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就是國公府與丞相府結爲秦晉之好的日子,雖然安長吟的臉已經成了京都官員之中久久不散的話題,可是礙於兩府的威嚴,前來參加婚宴的人數還是多的數不過來。
丞相府的大門外鋪着厚厚的紅毯,一直延伸到了宴請賓客的院子之中,流水一般的禮物被送進了府中,熱鬧一直持續到了正午,在震天的鞭炮與敲鑼打鼓聲之中,喜宴才終於開始。
秦朝然站在門口,看着火紅色的花轎遠遠的被擡到了面前,心中是說不出來的滋味,他今日身着了一身紅色的綢緞長衫,胸前耀目的紅花映照着他有些嚴肅的臉龐,帶着一絲看不出的苦澀。
花轎緩緩的落地,安長溪聽着鞭炮噼裡啪啦的在丞相府門口響了起來,不由得伸着頭望了過去。
秦朝然手中紅色的羽箭刷刷刷的射出了三支,整整齊齊的沒入了轎子的頂部,第一個儀式完成之後,便就要將新娘迎接入府了。
喜娘輕輕的轎子的簾子掀開,便露出了安長吟的身影,她的臉被喜帕遮住了,纖瘦的身子裹在豔紅的喜服之中,接過喜娘遞給她的紅綢,跨過了馬鞍之後,又接着跨過了火盆,這才走上了紅毯。
一路直接走進了喜堂,正座之上,安國公與秦威並肩而坐,看着迎面走來的一對新人臉上都帶着慈祥和藹的笑容。
一旁的禮官高高的三呼了幾聲,拜完天地之後就屬於禮成了,在座前來祝賀的人都知道安長吟的樣子,送入洞房的時候沒有人去阻攔。
遠遠地看着這一切,安長溪只是在微笑着,她知道,此時此刻,喜帕下面的安長吟一定是十分的難受吧,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嫁給自己心儀的那個人,即使秦朝然在京都之中的地位不低,可是跟藍紀離比起來,他又能夠算得了什麼?
看着丞相府巨大的宅院,一副花團錦簇欣欣向榮的模樣,可是隱藏在這生機背後的哀嚎誰又能夠聽得見?在這樣的地方生存,就像是站在山巔之上,只要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墜入萬丈深淵。
如今安長吟對秦家來說基本已經喪失了用處,即便是給了她正妻的名分又能夠有什麼用處?她已經沒了美貌,即便是秦朝然身邊的通房丫頭都要比她美麗百倍,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又怎麼能夠生存下去。
“聽說秦朝然這半個月已經找了三個妾室了,只怕安長吟今後的日子是不好過了。”喻梓翊低聲的跟安長溪說道。
聞言安長溪淡淡一笑:“她既是入了丞相府,無論如何都是相府的少夫人,即便是那些妾室對她有什麼心思,我想秦朝然也不會傻到寵妾滅妻。”
“你有沒有發現,自從你進門之後,墨王和蘇將軍就一直盯着你。”喻梓翊不經意間擡頭,就見那兩人正看着安長溪。
“說起來,很久沒有看見軒哥哥了。”安長溪有些無奈的說道,低頭吃了個草莓,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道:“顏厲太子也在看着你!”
喻梓翊的臉
瞬間爆紅,落在安長溪的眼中,她的心中便就已經有了答案,看來她的表姐距離成婚也是不遠了,只要顏厲去請求軒帝退了婚,所有的事情就都能夠迎刃而解。
這個喜宴吃的索然無味,安長溪的每個表情都落在了藍北墨的眼中,宴席剛一結束,他就想要走過去找她,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了蘇楚軒也走了過去,見他在安長溪耳邊說了幾句話,兩人便快步走出了丞相府。
看着蘇楚軒緊皺的眉頭,安長溪不由得問道:“軒哥哥這般着急做什麼?孃親還不知道我出來……”
“邊疆戰事告急,長溪,我是想來告訴你,不出三日我可能就要帶兵出征了。”兩人並肩走着,絲毫沒有發現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你很久沒有去蘇府了,不如……”蘇楚軒看向了安長溪,眸中的溫柔如水一般輕柔的打在了她的臉上。
安長溪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終於到了蘇府,擡頭看去,硃紅色的正門上方懸着一塊御賜的牌匾,上寫敕建將軍府五個金色的大字,門口還立着兩座虎虎生威的獅子,安長溪已經很久沒有踏進蘇府了,自從四年前蘇楚軒走了之後,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去。
陽光照在金色的琉璃瓦之上,反射出了層層的光芒,使得整個院子彷彿像是鍍了一層金沙一樣,閃耀着金光。
“我們去書房吧。”蘇楚軒轉頭對着安長溪說道,安長溪點點頭,看他臉上的神色不由得心中有些不安。
書房門前站着兩名梳着雙鬢的小丫鬟,身着淺青色的布裙,見他們兩人走近,急忙屈膝行禮,蘇楚軒並沒有說話,只是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下去。
走進了書房,蘇楚軒將房門關上,安長溪這纔開口道:“軒哥哥,爲何你又要出征?”
蘇楚軒倒了杯水遞給了安長溪,隨後低沉着說道:“戰事告急,除了我能夠前去,一時之間沒有更好的人選。”
這個消息來的突然,安長溪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呆呆的看着蘇楚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人誰都沒有開口,房中一片的寂靜。
她的記憶之中從沒有過蘇楚軒再次帶兵去邊關的記憶,有的只是因爲她嫁給了藍紀離,他回來幾日就又請旨回到了邊關,可是如今,已經過去了一年,怎麼他又要走了?
“軒哥哥,你非去不可嗎?”良久,安長溪咬了咬嘴脣問道,她不願他去,她無法肯定他這一去到底是好還是壞。
“邊關戰急,除了我便只有寧將軍能夠前去,你也知道,十年前寧將軍的腿就受了重傷,到現在還有隱疾,所以……”蘇楚軒笑了笑,他何嘗不想留下看着她,可是家國天下,沒有國又何來的家,何來的天下。
擡頭看了他一眼,他的眼中帶着一絲的隱忍和不捨,安長溪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種事情是難以預料的,更何況蘇楚軒本就是戍邊大將軍,若是他不去,也沒有合適的人選了。
“長溪,今日我之所以叫你過來,是想告訴你,我……我願意一直等你,我知道你一定不會隨着顏厲太子走的,是不是?”蘇楚軒定定的看着她,一臉的期待。
看着他這樣的目光,安長溪有些不敢去看他,別過頭低聲說道:“軒哥哥,你是知道的,從始至終我都只把你當成哥哥。”
“是……是因爲墨王?”蘇楚軒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安長溪擡眸對上他帶着一絲苦澀的眸子,心中有些不忍,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是的,軒哥哥。”
聞言,蘇楚軒灑然一笑,笑容帶着幾分難以言說的苦澀:“早知道會是這樣,四年前我就該告訴你我的心意。”
淚水有些猝不及防的涌了上來,安長溪仰頭盡力不讓它落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軒哥哥,緣分這樣的事情,真是說也說不清楚,我……我不知道爲何只要看到他就會感覺心安,我知道這對你是很殘忍的事情,只是我……我不想傷害你。”
聽了這話,蘇楚軒的臉色有些微微的蒼白,安長溪低着頭不敢去看她的神情,只能夠感覺到他輕聲的嘆息。
“你拒絕了我這麼多次,其實我都習慣了,即便你心中沒有我分毫,這一生我也是認了。”就在她以爲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他的聲音穩穩的傳了過來。
再也壓制不住眼中的酸澀,淚水奪眶而出看着他始終如一儒雅的外表,安長溪這一刻才終於發現她究竟是有多麼的殘忍。
“這一生是註定了,軒哥哥,我欠你太多。”安長溪拭去臉上的雷叔,一字一句錯錯落落的落在了蘇楚軒的心頭,敲得他越發的清醒。
“這樣也好,欠着吧,總是會有還的時候。”蘇楚軒的臉上帶着無盡苦澀的笑容,可是在看向安長溪的時候,一點一點的都碎成了片片的溫情,“長溪,在你與王爺成婚的時候,我一定會回來。”
安長溪不知道她是怎麼走出蘇府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敲打着她的心頭,她又一次殘忍的拒絕了他,拒絕了那個將她當做寶貝一樣的男子。
走着走着,冷不丁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檀香味傳來,安長溪下意識的想要抹去臉上的淚水,就聽見藍北墨溫柔的聲音在耳邊溫柔的響起。
“想哭就哭吧,你還有我。”
這句話像是特赦一般,安長溪靠在藍北墨的肩頭,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斷的落在了他的長衫之上,感受着她散發出的悲傷,藍北墨輕輕的拍着她的後背,像是照顧孩子一樣耐心的爲她擦拭掉了臉上的淚水。
所有的苦澀與無奈都在這淚水之中傾瀉出來,她永遠都還不清了,她欠蘇楚軒的太多,多到她自己都數不清。
“我……我欠他太多。”止住了淚水的安長溪紅着眼看着藍北墨,喏喏的說道。
“我知道,我來替你還。”
藍北墨將她緊緊的摟在懷中,兩個人的身影交織在了一起,被夕陽拉的很長很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