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萬兩不是小數目，可不是能一筆勾銷的！”祁睿深邃的黑眸裡透着犀利的光。他是第一次對貪墨的官員放水，想想心裡還真是不甘心！
若不是他秦明華是秦可卿父親，秦可卿又是自家媳婦二嫂，他有心成全自家媳婦愛惜她二嫂的心思，他早就將這足夠滅他滿門的摺子遞到父皇案前了。現在等着他的是三司會審，各種刑具用後，只剩下一口氣了，哪裡還用的着和他這樣廢話。
秦明華聽着祁睿的話，從裡面聽到了別的意思。他斂起所有精力尋思着這件事情。他是在下朝的路上突然被人劫走關在這裡的，雖然用了刑畫了押，但是很明顯這不是三司會審的架勢。他精明的雙眼落在祁睿，馮海鵬和孫中亞身上，微頓後，心裡被驚喜充滿着，睿王沒將他交出去，私自審了他，這是要放過他，沒錯，這是要放過他！不會滅他五代！可是他腦袋裡又竄出他剛剛說的不能一筆勾銷，又陷入深深的焦慮中，王爺不肯輕易放過他，那他會怎麼懲治自己呢！
祁睿坐在他對面，犀利冰冷的眸子凝視着他，沒有放過他眼睛裡閃爍的光芒，淡然開口，“如何，想明白了嗎？”
秦明華嚥了下口水，唯唯諾諾地開腔，“只要王爺放過下官和一家老小的性命，下官什麼事情都願意做！”
“你有和本王談判的資本嗎？”祁睿冷笑道，“你對本王來說，一點價值都沒有！本王這裡能人異士很多，沒有非要你做的事情！”
秦明華聽了他的話，大腦一片空白。
祁睿擺弄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聲音慵懶，“不過，你生了個好女兒，她成了司徒府的二少奶奶，這倒是你的造化！本王看在你女兒是本王夫人二嫂的面上，就出手幫幫你……。”
秦明華空白的大腦，慢慢地明朗起來，有種劫後餘生的驚喜。
“像你說的，你和本王是實實在在的親戚，本王不能見死不救！眼睜睜地看着你秦家滅門……”
秦明華更加的激動，儘管五花大綁在十字架上，不方便行禮，他還忙不迭地對祁睿彎身拜謝，“多謝王爺不殺之恩，下官感激不盡。來世，下官一定銜草銜環，報答王爺救命之恩！多謝王爺，多謝王爺！”
得救了，真的得救了！還是他有先見之明，將可卿許配給司徒府的二公子，這才保全了自己及全家！可卿真的，嫁得好！
“你的感謝本王收下了！”祁睿看着秦明華說，“本王就不把你的罪狀呈上去了，放過你一家老小的性命！”
秦明華欣喜極了，連忙說，“多謝王爺，多謝王爺，下官一定……”
祁睿微微擡手，秦明華看着他的臉色，立刻嚥下嘴邊的話，只聽他開口，說了句讓他險些噴血的話，“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本王饒了你一家人的性命！但是你的命——留不得！既然敢貪污，這後果你想必也清楚！以你一人性命換你全族滿門，你秦明華是賺大發了！”
秦明華，“……。”
“哎呦，王爺饒命啊！哎呦，王爺……。”秦明華腦袋空白一瞬間後就清醒了過來，比起全族人，他更想自己活命！現在以他性命換取全族人性命，這怎麼能夠，他不想死，不想死啊！
“王爺饒命啊，饒了下官性命，下官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王爺高擡貴手，饒了下官這條賤命！”秦明華又哭又喊，不斷地掙扎着，鐵鏈子被他甩的發着刺耳的聲音。
祁睿微歪着頭，揉了下眉心，臉上已然不耐煩到極致。
“本王已經法外開恩了！怎麼，秦明華，你還想得寸進尺，讓本王連你也一併放了，不追究？”祁睿的臉上很不高興，臉上的線條繃的緊緊的，一張臉嚴肅又冷漠，“你覺得本王有那麼好心嗎？”
秦明華嚇壞了，他開始口不擇言，“王爺啊，王爺，您可以放了下官，下官族人任您處置，只要能饒了下官性命，下官家裡全憑您處置……”
祁睿聽了他這番話，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他氣極反笑，“秦明華，你自己貪污，連累族人，現在有活命的機會，你把他們推出來，讓他們去承擔彌補你自己犯得錯誤。秦明華，你還真是厚顏無恥的很呢。”
秦明華已經被他那句以他性命換他滿門性命嚇傻了，在他心裡沒有人比自己性命更重要，別說是他不親近的族人，就是他親生兒子，只要能有活命的機會，他都可以去交換。
秦明華痛哭流涕道，“王爺，下官只求您能饒下官一條賤命，看在我女兒可卿的面上，就放過下官吧！”
祁睿真是懶得再和秦明華費口舌，越是和他說話，他就越想把這個沒有人性的蛀蟲給殺了。
“馮大人！”祁睿朝馮海鵬使了個眼色，馮海鵬就從衣袖裡拿出一個摺子。祁睿這時又開口，“將他放下來！”
旁邊的衙役就上前，將五花大綁的秦明華放了下來，扔在了地上，他的面前是馮海鵬拿出來的那個摺子，秦明華看着空白的摺子，疑惑地看着居高臨下的男人。
祁睿端肅地說，“你貪污十萬兩，依照我嘉元朝朝法朝綱你犯得是誅滅五族的死罪！本王現在給你個活命的機會，辭官回鄉，永世不得回京，和你女兒秦可卿也不要再聯絡！就看你要不要這個機會了？”
辭官回鄉！秦明華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白摺子，腦袋裡也空白一片。
“若是不要，副都御使馮海鵬大人在呢，京兆尹孫中亞大人會將你直接移交給馮大人，該三司會審就審，定不會冤枉了你，到時候是該誅連五族還是九族，皇上會給你一個定論的！”祁睿面無表情地說，“若是你心裡還有一絲的僥倖，靠着你女兒保存性命和官位，本王勸你徹底打消這心思！這根本就不可能！這大牢你就不可能出去！”
“讓你和你女兒斷了聯繫，本王是想要你爲自己積點德！她是你女兒，原先她做姑娘時，你虧欠了她，沒有做到一個父親該做的。現如今她苦盡甘來，做了司徒府的二少奶奶，你就不要再連累她了，你的這件事情足以毀了她所有的幸福。自己寫辭呈，給她一個體面！”
秦明華聽了他的話，掩面痛苦，爲自己將來悲慘的生活。他辭官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保留了秦可卿的體面，但是，他怎麼生活啊，和秦可卿斷了聯繫，這就意味着他將來想投靠她，靠她接濟都不可能了。怎麼能這樣啊！
孫中亞喝道，“秦明華！別磨磨唧唧的，你到底寫不寫？”
馮海鵬冷笑道，“看來秦大人是想要跟本官去刑部，大理寺好督查院走一圈了！”
秦明華聽到他說的這三個地方，身子都抖成了篩子，那些地方就是一身清白也能判成滅九族的大罪，更何況是他這種不清白的人，進去了，都沒有命去聽皇上的宣判了。
秦明華擡眼看着三個神情各異的男人，明明孫中亞和馮海鵬都對他齜牙咧嘴一副恨不得把他吊打的表情，睿王面無表情的，他卻覺得最嚇人的是那個冷眼看着他的男人，他看着端肅的男人不斷地點着頭，道，“我寫，我寫，這就寫……”
秦明華拿起地上的毛筆，沾上墨汁，匍匐在地上，凝眉尋思要怎麼下筆。
祁睿手指不緊不慢地摩挲地，他看着秦明華語氣閒適，“身體不適，不宜繼續任職！”
秦明華聽聞他的話後，擡眸看了他一眼，忙不迭地點頭，“下官曉得了，曉得了！”
說完，他就擡筆在摺子上奮筆疾書。
“他進來時的東西都在哪裡？”祁睿問孫中亞。
孫中亞恭敬地回道，“衙役給收起來了！”
“官印，官帽，朝服，看看都有沒有，沒有的話跟着他回家找！”祁睿吩咐孫中亞說，“你暗中把秦府給抄了，來歷不明的財產都收歸國庫！此事不可聲張！”
孫中亞點頭應道，“微臣遵旨！”
秦明華聽到祁睿吩咐孫中亞要抄自己的家，心裡都在滴血，他一點一點攢了十幾年的財富啊，就這樣沒了。但是他不敢擡頭，不敢去和祁睿再討價還價。
一盞茶的功夫後，秦明華收了筆，馮海鵬從地上拿起他寫好的摺子遞給了祁睿，祁睿拿在手裡，一目十行地覽了一遍，遞給了清風，道，“收好！”
“是！”清風應下，放進了自己衣袖裡。
“再給他些紙！”祁睿道，孫中亞就將一沓紙放在了秦明華腳邊，“寫封家書，說你辭官回鄉了，讓秦可卿好好的過日子，以後不要她和你聯繫了！”
秦明華聽聞後，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祁睿，祁睿目光凌厲地迎着他的視線，冷漠開腔道，“怎麼，不願意寫？”
秦明華雙眸黯然地垂下了，他就是再不願意寫，可還是要寫，在祁睿面前，他沒有選擇的餘地。他只是想不到，祁睿心思這麼嚴密，把他所有後路都給切斷了。往後他一點指望都沒有了。
“下官這就寫，這就寫。”秦明華一邊哭，一邊撿起了地上的筆，也不尋思了，直接就在紙上寫了起來。
祁睿讓清風拿來一個信封，等秦明華寫完後，他閱覽了一遍，就讓清風給封起來收了起來。
“孫大人，秦明華的善後事就交給你處理了！”祁睿道，“找個大夫給他診治一下，兩日後送出京城。”
孫中亞點頭，說，“微臣遵旨！”
事情都辦完了，祁睿從椅子上起身，他的手背在身後，俯視着匍匐在地上，如螻蟻一般卑微的秦明華。他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清風，清風在他的暗示下，從衣袖裡拿出銀票。
祁睿嚴肅說，“五千兩，足夠你富足地過完下半生。回鄉後好好地做人，若還是不安分，讓家裡早點備好棺材，免得突然死了，弄得措手不及。”
秦明華看着清風數着銀票，將他數好的係數遞給了自己，他看着自己手裡的銀票，恍然覺得在夢裡。一向公正無私的睿王，不僅放過了他，還給了他銀子。當然，他心裡知道他是看在秦可卿的面子上給他的。臨了了，他能沾光的，還是他最虧欠的大女兒。他的心裡，真是覺得羞愧。
“下官，謝王爺不殺之恩。”秦明華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又有他的警告在，他以後也不敢再興風作浪了，“下官以後一定好好做人，不辜負王爺的這番打算。”
祁睿沒再理會他，而是朝孫中亞和馮海鵬說起了告辭的話，兩人將祁睿送到了門外，目送着馬背上意氣風發的男人慢慢地消失在視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