可是腦子裡卻無法立刻就停下來。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動物,很多事情你明知道有些事情你不應該想了,但是你越不讓自己想,她就越停不下來,就跟中了邪一樣。
一直到躺下了,徽瑜都還覺得腦子裡一團亂,所想強迫自己放空,她需要好好地鎮定一下。
不知道睡了多久,似是感覺到了身邊有動靜,徽瑜就迷迷濛濛的睜開眼睛,就看到姬亓玉纔剛回來,她揉揉眼睛,問了句,“怎麼纔回來?”
“驚醒你了?你繼續睡吧,我回來就看看你,換身衣服還要出去。”姬亓玉低頭在徽瑜額頭上親了下柔聲說道。
徽瑜聽到這句,睡神一下子就給驚跑了,探頭看着外面的沙漏,這都後半夜了,這個時候還要出去?
她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他,嗓子有些尖銳的問道:“你做什麼去?”
姬亓玉被徽瑜這尖銳的嗓音給驚了一下,連忙看着她,“怎麼了?做惡夢了?”說着還伸手摸摸她的頭,沒有汗也沒有發熱,不像是夢靨了,這是怎麼了?
徽瑜一晚上都有些心神不寧的,整個人就像是繃着一根弦,縱然是入睡了這根弦也沒能鬆了,所以姬亓玉這半夜的要出門,她就有些反應過激了。讓自己定定神,這才說道:“我細看了來了不走近半年的賬冊。”
姬亓玉就愣了,看着徽瑜足足有十幾秒的時間,這纔回過神來。又想起方纔她尖銳顫抖的嗓音,緊抓着自己顫抖的手,原來是她察覺出了端倪。真是不知道覺得高興,還是應該生氣。他沒時間耽擱了,就只能長話短說,“海運那邊出了事,不過不用擔心,我明天回來跟你細說。”說到這裡一頓,想了想又說道:“我要是明天中午還不回來,就要是不放心就把闞志義叫來問問,一個人別瞎想,好好看着孩子,我沒事。”
徽瑜也知道他急着要走,就沒繼續纏着他,點頭說道:“你小心。”
“又不是上戰場,安心吧。”說完把徽瑜按了回去,“再睡會兒,天亮還早呢,我不哄你真不是什麼大事兒,別自己嚇自己。我半夜進宮是因爲事情太急,聽話。”說完就匆匆走了。
徽瑜是真的沒有睡意了,仰頭看着帳子頂,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她要養足精神,明天不定會如何呢,她得挺住。
鹽、鐵、煤、漕運、海運、邊貿這些都是一個國家重要的經濟支柱,這些都是不許私人沾染的商業都有國家掌握。左溫書跟彭祁都是鹽務那邊的人,現在姬亓玉又不管鹽務了,就算是真的出點什麼事情,第一個主要頂缸的肯定不是他。可是這事兒是嘉王管着的,姬亓玉爲了護着弟弟,這事兒只怕也要往身上攬,可是上次的事情嘉王才接受了教訓,不可能這麼快又被人坑了吧?
嘉王雖然沒有姬亓玉的雷霆手段,但是他畢竟是在皇后娘娘跟前長大的,受教於皇后。皇后娘娘的智慧徽瑜是佩服的,不可能養出來一個嘉王這麼沒用。就算是當初嘉王到她身邊的時候已經記事,可是隻從聽姬亓玉提到皇后拿出自己的私房給嘉王補窟窿,就可看出皇后娘娘待這個養子還是很盡心的。至少一般人誰會拿出自己的私房給一個毫無血緣的養子,皇后娘娘的魄力也是徽瑜打心裡覺得仰慕的地方。
翻來覆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徽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等聽到外面有輕微的走動聲的時候,她就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好像只是覺得眯了一會兒就醒了,她打起帳子往外一看,窗戶都已經發白了,可見是到了早上了。
徽瑜就喊人進來,開始起*。
“王爺回來沒有?”徽瑜伸開胳膊任由雪琪給她穿衣,開口問道。
“奴婢沒聽到有消息進來,不過苗榮廣倒是天不亮的時候回來過一趟,然後又緊着出去了。”雪瑩低聲說道。
徽瑜凝思,苗榮廣一向是留在王府裡的,以往姬亓玉進宮都是帶着蔣青。雖然蔣青只能在二道宮門外候着,但是這項差事一向是他的。現在怎麼忽然換成苗榮廣跟着姬亓玉進宮了?
徽瑜洗臉更衣梳妝,等到用完早飯的時候醒了的昭姐兒就依依呀呀的來了,徽瑜伸手把女兒抱過來,就看着奶孃說道:“你先去休息吧,回頭再叫你過來。”
“是。”奶孃彎腰退了出去,大郡主身邊有四個奶孃,但是最後也只能留下一個能長長遠遠地伺候郡主。她們誰都想留下,這可是一份大好的前程,所以四個奶孃論帶誰當值的時候都是盡心盡力的伺候着,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昭姐兒被孃親抱在懷裡就裂開嘴笑了,徽瑜看着她天真的笑容心裡的煩躁也漸漸消退了些。快三個月的孩子現在已經想要豎起脖子了,徽瑜專門問過養過孩子的奶孃,才知道到了三個月的時候孩子就該學着豎脖子了。太早了不好,太晚了也不好,昭姐兒這樣這麼積極的,徽瑜瞧着很是有趣。
跟孩子在一起,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就在徽瑜逗累了,昭姐兒也尿了奶孃抱着她下去換尿布的時候,她纔想起來要不要把闞志義叫進來問話。擡頭就想看看什麼時辰了,沒想到一擡頭就看到了姬亓玉大步地走了進來。
徽瑜忙快步迎了上去,先張口就問,“你吃過飯了嗎?”
姬亓玉也愣了愣,大約是沒想到徽瑜先問他這個,就笑了笑,“進宮又不是捱餓去的,吃過了。”不過宮裡面的早膳都是牌子菜,等到從御廚房端過來的時候早就涼透了,吃起來一點滋味也沒有。不過這些小事就不說給她聽了,免得她又要張羅着給自己弄飯吃。
他拉着她的手坐下,擡起頭打量着她,就看到她眼下一片黑,“晚上沒睡好?又不聽話。”
這訓孩子的口氣讓徽瑜真是想把一個囧字扔給他。
“我沒事,就是走了困,你看我精神不是挺好嗎?”徽瑜笑。
姬亓玉知道她肯定是爲了昨天的事情,也不等她問,就主動說道:“是漕船出事了,五船鹽全都沉了運河裡。”
徽瑜眨眨眼睛,看着她說道:“那這事兒跟你什麼關係,你不管漕運也不管鹽務。”他是兩不靠,跟他啥關係也沒有,那他昨晚上疾馳火燎的幹什麼?知道沒他的事兒,徽瑜這顆心總算是安穩下來了。
“五船官鹽不是個小數目,船爲什麼會翻,漕運走哪一段水路都是提前安排好的,運河也都是年年花銀子清理,這船翻得也太巧了些。督管這段水路,清理河道,押運鹽船的各級官員一個也跑不了。”說了這麼多姬亓玉似乎纔想起來一件事情,看着徽瑜說道:“你哥去南方催軍餉,催糧催銀兩個差事。這次漕運翻船,你哥也陷進來了。”
這下子徽瑜真是覺得太神奇了,這事兒跟董允驥什麼關係啊?
看着徽瑜不可思議的神情,姬亓玉頓了頓,才說道:“押運官鹽的船上還裝了催來的糧餉,船超重所以翻了。現在那邊一口咬定你哥催糧催的急,他們沒辦法才搭了鹽船運糧,沒想到船就翻了。”
徽瑜:……
這事兒鬧大發了。
這是徽瑜的第一感覺。
“是不是我哥在南邊露了馬腳被人發覺了,所以才設了這一計?”徽瑜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董允驥這次去南方明裡暗裡那麼多的事情要做,只要有一點不小心,就很有可能被人給盯上。
“這事兒還不好說,你不用擔心,這麼大的事情,料他們也沒膽子全都栽到你哥的頭上。”漕運從江蘇起頭,過山東跟天津才能進京,這一路上多少關節,什麼地方發船,哪裡靠岸,哪裡卸貨,全都是記檔留案的。橫跨江蘇、山東跟天津三地,難不成這三地的官員全都勾結在一起?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事兒不好查,但是未必不能查得清,只是還要看皇上是個什麼意思。姬亓玉想起昨晚面聖時的情況,眉心就幾不可查的皺了皺。
雖然姬亓玉讓她不必擔心,但是漕運這麼大塊的餡餅誰都想咬一口。如果真的是別人聯合起來構陷她哥,她哥一個人怎麼能敵得過那麼多的人,說不擔心是假的,但是姬亓玉瞧着也沒有多着急的樣子,看來事情並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你能這麼說,看來心裡是有數了?”
“不能說有數吧,不過確實有些苗頭了。這事兒牽連甚廣,漕運這一塊跟海運也不是完全沒有關聯的。”姬亓玉就道。
徽瑜對這裡還真就不太明白了,古代的運輸方式相對的比較落後,哪裡能跟現代一樣。徽瑜能知道漕運這事兒,但是她的確不知道這裡面那些門道。
“這裡面還有關聯?”
“漕運是用來幹什麼的?那是給朝廷調運公糧以及所需各物的途徑,但是也並不是說漕運就能把所有事情都給幹了,水路不通的地方就輔以陸運,多用車載,較爲偏僻路徑不好的地方就用人畜馱運,這種方式稱之爲轉漕,也叫做漕輦。如果是這樣都行不通的時候,就需要海運來幫忙了。就今年海運這邊已經給漕運搭了兩次手,這裡面關節甚多,途中經過的地方也多,只是過關文書就要分出專門的人奔走。你哥這事兒一個地方是不敢下手的,最少也得有三四個關口聯合起來纔敢動手,你放心,哪出關節有人搗鬼爺心裡都有數,你哥不會有事的。”
聽到姬亓玉分析的這麼詳細,徽瑜是真的放心了。就長長的鬆了口氣,看着他說道:“這裡面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是我能從來了不走的賬冊上看得出最近海運似乎不太順暢,而且海外貿易也有些被卡住了關口的樣子,不然來了不走的貨物現在也不會是南貨居多了。當時看到這些我就想着是不是你管着的海運這裡出什麼差錯,但是想想你一直沒在我跟前說這些,想來不是你這邊的事情,可是鋪子裡的確是有些變動,恰逢又出了這事兒,我這才擔心起來。”
“來了不走南貨多是我的意思,我現在呆在海運衙門這裡,很多事情都需要避諱一下。”
徽瑜想了想就明白了,這話的意思是說,若是姬亓玉不管着這一攤兒,來了不走有什麼稀罕貨物都沒事。但是現在姬亓玉管着這一攤兒了,來了不走反而能有多低調就要多低調了,不然外面的人就會說來了不走的好東西都是姬亓玉藉着職務之便徇私呢。
這種以身作則的行爲,徽瑜是該擊節讚賞還是該痛哭流涕呢?
他沒坐上這個位置的時候,來了不走就是京裡頭一份,怎麼現如今他做到這個位置上,來了不走反而要退避三舍了?
別人都是拼命地爲自己謀利益,他倒好,拿着以身作則堵別人的嘴,不是不行,但是好心疼啊。
好多的銀子就這麼沒了……
這種可恨到可愛的性子,怎麼破?
求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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