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4月7日,德國,漢堡
依然是墟而不廢的城市,依然是絢爛殘酷的戰火,依然是險象環生的氛圍,黑色的硝煙在空中翻滾,猩紅的血水在地面流淌,熾烈的火球隨時吞噬一切……在這座港口城市一千多年的歷史上,還沒有哪一個時期發生過如此高密度的激烈戰事。短短五個月的時間裡,蘇維埃的紅旗與德意志的三色旗如同白晝與黑夜輪番交替,但這種變化並非自然規律,而是用萬千將士的骸骨堆積而成。這一次,蘇聯軍隊自東向西發起聲勢浩大的進攻,新組建的北德方面軍在攻克呂貝克之後分兵兩路,一路向北進攻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地區,一路向西進攻漢堡和下薩克森地區。在德國北部的戰略版圖中,漢堡的地理位置如同十字路口,又是海運的重要輸入港,自然成爲雙方爭奪的焦點。相繼攻克魏森貝格、阿斯倫堡等地後,蘇軍臨時整編的進攻集羣——第2突擊集團軍,於4月初兵臨漢堡城下。鑑於前一次漢堡-不萊梅戰役的教訓,蘇軍未以裝甲部隊強行攻城,而是以空軍和炮兵實施火力清掃,再以重裝甲車輛協同步兵攻入城區。
戰前擁有百萬人口的漢堡是一座不可折不扣的大都市,它安臥於森林和河流之間,既有鬱鬱蔥蔥的植被,又有縱橫交錯的水網,城區與城郊各處由上千座橋樑連接,地形十分複雜。進攻開始後,蘇軍輕車熟路地切斷了漢堡城區與外界的陸上聯繫,並以空軍和遠程炮兵封鎖德軍的海上通道,而德國守軍則主動放棄了阿爾斯特河東岸地區。在現代化的戰爭工具面前,一條普通的內陸河流已不能稱之爲“天塹”,利用各種架橋、渡河工具,蘇軍一夜之間即在阿爾斯特河西岸的城區建立了十多個橋頭堡,但這些楔入德軍防線的橋頭堡非但沒能撕破德軍防守,反而成爲蘇軍指揮官運籌帷幄的掣肘——爲了抵禦蘇軍的輪番轟炸和炮擊,德國守軍構築了大量的堅固工事,從而在蘇軍的火力壓制下保存了有生力量,並在蘇軍初步渡河後發動強有效的反擊,將蘇軍多處橋頭堡的部隊逼入絕境。爲了避免前線部隊成建制損失帶來的放大效應,蘇軍不斷向這些橋頭堡增派兵員,並在附近區域發動攻勢以牽制德軍反擊。十年來,蘇德軍隊已在各種戰場展開不計其數的交鋒,戰術可以改變,但作戰方式和習慣思維並不難捉摸,德軍指揮官們顯然預見到了蘇軍的應對策略,僅在漢堡的中心城區,德國守軍就連續挫敗了蘇軍的多次強擊,將三千多名蘇軍官兵壓制在內阿爾斯特湖(阿爾斯特河流經的寬闊水域被稱爲“湖”)西南部的小片城區內。爲了製作這個精妙的“捕鼠籠子”,德軍將美製155毫米和203毫米重型榴彈炮置於地鐵隧道內,通過隱蔽發射口對外射擊,加上使用小型車輛搭載火箭炮的德軍機動炮兵,不分晝夜地壓制蘇軍部隊並封鎖河道。
咬住了蘇軍的鼻子,還得要抵住蘇軍的拳頭。經過長期戰爭的積累,蘇軍逐步摸索出一套行而有效的城市攻堅戰術,勇敢老練的步兵和得心應手的近戰武器,皮糙肉厚的重型坦克和火力兇猛的重型突擊炮都堪稱法寶。此次圍攻漢堡,蘇軍盡遣主力,以步兵和兩棲戰車渡河之後,笨重而結實的IS-2、IS-3、IS-4型坦克很快借助浮橋駛抵橋頭堡,而被老兵們稱爲“斯大林鐵拳”的ISU-122和ISU-152重型突擊炮亦從河畔向對岸目標實施直射,重磅高爆彈能夠穿透渾厚的鋼筋混凝土牆,摧垮德軍的防線工事。不過,戰爭是武器技術發展的天然催化劑,許多幾近完美的武器都難逃落伍的命運,以第三帝國的“末日技術”結合美帝的工業產能,大量新型武器成爲德軍官兵對付蘇聯人的有效工具。一套總重28.6公斤的X-9型線導反坦克火箭,兩名接受一週專門訓練的德軍步兵,就有機會幹掉一輛耗費5萬工時和四十多噸金屬的蘇軍重型坦克,然後鑽入廢墟逃之夭夭。在蘇聯空軍佔據優勢的情況下,德軍繼續着獨特的機動炮兵發展思路,各種輪式越野車成爲反坦克或防空火箭武器的載具,它們身手敏捷、神出鬼沒,雖然第一代制導武器的精準度還有待提高,但低廉的成本和充裕的數量極大彌補了這種不足,使得蘇軍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比二戰乃至三戰時期大得多的代價。
1951年4月9日,德國,亞琛
這座毗鄰荷蘭和比利時邊境的德國城市是著名的溫泉療養勝地和工業生產、貿易集散、交通運輸中心,第二次蘇德戰爭爆發以來,數以百萬噸計的軍用物資在人道救援的幌子下經由亞琛入境,這裡也因此成爲蘇軍轟炸的重要目標。由於距離邊境僅有幾公里,傳統轟炸手段的精度根本無法避免誤炸事件的發生,蘇軍炸彈時常落入荷蘭、比利時境內,造成了一定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而兩國政府也相繼動員民衆撤離邊境地區。在西方盟國的政治影響下,大多數歐洲國家明顯傾向於支持德國,荷蘭和比利時亦不例外,因而在許多國際場合,人們總能夠聽到兩國代表控訴蘇軍的殘暴行徑,那些照片和影像也是指證蘇軍誤炸的有力依據,從而讓蘇聯政府揹負額外的外交壓力。基於這種負面事件帶來的不利影響,加之德軍不斷增強亞琛等地的防空力量,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的新型防空導彈亦使蘇軍的轟炸損失率不斷攀升,蘇軍統帥部無奈減低了對亞琛等邊境城市的轟炸力度。另一方面,德國軍隊卻在這些邊境地區秘密擴建空軍基地,並利用美國和英國提供的戰機擴編航空部隊——戰鬥機中隊從19個擴增到了199個,轟炸機部隊亦從無到有,德國空軍甚至第一次擁有了真正意義上的戰略轟炸機部隊。
昏黃的夕陽下,一架架灰綠塗裝、機尾噴塗着白色鐵十字徽標的四發轟炸機在巨大的轟鳴聲中滑離地面。相比於二戰時期活躍於各條戰線的亨克爾、容克、道尼爾系列轟炸機,這些飛行器更大、更快、更強,它們能夠搭載數噸炸彈往返上千公里,對敵人縱深的戰略目標實施空襲,從而造成物質和心理上的雙重打擊。這些性能優越的戰略轟炸機雖然沒能幫助西方盟國贏得與蘇聯的陣營大戰,卻極大地破壞了蘇聯的工業基礎,進而造成難以想象的連鎖反應。若是1949年的蘇聯擁有1946年時的綜合生產能力,德國軍隊恐怕很難熬過1949年的冬天,更不用說在1950年發動卓有成效的絕地反擊了。
在數十架噴氣式戰鬥機的保護下,百餘架轟炸機於亞琛空域編隊集結,然後揹着晚霞漸行漸遠。接下來的航程對於它們來說是相當漫長的,在沿着波羅的海南部飛行之後,它們將穿過立陶宛、拉脫維亞以及俄羅斯腹地,在蘇聯首都莫斯科上空扔下炸彈,繼而沿路返回,全程近4000公里。距離並不是最可怕的敵人,早在東西方大戰期間,蘇聯就緊急研發了用於攔截盟軍轟炸機羣的高空戰鬥機和防空火箭,而隨着噴氣式戰機技術的發展,米格-9和米格-15也加入到高空攔截部隊的裝備清單之中,大功率的脈衝雷達亦能夠爲蘇聯空軍提供遠距離的預警信息。
沉寂、安詳的夜空中漂浮着大片大片的雲,一輪明朗的圓月懸掛在雲層上方,銀色的光透過偶爾的縫隙照耀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遙遠的天際,一種非自然界的機械聲音逐漸明顯,擁有巨型機翼和四個大型發動機的金屬飛行器讓這世間的一切生物相形見拙,整個空氣中都只有那沉悶的轟鳴聲,巨大的黑影在連綿起伏的雲面上飛速移動,帶過的強大氣流在掀起了一道道雲浪。不知不覺中,它們已經飛行了近千公里,眼看模糊的海岸線就在前方,忽然間,一羣泛着銀灰色光澤的飛行器出現在視線遠端。體型上的差距使得它們乍看起來像是螳臂當車的可憐蟲,但在亞馬遜河,沒人敢於小覷“微不足道”的食人魚,蘇軍戰鬥機亦有着食人魚的兇悍,它們迎面而來,憑藉閃電般的速度向德軍機羣發起衝擊。依照盟軍戰略轟炸的經驗,百餘架德軍轟炸機好似波瀾不驚的鯨羣,穩穩保持着密集防禦隊形,從飛機上迸射而出的彈雨在夜空中形成了一幅奇景。
高手對決往往一招分勝負,但也有可能陷入鏖戰。蘇軍戰鬥機利用火箭彈和機關炮擊落了幾架德軍轟炸機,卻沒能擾亂德軍轟炸機羣的隊形,自己這邊也損失了好幾架,它們只好在德軍機羣外圍盤桓,伺機對那些得不到全向掩護的目標下手。往返幾次下來,這些短腿戰鬥機便因爲油料耗盡而被迫返航,但以此論勝負爲時尚早,在遼闊的蘇聯領土上,多處航空基地已是燈火通明,戰備值班人員迅速就位,隨時準備用自己的生命捍衛國家的榮譽和尊嚴。在這一方面,蘇聯軍人與他們的德國對手一樣值得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