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營一役對我來說猶如一場夢,夢醒時,我依然躺在秦府後院的紅木牀上,可惜那始終不可能是一場夢,秦軍西大營一萬五千兵馬只剩四千不到,糧草庫的八千旦精細谷糧顆粒未剩,這就是師兄自認爲的失敗,對秦軍來說,這是非常諷刺的說法。
可對漢北來說,沒能一舉攻下西大營,致使他們不能截斷秦軍北大營的糧道,這就是所謂的失敗,然而對秦軍來說,這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失敗!
秦權親自助陣西大營,再次重用孫尤,這次不再將西大營視爲可有可無,而是相對地在四方軍中更加註重西部的設防,四軍中的守將分別是西——孫尤,北——班驍、武敖,南——焦素義、英崔娘、熊大山,東——崔尚至,秦權如今正在輔佐西大營,以期在最短的時間內重建。
我這個待產的秦夫人自然只能待在宜黃城內,身邊除了伏影,又多了一個隱身護衛,這次連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裡,想想當時清醒後秦權的那副眼神,憤怒中帶着些許憐惜,真是很精彩。
焦素義遠在南軍,不敢輕易擅離職守,所以才指使英翠娘來看我,冠冕堂皇地說是來彙報軍情,可這一住下來就跟粘了糨糊一樣,怎麼也沒再走出宜黃城。
現在可到好,走到哪裡,總有一堆人跟在後面,根本連秦府都不敢出,不然人家還以爲秦家打算搬宅子了。
“夫人,我聽外面人說,城東山里挖了好些古屍出來。”有扶瑤這丫頭在,一點也不用擔心聽不到外面的事。
“古屍?”
“嗯,還有盔甲呢,老百姓都跟瘋了一樣,趕着趟子往東山跑,大家都想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挖出珠寶來。”
紅玉一旁扯了扯扶瑤,“夫人還懷着孩子呢,別說那些晦氣事。”
小丫頭揪着嘴點點頭。
不過我到是悶得久了不舒服,聽點奇聞也是好事,秦權那傢伙把我扔進府裡,吩咐人“看”好我後,自己撒歡走了,也不管我這忙人做久了,哪還能閒得下來,“這事州官沒管嗎?古墓可不是隨便給人挖得。”
扶瑤無奈地衝紅玉笑笑,“管了呀,可輪到發財的事,管得了白天不做賊,哪管得了晚上不偷摸。”整理一下手中的繡活,皺皺鼻子,“聽繡坊的老闆說,六街口的那個屠夫就挖出來一把青銅劍,一點銅鏽都沒長,跟剛鑄過得一樣。”
青銅劍?這讓我記起了當年在去漢西的路上,秦權得到的那把青銅劍,再有武敖也曾從一老者手裡買過一把,據說也是古墓裡出來的,“還挖出來什麼?”
“還有絲絹,聽說顏色可漂亮呢,就是一出山,那絹就變成了一堆灰炭,外面人都說,興許是墓主人生氣了。”
看來這事是要管管,如果百姓們把挖人墳塋當成了習慣,這就不好了。
次日,讓人把州官張杜叫了來,將封鎖古墓的意思說給他聽,他滿口答應,還說就等着我發這話了,因爲怕我身子不好,這種事就沒敢來報,只是暫時派了幾名官兵前去守着。
他將古墓一事從頭至尾跟我交待了個清楚,自從西大營一役後,無論州官還是軍中將領,似乎都比往常謙卑了許多,看來權勢還是要依靠戰功才能行駛地更暢快。
“屬下請了城中幾位博學的老人,將山中挖出的物件一一查驗過,他們認爲,這山中可能真得有墓,而且還不小,從那些東西的製造工藝來看,很可能是前朝金國的東西。”
“金國?”三百年前被大嶽先祖吞併的東方大國。
“對,宜黃在三百年前正是金國中部最大的一座城池。”
這到讓我來了些興趣,當年在去漢西的路上所見的那座山洞,秦權逼着我將其全部忘掉,至今還覺得有些冤屈,沒想到如今這宜黃也鬧出了古墓,我對古墓的認知不是金銀財寶,而是它們裡面所藏的那些歷史。
金國與魏國一樣,是當時大嶽先祖最強勁的兩個勁敵,無論軍事、國力,可以說都比當時剛興起的嶽國強很多,若非嶽國巧妙地利用了這兩大強國之間的恩怨,怕是也沒有這三百年的大嶽天下。
紅玉看得出我的意思,她在觀人意圖這方面相當老道,只那麼一閃神,我忘了隱藏眼中的那抹興味,她便看出了我的意思。
張杜走後,紅玉衝着一臉無聊的英翠娘使個眼色,後者隨着她的示意看向我,冷聲一笑,“夫人,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臨盆了,您這次該不會又打算出去找誰打一仗吧?”
微笑着搖搖頭,若是這樣,那秦權說不準真要禁我的足了,就是不衝着我,也要保着他兒子吧,這話乍聽起來有些傷人心,不過也是事實,上次無意着了黑松的道,若非師兄有意夜襲西大營,興許我如今還在漢北大牢裡吃牢飯呢。
可能是即將出世的孩子帶給了我好心情,雖然西大營那場大戰的景象依然還會在午夜夢迴時蒞臨,不過顯然慘烈的場景正隨着臨盆日期的到來漸漸被遺忘,這當中也要歸功於身邊圍着的這羣女人,她們的陪伴讓我根本無暇再去胡思亂想。
十月中下旬,秦權捎來口信,說是西大營已然建好,調兵一事也即將完成,不久便可以回宜黃暫住一段時間,爲了鞏固西防,不得不從東軍抽掉兩萬人馬到西大營,這麼一來,東部的土匪、山賊又要開始鬧騰了,東部幾個州官往宜黃跑了好幾趟,希望秦權能調些人馬震住東部山匪。
這兵自然是不能再調了,唯一解決的好辦法就是將東部的土匪、山賊剿盡,可算來算去,能點得上名的軍官都有自己特殊的任務,秦軍依然是將少兵乏,這是個不爭的事實。
這時我記起了一個人——祁公傅,此人的本事雖不堪統帥三軍,可帶兵剿匪到還是綽綽有餘,他在西軍做巡弋小官就做得不錯,不妨用他試試。
秦權在向孫尤等人詢問過後,很快將這個個子矮小的祁公傅調至宜黃,由我親授剿匪一職,他之所以沒有立即授職,一來是想讓祁公傅感激我的提拔,對剿匪一事盡心盡力,二來,也悄悄向秦軍釋放了一個信號——秦夫人有着提拔軍官的直接權利,這對今後我能隨意調動兵力提供了助益。
果不其然,祁公傅對我非常感激,接受兵符時隨即發誓一定要將東齊東北、南涼東南的土匪全部剿盡。
入了十一月,天氣轉寒,沒些日子腹中的孩子就要出世了,秦權趕在頭一場雪前回到了宜黃,他前腳剛進門,後腳就來了捷報,祁公傅接連端了三處土匪窩,說是藉着這連戰連勝的氣勢給我們將要出生的孩子揚個威勢。捷報之後還送上了九隻碗口大小的方鼎,這讓我跟秦權都很驚異,不是因爲他的話,而是因爲這九隻小方鼎,那是前朝金國的王室之物,他是怎麼得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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