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異常的不安穩,夢中無數次的出現了曾經的事情,那張帶着假面的臉還有這一世早已經紅消香斷的人,個個都在糾纏着她的心,想要睜眼看去,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睜開,只能夠感覺到周身是一片的模糊,那些人影也在一個一個的離她遠去。伸手想要去抓住他們,可不管她怎麼掙扎,都無法抓住任何人,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物是人非。
四處陷入了一種陌生的環境,夾雜着後悔、痛楚與孤獨,層層疊疊的涌了上來,如影隨形的纏着她,黑暗之中似有人站在她的眼前,一雙淡然的眸子在靜靜的看着她,可當她伸手的時候,他卻突然消失在了眼前。
“不要走……”她幾乎在喊出這個名字的同時感受到了一種異常的難過,臉上冰冷的全都是淚水,身邊立時有人在喊她:“溪兒,醒一醒。”
猛然驚醒,安長溪只覺得自己彷彿掉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心臟跳的越發的快了起來,幾乎就要破胸而出,靠在軟枕之上,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一句話也無法說的出來,那種掙扎的痛楚,那種深入骨髓的絕望,久久都無法散去。
將她用在懷中,藍北墨低頭見她臉色蒼白,急忙道:“來人,去請何太醫過來!”
“不!不要,我什麼事都沒有。”安長溪縮在他的懷抱之中,用力的搖頭道。
“好,好,都聽你的。”藍北墨對着趕進來的雲意搖了搖頭,轉頭柔聲的說道:“溪兒沒事了,只是夢魘着了,一會兒就好了。”
所有的愁緒洋洋灑灑的落在了心頭,安長溪擡頭看他,只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眼淚不受控制的緩緩落下,打在了他包裹着她的手上。
藍北墨靜靜的抱着她,目光之中帶着疼惜與內疚,他輕輕的撫摸着她的背部,良久才道:“溪兒,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裝在你的心中,難道連我都不能夠信任?我從未曾想過要一個柔順而隱忍的妻子,在我面前,你可以做你自己,我要的是真實的你,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只要有我在,你就無須強迫你自己去堅強,有我在爲你承擔着一切,你到底在想什麼,告訴我好嗎?”
他的話語低低的縈繞在耳邊,引誘着安長溪心中的所有小秘密,她窩在他的懷中,含糊不清的道:“我不曾想過,有一日我會回來,我害怕,害怕他會對我的家人下手,我想讓他們平安,我不要當他的傀儡,我也不知道我能在這裡多久,我不想離開你……”
昏昏沉沉,渾渾噩噩,斷斷續續,安長溪幾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是藍北墨卻一直認真的聽着她在說話,眼中的神色由心疼變成詫異到最後變成了柔軟的疼惜,將她抱得越發的緊。
過了很久,彷彿一切的愁緒與痛楚都在他溫暖的懷抱之中化作了一片的虛無,淡淡的消失在暖暖的房中。
塵埃落定,所有的東西還是原來的模樣。
安長溪耳邊突然傳來了藍北墨低聲的話語:“溪兒,上天多麼眷顧我,竟前世今生讓你走到了我的身邊。”
前世今生?安長溪驀然擡頭,正落盡了藍北墨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眸之中,他淡淡一笑,化開了陳年的冰封:“是嗎,溪兒?”
安長溪怔怔的擡頭,看着藍北墨柔情的面容,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
話來。
見她這樣,藍北墨擡手將她臉上的淚水擦掉,溫柔的說道:“怪不得當初你千方百計的要退婚,怪不得你要處處盯着藍紀離,都是我不好,從今以後,有我在我就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的委屈,我會保護好我們的家人。”
他的目光清亮而神秀,燦若星辰,照亮了這漫漫的黑夜。
“我……”安長溪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她此時的心情。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傻了?”藍北墨劍眉微挑,戲謔調侃完全不同於往日,顯然是在故意逗她開心。
安長溪嘆了一口氣,低聲道:“若是聯姻沈家,日後的路會好走很多。”
話音一落,滿屋寂靜。
不知爲何,她感覺藍北墨放在她腰間的手緊了幾分,輕柔的聲音便傳入了耳際:“我藍北墨今生今世就只會有一個妻子,哪怕是錦繡山河都不會委屈她去得到。”
依舊是那不變的淡然,卻帶着一種毋庸置疑的凝重,如同一道永生的誓言一般:“我方纔就是這樣與唐老先生說的,日後若再有人提親,咱們就還這般說。”
心中慢慢升騰起一陣暖意,她擡頭,臉上的淚痕映在他深邃的眸光之中,安長溪在他的凝視之下閉上眼笑了起來,可是眼淚卻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滑落。
有愛之人如他,夫復何求?即便未來的路披荊斬棘,這一生,也再沒有任何的怨言。
一晃已是半個月光景,秋風颯爽,吹拂着湖中殘荷搖搖欲墜,幾隻大雁飛過天際,帶着離人的相思漸漸遠去,不留下一絲痕跡。
墨王府之中,藍北墨正坐在湖邊垂釣,翠竹長杆握在手中,不慌不忙的朝着湖中心甩了過去。
身旁的藍靳念終於沉不住氣,起身道:“二哥,不過是今日被他們那羣人彈劾了幾句,你就躲到這裡來釣魚了啊?”
藍北墨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說話,擡手向他的身後指了過去。
安長溪此時正站在他們身後,手中端着兩杯茶水,見藍靳念轉身便走了過去,將茶盞遞給他道:“這幾日突厥與契丹不斷的騷擾邊關,在這個時候那些人彈劾他你以爲是什麼意思?雖然這些話並不是父皇所說,但究竟是什麼分量,你也該明白。”
曾經擁兵自重,如今多行專斷,藍靳念眸光微冷,輕哼一聲道:“若二哥當初不是常年擁兵,前幾年的邊關也不會如此的安寧,也不會有他們在這裡安穩的聒噪了,難道他們就到處都是好的了嗎?若專斷之權給了他們,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事情,況且眼下的情況他們不是不知道,腹背受敵,除了二哥誰能夠平亂?我真是沒想到那羣人會如此說。”
聞言,安長溪低下了頭,眉梢處染上了一種無奈,無論如何,這一次恐怕藍紀離一派都不會那般輕易的讓藍北墨得到主帥的位置,然而軒帝那裡的態度並未明朗,最後花落誰家也尚且難以分辨。
擡頭看了一眼藍北墨挺拔的背影,想到這兩日他臉上不時流露出的疲憊,安長溪的心底泛起了層層的疼惜。
水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響動,一尾鯉魚隨着藍北墨手腕翻轉之際飛到了半空之中,他伸手將魚放在了身邊的籃子裡,起身對着藍靳念道:“如今最爲重要的事情便是削藩,如今珉昌
侯那裡在蠢蠢欲動,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與突厥勾結。”
雖然藍靳念平日看起來有些不正經,但確實也是帶兵多年的人,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如今突厥與契丹在邊關大肆挑釁,想必與珉昌侯也脫不了關係,而楚城正是珉昌侯重軍駐兵的地方,所以二哥你是想……”
“對,一旦撤藩完成,珉昌侯即便想造反,也沒了兵權。”藍北墨負手而立,長風將他的衣襟吹得飄飄灑灑,深邃的眸光迸發出一道精光,帶着一種胸有成竹的淡然。
珉昌侯近年來一直在楚城活動,沿着楚河三州大肆的屯兵屯糧,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旦邊關戰事起來,珉昌侯自然可退至楚河境內據守自立,進可與南亦侯聯手,退可與突厥契丹沆瀣一氣,由楚河一帶南下便可直接入侵京都,一旦三方聯手,便就是腹背受敵,這樣的人,不能不說是心腹大患。
一連兩月,藍北墨獨自一人扛着各方的壓力不斷的上奏撤藩削藩一事,藍紀離、藍北宸甚至很少在朝堂上露面的八王爺卻聯手上奏暫時不能夠撤藩,沈家,秦家各處官員亦是層層陳表,甚至公然彈劾。
但是軒帝卻遲遲不肯做出最終的決定,帝王之心沒有人敢去揣測,一時之間朝堂之上是人心惶惶。
冬日越來越近,藍靳念才自朝堂回來正要趕往墨王府與藍北墨商討最近發生的事情,寧貴妃身旁的太監總管林一便將他攔了下來。
兩位王爺吉祥,念王爺,貴妃娘娘讓老奴帶您進宮。”林一快步走到藍靳念身邊,俯身站在他的面前,似乎生怕他跑了似的。
藍靳念此時仍舊在想着邊關的事情,聞言擡頭問道:“什麼事情?母妃會如此着急讓林公公前來尋我?”
“老奴也不知道,似乎……似乎是要將沈家的長女沈悅瑩賜婚給您。”林一皺了皺眉頭,低聲說道。
“你說什麼?”藍靳念一臉愕然,雖然給皇子賜婚的事情是很平常的事情,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竟然將沈悅瑩賜給了他。
“怎麼可能!林公公,我們快些進宮!”藍靳念此時已然顧不上去找藍北墨,快步走向了皇宮。
墨王府之中,安長溪與藍北墨也在第一時間得知了這個消息,兩人更是驚詫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怎麼還是她?”安長溪不禁有些煩躁,前陣子是要將她嫁給藍北墨來聯姻,這才過不久,難道沈家的女兒是急着出閣,嫁誰都可以嗎?
藍北墨的嘴角扯出了一抹帶着諷刺的笑意,淡淡說道:“是皇后的懿旨。”
不管是前一次也好,還是這一次也好,她沈悅瑩想要嫁的無非就是他們身後的寧家,在氏族之中,寧家是最爲清高的一家,即便是寧家心中靠近他們,但是一旦有了沈家的參與,事情就會變得複雜,到那個時候,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麼事情。
“沈家還真是陰魂不散。”安長溪十分不悅,“只是不知道七弟那邊會如何說,他怎麼可能願意娶。”
“不能娶,也絕對不能夠同意,只要父皇沒有點頭,即便是皇后的懿旨又能如何?如今邊關一戰在所難免,只要七弟領兵出征,到時候還怎麼會有時間大婚,便就讓沈家去等着吧。”藍北墨笑了笑,眸中卻射出了一道冰冷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