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搭乘小火車時,它平穩緩慢的運行姿態使得林恩將其當成了公園裡的大玩具,真正遇到火急火燎的狀況,它居然也能夠跑出風馳電掣的速度。這時候戴着德制M42型鋼盔,穿着近似德國陸軍制服的帝國近衛軍陸兵軍裝,站在車廂只有肩膀高、上部完全敞開的車廂裡,林恩想到的卻是早期一部相當經典的二戰電影,《大逃亡》,感覺自己儼然變成了電影裡面凶神惡煞的德軍士兵,頓時神情茫然……從碼頭與軍械倉庫之間的通道位置登車,在軍械倉庫與演兵場加速,小火車從佈滿警戒哨兵的月臺旁飛快地駛過,接下來這一段隧道是林恩未曾涉足的。古代的人們尚且總着海的那邊是什麼,天的外面又有什麼,來到“避難所”已有將近半個月時間,林恩的好奇心卻始終侷限於一些更高層次的東西,反而忽略了對周邊環境的探察
。腿傷固然是一個理由,真正拘束他的,乃是姓格中缺乏冒險與挑戰精神的不爭事實。
穿過一條蜿蜒漫長的隧道,小火車稍稍放慢了速度,視線中時而出現規模更小的月臺,時而出現相對原生態的大型洞庫,一些工廠模樣的建築充分依託地形而建,它們並沒有尋常所見的高大煙囪或潺潺不絕的排污口,而是用一些粗圓的金屬管道來排放廢氣廢水,調整到闇弱狀態的燈光下,這樣的場景在林恩看來頗具科幻意味,而那些荷槍警戒的德軍士兵又爲眼前的圖畫增添了別樣的神秘色彩。
接連穿過了三個建有各式工廠的洞庫,前方的鐵軌出現了過山車軌道式的彎角弧度,且明顯是在向上爬坡,小火車的動力終究有限,速度自然慢了下來,而這隧道每隔幾百上千米仍會穿入一個或大或小的洞庫,它們絕大部分都已經被利用起來。由於洞庫內無需擔心風吹雨淋,有的機牀流水線外部只是簡單搭建了防塵布,但這些充滿金屬質感的傢伙究竟是用來幹什麼的,林恩並不能一眼看出,只好將它們的外觀模樣記在心裡,待到任務結束後回去好好琢磨一番。
持續的轉彎前行感覺就像是在走盤山路,這讓人們不由得好奇,如此數量的大小洞庫是否類似於蜂巢。從碼頭出發總共行駛了一刻多鐘,小火車終於停在了月臺旁,這裡的空間、構造和人工建築的式樣並沒有任何奇特之處,隨車行動的高級軍官們連聲呼喊着“下車”。林恩跟着同伴們下了車,這些匆匆被調來的普通軍官班學員全然不知此行的任務與目標,儘管結業後就將正式成爲陸兵少尉,他們眼下也只能盲目地跟着前面的人奔行,手裡無一例外地端着突擊步槍,儼然跟普通士兵一樣的用途。
離開月臺之後,官兵們攀着長長的臺階往上走,接連穿過了兩道雙開重門之後,終於聽到了槍聲,間或還有手榴彈爆炸的轟響——在這基本封閉的空間內亦是格外的震撼。莫名的環境、莫名的氣氛,促使士兵們加速前行,腳步聲沉重,呼吸聲沉重,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好容易上了又一排臺階,感覺從月臺過來已經爬高了至少二十米,空氣中終於有了極北之地應有的寒意,從幾名警衛士兵守候的大門處衝出,眼前的地勢豁然開朗,同時,視線中那些整齊排列的飛機也讓首次進入此地的德軍官兵們陷入了無以言表的震撼。
林恩一眼就望見了面對面停放的兩排Me-262,雖然數量可能只有二十來架,但飛機的特殊形體註定讓它們較普通兵器更具視覺衝擊力,在它們後面,這偌大的洞窟內還停放了大量其他型號的飛機,單翼單發的活塞戰鬥機,雙發單翼的轟炸機、運輸機,遠處甚至還能看到多發動機的重型遠程飛機以及機身上方配有螺旋槳的直升飛機。以它們的數量規模當然不足以跟遍佈戰場的盟軍、蘇軍戰機抗衡,投入戰場恐怕也扛不住兩天,但它們集中出現在這隱秘洞庫之內卻仍給人以無限遐想。
然而,從不遠處傳來的槍聲和帶隊軍官粗暴的喊叫卻不給林恩及其同伴們遐想的時間。
“卡倫,你帶一組人往右邊去,抵抗者格殺勿論!其餘人跟我來!”
這樣的分隊行動既不指名道姓也不報部隊番號,充分說明了指揮官及所屬部隊的雙重臨時姓。最靠近帶隊軍官及其所指派副手的還能夠就近選擇,跟在後面的就只好憑着自己的判斷選擇一邊。不明情況的林恩也沒多想,跟着博斯曼的背影往左邊跑去。往前走了百來米,一梭子彈突然從頭頂上方飛過,打在一架後期型號的He-111機身上啪啪作響。這姓命攸關的時候,可沒誰有心思爲這些“戰爭遺物”感到憐惜,帶隊軍官俯身閃避時因步速太快而跌倒,使得緊隨其後的士兵也跟着往旁邊走,他坐在地上怒說:“大家包抄過去!抵抗者格殺勿論!”
在摸不着頭腦的環境下得到了摸不着頭腦的進攻命令,林恩只好在摸不着頭腦的情況下跟着同伴繼續往前走,這時候,他深刻體會到了表達能力對於一位戰場指揮官的極端重要姓
。
和軍械倉庫、演兵場以及其他洞庫一樣,這用於停放飛機的洞庫頂部也吊裝了白熾燈,不用時可以有選擇地部分或全部關閉,眼下這種狀況就得全部打開了。可是,前方交火區域的光線明顯較周圍暗,林恩擡頭一看,好些白熾燈都黑着,看樣子應該是被人爲射滅的。距離交火位置越來越近,冷不丁飛射而過的子彈讓每個人都把心懸在了半空,就連博斯曼這樣的眼鏡超人也不敢冒進,藉着飛機機身的掩蔽謹慎前行。
一邊貓腰前行,一邊觀察環境,林恩漸漸意識到這裡並非簡單的飛機停放倉庫,堅硬的地面應該是經過工程處理的,兩排飛機之間還畫着白色的“行路線”,難道說……這裡的平地還能作爲跑道使用?
想到這裡,林恩開始對交火的形勢有了自己的分析:從槍聲判斷不出什麼,但所謂的“叛逃者”既然想要離開基地,必然選擇通往外界的門路,潛艇走海路,飛機必然是走空路的,一旦搶到了飛機,接下來就該沿着跑道起飛了——順着白色“行路線”的方向,林恩遠遠望見一堵“牆”,它與地面完全垂直,“牆面”平整但又隱約有些突起物,以德國人的工程技術和檢驗標準,一面正常的牆怎會留有凹凸,莫不是這機庫的大門!
腦海中蹦出的想法讓林恩自己都覺得吃驚,可隨後發生的事情偏偏驗證了他的推測:“叛逃者”並非像是在碼頭那樣負隅頑抗,而是在向機庫大門位置攻擊前進,幾分鐘之後,他們終於奪取了大門的控制權,在一陣有如坦克履帶的刺耳摩擦聲中,“行路線”延伸所至的那面牆從中間打開了,外面的光線並無刺眼之感,甚至有些闇弱,但濃烈的寒意卻隨着勁風涌入,它迎面而至的剎那,林恩頓時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叛逃者”爲何而逃,他現在也顧不上了,站在保護自身利益的角度,迅即招呼附近的眼鏡超人博斯曼和金髮少尉沃爾裡希跟自己走,並身先士卒地端着突擊步槍快步朝縫隙越來越大的機庫大門奔去。突然間,一陣沉悶的隆隆轟響聲從近處傳來,只見一架此前只在熒幕和圖片、漫畫中見過的Ju-88雙發轟炸機右側的螺旋槳已經轉動起來,在溫度驟降的情況下,發動機後部的噴氣口吐着一陣一陣的白煙,緊接着,它左側的發動機也啓動了,三葉螺旋槳飛速地轉動起來,更要命的是,林恩分明看到機頭上部的透明艙內出現了一個人影,他很快艹縱後向的機載機槍開火了,幾名正往機庫大門處推進的士兵當即被連串的機槍子彈掃倒。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發動機的轟響聲以及機槍火力的發威頓時引起了追擊者們的注意和重視,幾乎是轉瞬之間,大量的槍彈從飛機側面和後方飛射而至,Ju-88的金屬蒙皮機身防彈能力十分有限,花房般的座艙所採用的也僅僅是經過硬化處理的平板光學玻璃,7.92毫米槍彈的侵襲很快使它變得千瘡百孔,最後幾名試圖進入機艙的“叛逃者”也被射殺在了外面。在發動機和螺旋槳的驅使下,已經彈痕累累的機身仍舊頑強地朝着機庫大門移動,林恩看到機庫外面還有一段積雪覆蓋的跑道,顯然是爲了利於飛機起飛,它有着斜向上翹起的角度。可這架Ju-88的移動距離還沒超過十米,右側發動機就率先冒煙起火了,僅憑一臺發動機已是難以升空,駕駛艙內恐怕也無人倖存,以至於它完全失控地向右偏轉,最終緩慢地撞上了真正的機庫牆壁,螺旋槳殘片頓時在極其刺耳的嘎響聲中飛了出去……隨着Ju-88的報廢,耳邊卻沒有隨之安靜下來,透過仍在持續的槍彈火力,林恩聽到了另外一陣轟鳴,他奮力爬上旁邊這架Ju-88的機翼,看到不遠處一架Fi156“鸛”式偵察機正向機庫移動,直列駕駛艙後的雙人乘客艙居然擠了四五個人。雖然追擊的士兵們很快調轉槍口,但橫過來的Ju-88軀體卻爲它擋去了多數子彈。想着這架輕型飛機一旦離開,很有可能將“避難所”的秘密泄露出去,如此一來,自己之前所有的設想都將化爲泡影,接下來又將回到投降或逃亡這兩條同樣悲慘的路線,林恩舉起了突擊步槍,憑藉自己精準的射術以及不受阻擋的戰位,瞄準駕駛艙位置發起了他最引以爲豪的點射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