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萬丈逐漸隱藏在了黑暗的天色之中,夜風透過雕花窗櫺絲絲的吹進了房中,夾帶着淡淡的荷花香氣,暗香浮動讓人清醒萬分。
昨日便回到了國公府,可是心中卻還滿滿的都是藍北墨那張帶着寵溺笑容的臉,她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日,會與他走到一起。
“郡主,今日是三小姐拆紗布的日子,您要不要也過去看看?”雲意端着剛剛熬好的藥走了進來,見安長溪站在窗邊不由得問道。
接過藥水仰頭喝下,安長溪臉上的笑意更甚:“你不說我倒是忘了,這樣的事情怎麼能夠不去看呢?隨我去吧。”
上午下了一上午的雨,正吟堂之中的桂花樹越發的茂密,不時滴落下來的露水發出了輕微的響動,屋中燈火通明,隱約將安長吟纖細的身姿印在了窗戶之上。
擡腳走進了門,安長吟正端坐在椅子上,一身桃花色的長裙華美而精緻,裙襬之上繡着的玉蘭花絢麗的讓人移不開眼睛,她的臉上此時還罩着厚厚的紗布,一旁的丫鬟婆子仍舊像往常一樣低着頭不敢看她。
秦朝然特意爲她請來的孫大夫就站在屋中,安長溪冷冷的看着,卻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勉強,心中瞭然,只帶着淡淡的笑容安靜的望着。
“三小姐,我幫您拆了紗布。”孫大夫的聲音很輕,帶着不確定的語氣。
安長吟此時早已經迫不及待,急忙道:“還不快些。”
孫大夫接過碧潭手中的剪子,輕輕的在她臉上剪了起來,一層一層帶着血跡的紗布落在了地上,他並沒有直視安長吟的臉,一直低着頭看着她裙襬之上白色的玉蘭花。
臉上沒了任何的束縛,安長吟一把推開了孫大夫,快步跑大了鏡子面前,原以爲能夠看見她曾經的樣貌,可是卻沒有想到,鏡子裡映照出來的仍舊是一張滿目瘡痍的臉龐。
一聲尖叫在房中炸響,安長吟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伸出手抄起椅子就向着鏡子砸去,鏡面被砸的粉碎,只剩下星星點點還掛在上面,仍是能夠反射出她那張殘缺的臉。
安長吟猛然轉過身,發瘋一般的將屋中能砸的東西全部砸了一個遍,無論是茶壺還是擺設的瓷器,都變成了碎片鋪滿了一地。
砸完了東西,安長吟突然陰測測的看向了安長溪,不知道在想什麼,足足半盞茶的功夫才終於開了口:“這麼多天都沒有露面,如今見到我這樣,你終於滿意了?”
見她猙獰的樣子,安長溪不由得淡淡一笑,安長吟並不知道她這五日所發生的事情,當然,她也不打算告訴她,盯着她的面容道:“妹妹說的是什麼話,我過來不過是想告訴你,這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只需要薄薄一層附在臉上,你的容貌就能夠恢復,至於是什麼,妹妹還是自己去想吧。”說完,不等安長吟再次開口便轉身走了出去。
聽了安長溪的話,安長吟一下愣住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東西?她的臉還能有救?看着站在門口的孫大夫,像是受了驚一般飛快的衝了過去拉住了他的袖子:“你知道是什麼對不對,你有辦法的對不對,不然秦少爺不會讓你來的,你一定可以的!”
看着眼前的女子,孫大夫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作爲一個男人他自然享受有女人投懷送抱的感覺,只
是安長吟的樣子實在讓人不敢去看,這幾日他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這個女人的恐怖,因爲院中的一個粗使丫頭皮膚白皙,她竟然用小刀狠狠的劃了那個丫頭的臉,還有個二等丫頭生的較爲魅惑,她竟偷偷的找人把她送給了一個瘸腿的乞丐。
而這些不過都是因爲她的臉毀了,不能夠忍受美麗的東西出現在她的眼前,孫大夫輕輕的掙脫了安長吟的手,低聲道:“三小姐,的確是有這種東西,人皮面具,能夠將原本臉上一切的痕跡都遮蓋去。”
“真的有嗎?那你快幫我找到,我要變回曾經的樣子,快讓我變回曾經的樣子。”安長吟像是你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命的喊叫着。
看着安長吟的臉,孫大夫有些爲難的說道:“三小姐,這東西我的確會做,可是……可是您的臉如今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如果真的帶上了人皮面具,臉上的傷痕不透氣便會腐爛,脫落,你的疤痕無法接觸外界,還會加速腐爛的速度,你必須不斷的吃藥才能夠保持你的臉慢速腐爛,而這樣下去,總有一日,你會死掉的。”
“我不在乎!孫大夫,你現在就幫我做,現在!我再也不要頂着這張臉了,求你!”安長吟幾乎是哭喊着說出來的。
屋中的人都一臉驚愕的看着安長吟,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爲什麼她會這樣,雖然眉=美貌很是重要,可是沒必要爲了美貌而搭上一條性命!特別是以後的每一日,她都要親眼看着自己的傷口腐爛,潰敗直到死亡的那一天。
“三小姐,您可想好了。”孫大夫低聲說道。
“我想好了,你去做吧。”安長吟的聲音冰冷而低沉,帶着無法言說的冷意沁入了每個人的心頭。
長溪院中,安長溪已經更了衣躺在了牀上,雲意爲她換過藥之後並沒有急着出去,而是站在牀邊,似乎在等待着誰的到來。
沒多時,婧瀾便自外室快步的走了進來,見安長溪並沒有入睡,急忙行了一禮道:“郡主,果然如您所料,三小姐不管不顧也要那大夫爲她製作人皮面具。”
勾脣一笑,安長溪的眼角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然,她的聲音在這夜裡顯得格外的清寂:“過不了幾日,她就會徹底的在衆人面前出醜。”
一夜好眠,陽光清透的照在大地之上,雖然帶着燥熱,可是安長溪的心情卻很是美麗,一大早藍北墨就命人送來了裕芳齋新鮮出爐的糕點,因爲記掛着她的傷勢,還特意囑咐了製作糕點的師傅不能放太多的油。
與此同時,正吟堂之中,孫大夫一夜沒有閤眼,足足三個時辰才終於製作出了一張完美的人皮面具,將它小心翼翼的放在錦盒之中,拿到了安長吟的面前。
安長吟緊緊的看着桌子上的錦盒,像是看着最珍貴的寶物一樣癡癡的移不開眼,慢慢的打開了盒子,一張薄薄的面具一下就出現在了眼前。
“戴上它我就能夠恢復容貌了?”安長吟絲毫不掩飾語氣之中的激動,“安長溪,你定然不會想到,我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恢復容貌!”
“戴上了就意味着你原本的臉會越來越糟,三小姐,您可要做好決定。”孫大夫還是不忍的提醒了一句。
“給我戴上。”
午後的陽光少了幾分燥熱,因爲安長溪的
身子還是有些虛弱,喻蘭便拉着她去花園曬太陽,搖籃之中還帶着三個小跟班。
躺在搖椅上閉目養神,突然聽到了喻蘭驚訝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長吟,你的臉……”
安長溪瞬間睜開了眼睛,擡眼就看見了安長吟那張完好無損的臉,雖然知道是因爲什麼,可是她還是表現出了一個驚訝的神情,好巧不巧的就落在了安長吟的眼中。
“母親,長吟的臉徹底的痊癒了,多虧了孫大夫了。”安長吟似乎又變成了曾經那個有些嬌弱膽小的樣子,臉上的神情雖然有些不太自然,不過確確實實是真的好了。
“妹妹能夠康復,真是讓姐姐開心,看來我們一定要好好的謝謝孫大夫了,只是不知道孫大夫是用了什麼靈丹妙藥,竟是讓妹妹看起來比以往更加的光彩照人了。”安長溪慢慢的說道。
聽了這話,安長吟有一瞬間的呆滯,隨後冷冷說道:“姐姐還是不要知道了,若是想知道,怕是要在臉上劃幾刀,這個代價姐姐難不成也想試試?”
說話的時候,安長吟只覺得自己的臉帶着些溼漉漉的感覺,她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臉上的疤痕正在開裂,流血,雖然別人看不到,她卻能深深的感受到那種痛苦,但是她仍在拼命的忍着,她不能夠讓任何人知道她臉上的秘密!
聽到這邊的聲音,剛自書房出來的安國公一臉笑容的走了過來,在看見安長吟完美無缺的臉之後,瞬間驚訝了起來,良久才恢復了正常。
“今日與秦丞相相商,長吟正好也好了,五日之後舉行訂婚宴會,到時候長吟一定要好好表現。”安國公說話間還時不時的瞥向安長吟,似乎仍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之所以不再拒絕秦威的提議,就是想盡快讓這個女兒嫁出去,不然總有一日她的臉會成爲她葬送性命的利器。
“女兒知道了。”安長吟淡淡一笑,看起來十分的溫婉,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這一笑要忍受着什麼樣的疼痛。
回到長溪院,安長溪倒是沒有想到那個孫大夫的手藝竟然那麼好,不過一個晚上就做出瞭如此精美的人皮面具,只是這張面具又能用到什麼時候呢?
“看你這笑容就知道你沒想什麼好事。”藍北墨緩步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安長溪正靠在躺椅上一臉的冷笑。
聽見聲音,安長溪不由得擡頭看向他:“你怎麼來了?”
“想你。”不過短短的兩個字卻讓安長溪瞬間就紅了臉。
“方纔進來的時候聽說了,安長吟的臉恢復了?”藍北墨皺了皺眉頭問道。
擡眼看向他,安長溪帶着疑惑道:“你怎麼知道安長吟的臉受了傷?”
藍北墨臉上的笑容忽然變得有些不自然,淡笑着道:“過幾日再告訴你,怎麼,你在擔心什麼?”
聞言安長溪不由得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讓他坐下,隨後道:“她用了人皮面具,我想用不了多久,她的臉就會徹底毀掉了。”
“她倒是真敢,這個送你,對了,有件事情要告訴你,我方纔見到顏厲與喻小姐在一起了。”藍北墨自懷中拿出一方錦盒遞給了安長溪,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加了一句,“京畿司還有些事情,我先走了,趁空才能來看看你,好好養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