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12月16日,盟軍冬季攻勢拉開序幕已達十天之久,英國元帥亞歷山大掌印的南部戰線無疑成爲這十天來最大的亮色。憑藉果斷而強勢的圍攻,盟軍南線集羣漸漸將受困在羅馬尼亞和烏克蘭邊境地區的二十餘萬蘇軍部隊逼入絕境,並在西烏克蘭的赫梅利尼茨基地區佈下戰場迎擊蘇軍烏克蘭方面軍南線增援的裝甲部隊
。在這場驚心動魄的坦克大會戰中,不僅盟軍空軍用突出表現掙足了眼球,盟軍坦克部隊及反坦克作戰人員皆由上乘的發揮,更讓蘇軍高層猝不及防的是,對手在這種低溫的天氣下居然大膽實施了夜間穿插,偵察、襲擾、破壞和強攻無所不用,這幾十支敵後分隊及大批空降兵的出現讓蘇聯人驚呼盟軍的戰場創意和旺盛生命力。
他們哪裡知道,由於美英盟軍的三個王牌空降師在前期作戰行動中遭致慘敗,此次投入作戰的傘兵之中僅有不足兩百人來自美英軍隊,真正構成主力的是這場戰爭爆發以來首次參戰的兩支部隊,法國空軍第1空降團和德國第11志願兵團。在這其中,法國貢獻了600多名初登戰場的傘兵,走出戰俘營才短短一個多月的760名德國志願兵則是經歷過多場血腥殘酷戰鬥的前第三帝國軍隊,尤其有過在吸血鬼夜戰突擊隊、勃蘭登堡團和傘兵部隊服役經歷的官兵構成了這支精悍部隊的骨幹——二戰後期及戰爭剛剛結束時,這種身份的德國軍人一旦被蘇軍俘虜很可能遭到就地槍決的厄運,但在西方佔領區,他們多數都活了下來,雖然在盟軍戰俘營裡吃盡了苦頭,可生存與翻身的希望讓他們中的許多人毫不猶豫地接受盟軍徵募並重新拿起武器……
埃裡克就是其中的一個。
多瑙河畔的一片樺樹林中,埃裡克盤腿坐在樹旁。他跟直接配屬給自己指揮的17名德國志願兵都穿着帶有特殊標誌的美軍制服,外面再套一身白色防寒服,而包括他本人在內,隊伍**有三人揹負了由“蓄電池+紅外探照燈+紅外瞄準鏡”組成的單兵夜視儀。第三帝國後期,突擊隊的暗夜劍客們曾用這樣的裝備對盟軍戰線進行了大量的襲擾,許多次都曾在戰術上實現逆轉,而在同一時期,美國和英國也對夜視裝備投入人力物力進行研發,美軍的夜視器材趕在戰爭結束前實現了實用化,相似的遠離讓他們很容易對繳獲的德軍器材進行修復再利用。亦在重量和有效距離上獲得了改進。
武器方面,德制的mp44突擊步槍固然屬於開拓性的技術兵器,但西方盟軍對這種武器的興趣顯然不及蘇聯軍隊,而且德國在戰爭中留存下來的工業設備許多都被蘇聯人成套拉走,因而重新回到戰場,埃裡克使用的是美製m1卡賓槍,改良的夜視儀與之合用,有效距離和射程倒是更爲吻合,而“吸血鬼”突擊隊當年裝備的夜視儀也不只是與mp44搭配使用,另一種常用武器g43半自動步槍在外觀和性能方面亦與美軍m1卡賓槍較爲接近。
普通槍械到了一名真正的戰鬥精英手裡也能成爲厲害的殺傷武器。何況m1卡賓槍比德軍g43更具實用性和穩定性。埃裡克身邊的士兵們也都是內穿美軍戰服、外套白色防寒服,這樣的搭配用來對抗東歐寒夜仍有些勉強。至於近處這條水面部分結冰的河流,它可不是重名,而是歐洲第二大河流經烏克蘭的部分。“藍色多瑙河”的河水最終將在烏克蘭的敖德薩地區注入黑海,完成長達2850公里、穿過9個國家的主幹旅程。
抹去臉上的水珠,埃裡克從口袋裡掏出手電筒,讓左右兩名士兵撐起防水禦寒的雨披,以便將手電筒的光亮隱藏起來。利用牛皮紙所印製的地圖在水裡泡久了。邊緣都已經變了色,上面的英文字母也讓習慣使用德文的埃裡克眉頭緊鎖。很快的,一顆大腦袋徑直鑽進這雨披下面,他雙頰橫肉突起,一看就是個兇悍之徒,白色防寒服的領口能夠看到法國陸軍的肩章和徽標
。
埃裡克沒有因爲這傢伙的不請自來而感到不悅。對於曾經的手下敗將,人們總能夠展現出格外的寬懷,而此時的法國軍隊也不像外界揣測的那樣虛弱乏力。法國軍隊的重建幾乎是隨着盟軍反攻歐洲大陸的步伐而進行的,等到德國投降時,參戰的法國正規軍在數量上已經接近英國陸軍,之後的一年多時間裡,法國政府致力於重回歐洲大國行列,在政治上致力於擺脫美英控制。在經濟上充分利用殖民地資源援助本土建設,在軍事上以嚴格的軍事審查爲基礎進行軍隊整編,這些舉措對國力和軍力的恢復都起到了非常積極的效果。
“這裡……這裡……這裡……還有30公里路程,中途有兩條支流,過橋或泅渡……要趕在天亮前抵達e地很有難度啊!”
埃裡克嘴裡說的是德語。法國軍官的大腦袋一邊聽一邊搖晃,最後還來了句純熟的德語:“想要天亮之前趕到那裡,走外圍路線,繞過這裡……這裡……路程遠些,但我們有越野車輛,完全不成問題。”
擁有足夠的吉普車和輕裝甲運兵車不假,油料也還充足,對付敵方步兵綽綽有餘,但戰場可不是越野賽場,敵人的火炮、地雷還有坦克隨時可能出現在路旁。埃裡克面色嚴峻地說道:“那附近可有兩個村莊,估計蘇軍部署了巡邏力量,我們得格外小心。”
正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赫梅利尼茨基會戰打響的第三天,他們這支由法軍和德國志願兵組成的尖刀部隊就趁夜穿過蘇軍防線,通過近距離偵察向己方指揮部發去了不少有價值的情報,兩天前,埃裡克輕車熟路地率隊突襲了蘇軍的一處夜戰指揮部,俘虜了幾名蘇軍校官並破壞了那裡的通訊設施,這勢必引起蘇軍指揮部門的關注。埃裡克本想利用蘇軍混亂回撤己方控制區,沒想到中途遇上了蘇軍機動巡邏部隊。一場惡戰下來雖然擊潰對方,己方這邊也折損了不少兵員,目前只剩下5輛吉普車和2輛輪式輕裝甲運兵車,包括戰俘在內共有33人。
相比於戰場形勢的變化,遭遇蘇軍巡邏隊還只是小菜一碟,在這場規模空前的坦克大會戰中,雙方數千輛戰車在步兵和炮兵的支援下相互衝擊,且不斷有新的生力軍加入戰場。自從發生惡戰後,幸運女神似乎也不再眷顧這羣勇敢的戰士,兩天來。他們憑着頑強的意志不斷轉移,幾次遭遇蘇軍部隊而被迫狼狽逃竄,沒想到轉着轉着又回到了當初預定實施突襲的一個目標附近,由帶隊的法軍上尉也就是那顆兩頰橫肉的大腦袋做主,車隊晝伏夜出,就算突襲不成,也要探察到那裡的新情況帶回指揮部去。
“從昨天黃昏時開始,我們就沒有再遭遇蘇軍巡邏隊,戰線應該又有了新的變化。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兩座村莊很可能已經被蘇軍廢棄了。要麼就是駐紮有實力微弱的警戒部隊。”大腦袋法軍上尉學着用拿破崙皇帝的神態說道,“e點要麼是蘇軍的一處大型補給基地,要麼是高級別的指揮部,如果那附近還有很強的蘇軍守備部隊,說明它仍有攻擊的價值,我們可以使用無線電召喚美軍轟炸機,讓他們去解決問題,如果那裡什麼也沒有。我們也可以籍此判斷蘇軍戰線重心向北移動了。”
“雖然我們碰上敵人攻擊還能夠利用速度優勢撤離,可我總覺得這附近可能部署有蘇軍的野戰炮兵,還想回味被炮彈追屁股的感覺?”埃裡克搖頭說,“3年前我在這附近呆過一陣,總的來說,稀疏的樹林不足以爲部隊行進提供掩護。而且這些村莊要麼有蘇軍部隊駐紮,要麼安插了蘇軍的崗哨,想要很順利的穿過恐怕是個空洞的願景
!”
“要不我們換上蘇軍制服僞裝一下?”大腦袋法國上尉提出了一個餿主意。
一聽這話,埃裡克就一臉窩火地說:“嗨,我們中壓根沒有幾個人會講俄語,碰上蘇軍巡邏隊就死定了!”
商議來商議去,雞同鴨講的兩人根本得不出統一的意見,拿主意的依然是法國上尉——軍銜是其次的。相比於剛剛從戰俘營裡釋放出來的德國志願者,盟軍將領們顯然更願意將信任交給桀驁不馴的法國人,儘管他們更有可能把事情徹底搞砸。
決定迂迴向e點進發的決定後,大腦袋法國上尉把自己麾下那些筋疲力盡、士氣低落法軍士兵召集起來進行了一番動員。法國擁有彪悍的殖民兵團是世人皆知,可兩次世界大戰皆是本土軍人唱主角。這裡的法國兵也都是清一色的歐洲面孔,經過一個星期的敵後作戰,他們損失了十多名同伴,身上也多多少少負了些傷,加上此行前路艱難險阻,精神不振也是常理。埃裡克這邊,十幾名德軍志願者原先隸屬於9支不同的部隊,曾在同一部隊服役的只有寥寥數人,士兵們同樣疲態盡顯,長時間暴露在寒冷環境下,面部肌膚也變成了樺樹皮。
遵照大腦袋法國上尉的安排,法國士兵們乘坐靠後的吉普車和運兵車,對烏克蘭環境更爲熟悉的德國志願兵們仍負責打頭陣——他們穿着美軍制服,乘着美製吉普車,操着車載的勃朗寧機槍,乍看起來跟一般的美軍部隊無異。
經驗豐富的埃裡克遣了兩輛吉普車遠遠在前探路,其餘車輛相隔數米謹慎前行,向東行駛了不到半個小時,其中一輛吉普車折返回來,車上的德國志願兵帶來一個讓人吃驚的報告:前方村子附近的林地後面部署有蘇軍炮兵陣地,其中還有不少是喀秋莎火箭炮。
“噢?”埃裡克在停下來的車上仔細查看地圖,“是在這個位置?”
黑夜和陌生的環境增加了準確定位的難度,濃眉大眼的德國志願兵再三思量:“是的,應該就是這個位置!那片闊葉林佔地有好幾百畝,若不是循着蘇軍巡邏隊的活動蹤跡,我們還未必發得現那些隱藏在林地的蘇軍炮兵!他們的巡邏部隊活動範圍不算很大,從村莊以南到樹林以東,大致呈圓弧狀。”
等大腦袋的法國上尉走到身邊。埃裡克說:“這可能是蘇軍集團軍級的附屬炮兵或者一支師級規模的獨立炮兵部隊,大炮和火箭炮在運動戰中的意義不大,要麼是築壘陣地的火力支撐點,要麼是爲大規模進攻作準備的。”
大腦袋抓了抓後腦勺:“哪種可能性大一些?”
埃裡克白了他一眼,這傢伙還真把自己當無所不知的參謀了,事事都先讓自己分析一番。話說回來,在這個時代德國軍人的腦袋好像確實要比法國同行好用一些。
“兩者都有可能,指不定還是兼而有之的狀況。”埃裡克模模糊糊地回答說。
自命不凡的法國軍官對這種帶有敷衍之意的口吻毫不在意,他朝那個方向望了兩眼,慵懶地說道:“把蘇軍炮兵的座標發給美國佬。讓他們天一亮就對這一帶進行地毯式的猛烈轟炸,問題不就解決了?”
這辦法一聽就是不怎麼花腦筋的,也得是美英空軍夠強大,燃料彈藥的供應還近乎無限的充足
。埃裡克沒有提出相反的意見,而是順應地說:“那樣我們就可以提前後撤了!”
“後撤?”大腦袋搖頭道,“不,我們繞路去e點,我始終覺得那裡隱藏着對戰局有決定意義的秘密。嘿,德國人,你看。這場戰爭早一天結束,歐洲的秩序就早一天恢復正常,這對你們國家的民衆也是一件好事,我們用冒險換來勝利,榮譽、金錢還有地位一併收入囊中,不好麼?”
埃裡克嘴角微挑,用冷笑迴應上尉的法式邏輯,蘇聯贏得這場戰爭將成爲西方世界的災難。但盟軍速勝也未必是件好事,對德國的戰爭懲罰並不會因爲德國志願者們在戰場上的流血犧牲而免除,該審判的還得審判,該剝奪的還得剝奪,就算德意志能夠保留獨立主權,經濟社會恐怕也免不了遭受一戰結束後的困頓慘境。
“那我們這幾十號人何不來一次無比勇猛的突擊。一鼓作氣把蘇軍炮兵陣地攪得天翻地覆?”埃裡克毫不客氣地反諷到,這種看似瘋狂的事情他不是沒做過,只是現在他和他的士兵們不再是爲國家民族的勝利而戰。僅僅是爲了獲得自由,犯不着拿自己和同胞們的生命去幹九死一生的活計。
“說了e點纔是關鍵,把兵員消耗在這蘇軍炮兵陣地毫無意義!”大腦袋上尉用力嚷嚷道。
剛剛的態度確實有些偏激,埃裡克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而不是捲入和法國人的空射之爭,他皺眉道:“怕就怕主戰場這兩天發生了較大位移,已經從百多公里之外推進到了這附近。那樣的話也許等不到天亮蘇軍炮兵就該發威了。上尉,我們趕緊把情況發回指揮部吧!至於e點,我看沒時間也沒必要再去進行細緻探察了,這一帶既然成爲蘇軍的預定戰場,那裡定然成了蘇軍戰線的重要一環。”
埃裡克的忍讓並沒有讓大腦袋的法國上尉收斂。爭吵之中,他對這些德國志願兵的真正看法畢現無疑:“看來真正不畏懼死亡的德國軍人都已經在戰場上陣亡了,只餘下你們這些窩囊蛋!好吧!你們在這裡候命,天亮之前等不到我們就獨自撤退,我帶着我的士兵們去e點……法蘭西萬歲!”
聽到“窩囊蛋”,埃裡克身子猛然一顫,但他咬牙捱過了這種挑釁,在戰場上因怒而發可不明智。大腦袋法國上尉故作亢奮地走回座車,指揮着裝載法軍士兵的車輛繞到車隊前列,埃裡克乾脆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看着法國人玩弄幼稚的把戲。不多會兒,大腦袋的座車又調頭回來了,這傢伙氣哄哄地跳下來走到埃裡克面前:“你和你的士兵將因爲這種臨陣脫逃的表現而被送回戰俘營,真的想要那樣的結果?”
埃裡克本可以用臨陣倒戈的假設來提醒對方當前的形勢與雙方的地位,但他還是忍住了。當年若不是身負重傷,他不會在後方醫院度過第三帝國最後的歲月,與昔日的戰友們一道在柏林街頭戰死也比成爲盟軍俘虜來的光榮,在巨大的心理痛苦和精神空洞中度日,埃裡克漸漸想明白了一件事:命運如此安排必然是有道理的,要麼是讓自己有朝一日重回戰場發揮作用,要麼是讓自己在戰爭結束後擔起新的使命。
“我們突襲蘇軍炮兵陣地,牽制蘇軍周邊巡邏警戒部隊,你們趁機繞過這一地區前往e點,速度一定要快,也許來得及趁蘇軍混亂獲得偵察情況然後全員撤離。”埃裡克毅然決然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