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福海聖旨還沒念完,才唸到‘着褫奪爵位,抄沒家產’,何晟便再也承受不住打擊與絕望,“咚”的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徹底失去意識前,腦中唯一的念頭便是,祖宗傳下來的家業竟葬送在了他這個不肖子手裡,就算到他死後,何家的爵位便到頭了,便將成爲平民百姓,可爵位因制到頭,和被聖旨褫奪爵位能一樣嗎,他死後還有什麼臉面去見何家的列祖列宗於九泉之下?不,他早該死了,他若是一早死了,自家的爵位自然也一早便因制到頭了,而且他死了,不就可以不必承受如今的打擊與絕望了嗎!
唬得勤謹伯太夫人,不對,如今該叫何老太太了,唬得何老太太尖叫一聲:“晟兒,你怎麼了,你別嚇娘,別嚇娘啊!”便撲到何晟身上,嚎啕大哭起來,“晟兒,你醒醒,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個什麼好歹,可叫娘後半輩子靠哪一個去……”
卻纔只哭了幾聲,便被何太太給掀到了一邊,紅着眼圈沒好氣道:“老爺只是一時承受不住打擊,急痛攻心暈了過去而已,母親不說叫醒老爺,反而將老爺壓得氣兒都沒法喘,是惟恐老爺死不了是不是?”說完,又是給何晟掐人中,又是掐虎口的忙活起來。
何老太太似是沒想到兒媳敢這樣對待自己一般,怔了一下,纔回過神來,立時便橫眉怒目的罵起來:“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動手,還敢咒我兒子,若不是看在光哥兒的份兒上,我立時便賞你一紙休書!”
何太太聞言,冷哼一聲便反脣相譏起來:“你還有臉賞我休書,若不是你一意孤行,霸道專橫,以爲全天下所有人都該順着你的意思,家裡又怎麼會落得被褫奪爵位,抄沒家產,老爺和光哥兒還充軍西北的下場,好好兒一個家,生生被你給弄垮了,果然老話常說‘娶婦不賢毀三代’,最該領休書的是你纔對!”
話沒說完,眼淚已忍不住再次撲簌簌的落了下來,“我真後悔,當初沒有立起來,轄制住你,再將光哥兒養回我自己身邊,不然他又怎麼會被你養成如今這般貪花好色,薄情寡義,懦弱無用,還害了我的孫子……縱然老爺是個一味愚孝的又如何,我爲公爹守了三年孝,爲何家生兒育女了,我孃家也不是可以任你們何家可以想怎麼囂張,就怎麼囂張的人家,我爲什麼要怕你啊,就算老爺日日都歇在你塞的那些個狐媚子屋裡又如何,就算那些狐媚子被你縱得快要上天了又如何,難道誰還能真正動搖我正房夫人的地位不成,我真的好後悔啊……”
在一家老小上下即將面臨的殘酷命運面前,何太太終於忍不住將自己對何老太太經年的不滿與忿恨表達了出來,也終於開始後悔起自己曾經的懦弱與立不起來了,可如今她縱悔青了腸子,也於事無補了。
何老太太聞言,仍是滿臉的難以置信,仍不敢相信一向在自己面前話都不敢大聲說的兒媳,竟敢如此對待自己,待回過神來,簡直快要氣瘋了:“賤人,是誰給你的膽子這樣對待自己婆婆的,目無尊長的東西,你娘是怎麼教你的,待晟兒一醒來,我便讓他休了你,還要去問你娘要這些年費心教導你的辛苦費,只可惜你不受教,教來教去還是這副沒用樣兒……”
一邊罵,一邊還要撲上前廝打何太太。
卻被慘白着臉的何繼光給架住了手,眼神空洞,聲音更是空洞的低吼道:“祖母,您到底還要鬧到什麼時候,我娘說得對,若不是你一意孤行,霸道專橫,若不是我貪花好色,薄情寡義,我們家又怎麼會落得今日這般下場,您不知悔改也就罷了,還想當着太子妃娘娘與兩位公主的面兒撒潑,您是覺着我們家的下場還不夠慘,還想再惹惱了皇上,落得更慘的下場是不是?”
說得何老太太怔住了,半晌才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來:“我把你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二十年,到頭來你就是這樣對我的,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我們家又是造了什麼孽啊……”
不過被何繼光這麼一提醒,她倒是終於想起了眼下不是教訓兒媳和孫子的時候,忙又撲上前,對着四公主搗蒜般磕起頭來,哭着哀求道:“公主,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公主要打要殺,只管衝着我一個人來,我絕無半句怨言,只求公主能饒了你公爹和光哥兒,別讓他們去西北,公主,我真的知道錯了,求您開恩,求您大發慈悲……”
唱作俱佳的看得顧蘊與三公主是歎爲觀止兼解氣不已,這老潑貨怕是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今日罷?
餘光卻見四公主滿臉的疲憊與不耐煩,顧蘊當機立斷喝道:“父皇都已下了聖旨,你這老婆子還不知悔改,還在想着讓四皇妹饒了你們,是在質疑父皇的旨意嗎?”
又喝罵左右:“你們都是死人不成,就任這老婆子在這裡撒潑,也不瞧瞧這裡是什麼地方,堂堂公主府,豈是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撒潑的地方,還不把人通通都給本宮攆出去!”
便有左右應了一聲上前趕人,何福海趁機賠笑向顧蘊道:“回太子妃娘娘,奴才還奉皇上旨意,帶了金吾衛一併來拿人抄家,倒是可以不用勞煩娘娘的人了,只交給金吾衛們去辦即可。”
顧蘊點頭笑道:“那就有勞何公公了,只不知何陳氏那三十杖責,是立時便打,還是容後再打?本宮私心想着,到底如今還是大正月的
到底如今還是大正月的,打死了人也不吉利,何公公要不賣本宮一個面子,讓行刑的人下手時輕一些,好歹別把人打死了。”
打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豈不太便宜何陳氏了?還是打得她半身不遂,以後只能仰賴着何太太的鼻息苟延殘喘纔來得解氣,以何太太如今對何陳氏的怨恨,想來定會好生“服侍”她的,反正何晟父子屆時都不在京中了,還有誰能護着這糟老婆子!
何福海何等精明之人,一聽顧蘊這話,便明白她的意思了,忙笑道:“太子妃娘娘太客氣了,您有話只管吩咐奴才便是,還說什麼讓奴才賣您一個面子的話,豈非折殺奴才了?那奴才就先行退下,領着金吾衛辦事去了,回頭再來向娘娘覆命。”
說完向外叫了聲“來人”,便有如狼似虎的金吾衛涌進來,不由分說將何家上下給拖了出去,渾不管他們掙扎得有多厲害,叫喊得又是多麼的淒厲。
一直到被拖出四公主府,何晟才終於被折騰得醒了過來,何老太太見兒子醒了,立時便哭起來:“晟兒,如今我們該怎麼辦?難道你和光哥兒真要去西北嗎?你不知道,張氏這賤人方纔對我是多麼的不敬,你們都走了,我又被打得一身的棒瘡,她一定會趁機虐待作踐我的,你去西北前,一定要先把她給休了……不是,我的意思是,難道你就不可以不去西北,事情就真再沒有絲毫回圜的餘地了嗎?”
與何福海一樣,何老太太也立時明白了顧蘊何以要特意叮囑何福海,別將她打死了,在這些事上,她的腦子向來轉得極快,也就不怪她害怕了。
何晟這回是真被老孃害苦了,這會兒怎麼可能有好臉色給何老太太,聞言立時啞着聲音沒好氣道:“母親說得倒是輕巧,皇上都下了聖旨了,你還在想着回圜,難道不知道‘君無戲言’嗎,還是你想讓我抗旨不尊,你是怕我死太慢嗎?至於光哥兒他娘會不會虐待作踐你,反正我到時候也看不見,眼不見心不煩,且由着她去了,說來這些年你作踐她也作踐得夠了,也是時候該還債了!”
說得何老太太哭得越發的大聲了,還想坐到地上去撒潑:“我不管,你一定要先休了張氏再去西北,我不要落到她手裡……”
何福海哪裡耐煩看她撒潑,大喝了一聲:“都沒吃飯嗎,連個糟老婆子都架不住,信不信咱家回宮後,便告訴顧指揮使,打發了你們刷馬去!”
又看向何老太太,不屑的撣了撣衣襟:“你不管,定要你兒子怎麼樣怎麼樣了再去西北?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是想抗旨不尊是不是!帶走!”
何老太太滿臉悲憤的還待再說,嘴巴卻忽然被一團臭烘烘的東西堵住了,人也被架得動彈不得,只能任由金吾衛拖着她往前走。
何太太被押着走在後面,許是害怕之後再尋不見機會與何晟父子說話了,因忙又急又快的叮囑起二人來:“老爺放心,我定會照顧好祖母和老太太,還有家裡其他人的,雖說聖旨是說抄沒家產,媳婦們的嫁妝卻是不能一併抄沒的,妾身的嫁妝這些年是賠進去了不少,田產鋪子多少還有一些,再加上我孃家的幫襯,度日應當是不難的,反倒是老爺,也是這麼大年紀的人了,西北那塊兒又苦寒,您去了那裡後,可千萬得照顧好自己纔是。”
又說何繼光:“光哥兒,這些年你與我素不親近,可我疼你的心,卻是這世上誰也比擬不了的,雖說此番咱們家是遭了大難,好歹命都保住了,只要命還在,就還有希望,娘會一直在盛京城裡,等着你回來的,你還年輕,總能逢上大赦……可千萬要保重身體纔是……”
說到後面,終於泣不成聲的再說不下去了,心裡卻是越發的將何老太太恨到了骨子裡,你個老虔婆,害了我的夫君和兒子,尤其是我兒子,他還那麼年輕,卻因你的緣故,名聲前程盡毀,甚至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回盛京……我一定會好生“服侍”你,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何晟與何繼光見何太太泣不成聲,父子兩個也是忍不住眼眶發熱,悔不當初,可這世上又哪來的後悔藥可吃?
門外的動靜自然很快便傳到了裡面顧蘊與三公主耳朵裡,顧蘊先就冷笑道:“果然是個不知好歹,不知所謂的老潑貨,聖旨都下了,竟還想撒潑,也太把自己當一盤菜了!”
又說四公主:“你也是,好歹是公主之尊,怎麼就能被那老潑貨轄制成這樣,就算你真心喜歡那何繼光,也不能忘了你是君他是臣,必須得他先尊重你,對你好了,你才能慢慢回他幾分尊重,對待他的家人就更得恪守君臣之別了,不然又豈會縱得他和那老潑貨這般不知天高地厚?這是你天生的優勢,別人家的女兒通沒有,你自己能把自己的優勢先就放到一邊呢?好了,多的話我也不說了,想必經過這個血淋淋的教訓,你心裡已經什麼都明白了,以後可該自己立起來了!”
三公主也道:“是啊四妹妹,這夫妻之道便是如此,不是西風壓倒了東風,就是東風壓倒了西風,你不自己立起來,可不只有一直被壓倒的份兒?我婆婆和大皇姐的婆婆又何嘗不難纏了,可只要我們端起公主的架子,擺出公主的倚仗,她們又敢怎麼樣?好在像何家這樣無恥無情的人家到底少之又少,再讓父皇與大皇兄大皇嫂好生替你挑個駙馬便是。”
府蘊點頭接道:“
頭接道:“三皇妹這話極是,不過這些事你就不必擔心了,我自會好生替你挑選,再不重蹈覆轍的。”
雖說休了駙馬,讓駙馬一家都獲罪這樣的事情確實不常見,也多少會帶來不好的名聲,畢竟這世道就是這樣,待女人比待男人嚴苛得多,可總沒有自己的日子要緊,且別人家和離之女不好嫁,公主卻是不怕,挑好了人,皇上下旨賜婚,再不情願也得奉旨,何況就算四公主嫁過一次人,還讓何家因此垮了,想必願意的人家也多的是!
不想四公主卻搖着頭低聲道:“多謝大皇嫂與三皇姐的好意了,可我,不想再嫁人了,反正公主府父皇已經賜給我了,我也有嫁妝,便不嫁人也不至於活不下去。”
原以爲嫁了人,便又多幾個真正的親人和家人了,日子怎麼着也要比以前在宮裡時更好過更有盼頭,卻沒想到,嫁人後的日子倒比以前還不如,那她還嫁人做什麼,還不如自己一個人過呢,至少公主府這一方小天地,是她一個人的,她可以在裡面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再不必看人的臉色!
顧蘊聞言,就想起了當初自己也一度不想嫁人,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便也不逼四公主,只點頭道:“隨你高興便是,橫豎就像你說的,如今你已有公主府了,你愛在自己府裡住也行,愛進宮與我作伴也成,都沒什麼要緊,不過眼下你還是得隨我進宮去,好生將養一段時間纔是,你一個人在府裡,叫我如何放心?”
反正她是公主,便不嫁人也沒人敢公然非議她,公然非議天家,索性等她想通了,走出了這段傷痛後,再挑真正的良人也不遲。
姑嫂三個正說着,何福海回來覆命了,給三人行過禮後,他便恭聲回道:“已經將何晟何繼光父子押送至刑部大牢,等待下次刑部有人犯發配西北時,便一併押送去西北了,何陳氏的三十杖責也已行過刑了,人還活着,至於何家的其他人,也分男女各自看管起來,等待查抄家產後,便該攆出去的攆出去,該發賣的發賣了,不知太子妃娘娘還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顧蘊想了想,笑道:“本宮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了,辛苦何公公了,只是父皇是怎麼知道這事兒,及時打發了公公出來傳旨的?本宮還想着,等事情辦好了,再回宮求見父皇,細細的稟告父皇呢。”
何福海笑道:“回娘娘,是早朝後太子殿下與皇上說起,皇上才知道的,立時龍顏大怒,說自己的女兒竟被臣下給欺負成這樣,實在可惡,連皇上自己素日尚且不對公主們說一句重話,就是想着女兒家矜貴,且世俗的規矩對女兒家束縛太多,這何家的人,是自以爲比皇上還尊貴不成?連帶……皇后娘娘皇上也一併怪上了呢,然後便讓奴才出宮傳旨了。”
皇上連日來本就因瓦剌犯邊,盛京米價上漲等事心情大糟,誰知道偏在這當口上,聽說了何繼光與何家苛待四公主之事,滿腔的怒火有了現成的出氣筒,豈能輕易饒過?
宗皇后雖病着,也讓皇上罵了一通,說自己當初把四公主交給她教養,她就是這樣教養的,堂堂公主,竟比尋常人家的女兒還立不起來,選的駙馬是個渣滓也就罷了,連陪嫁的人也是一羣護不住主子的,連一家之母尚且當不好,又怎麼當得好一國之母?爲此還特意打發人去景仁宮傳口諭,罰了宗皇后一年的俸祿,所以何福海有此一說。
顧蘊聞言,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原來是這樣,不瞞公公,本宮當時還正想着,到底該怎麼懲治何家的人才好呢,輕了罷,委實不解氣,也抵不了四皇妹的委屈,重了罷,又怕人非議說本宮越俎代庖牝雞司晨,畢竟事涉一個伯爵府和一位公主,已不完全是後宅的事,還關乎天家的體面,朝廷的綱常,所幸父皇的聖旨就來了,到底父皇有決斷,三言兩語便把事情解決得漂漂亮亮的,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皇上的性子,顧蘊做了他一年多兒媳,要說有多瞭解委實還談不上,但皇上護短她卻是知道的,人的天性便更偏向於自己親密的人,位高權重之人因爲做事更容易,自然就更偏向自己人了,何況天下至尊,甚至他的偏心還是爲禮法規矩所允許的。
否則就像宇文承川昨兒說的那樣,何以全天下所有人家的女兒出嫁後都得與婆母住在一起,要伺候婆母夫婿,打理家裡一應瑣事,就只天家的女兒能自己開府,不用伺候婆母夫婿,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
所以皇上知道這事兒後,能不生氣纔怪了,四公主素日是不得他寵愛,畢竟他成日要忙的事情那麼多,妻妾子女又衆多,能分多少注意力到四公主身上?
但這並不代表他就不心疼四公主了,連三皇子做了那樣大逆不道的事,因爲他死了,皇上還痛惜了好久呢,何況還關乎皇上的顏面,關乎天家的顏面,所以何家上下落得那樣的下場,都是他們自己活該!
顧蘊之所以沒先回過皇上便出宮,既是因爲心裡着急,等不得那麼多時間了,也是擔心萬一皇上知道後,想着自己已經忙不過來了,她還去添亂,連帶對四公主都沒好臉色,就不管這事兒,或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當然,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但顧蘊不得不事先考慮到,她甚至在來的路上已想好,便是事後會被人說嘴非議,她也勢必要狠狠給何家一個血淋淋的教訓,讓他們永銘於心了!
卻沒想到
卻沒想到,宇文承川連這也提前爲她考慮到了,直接把事情回了皇上,讓皇上出手懲治何繼光和何家,那事後人們便是會說嘴非議,也說不到議不到她頭上了,當真是得夫如此,妻復何求?
顧蘊心裡不由甜滋滋的,大冷的天,嘴角的笑卻如三月盛放的桃花一般燦爛。
何福海又道:“皇上還說了,請太子妃娘娘帶四公主一併回宮,皇上要親自見一見四公主,還說四公主身體不好,總得將養一段時間,長嫂如母,這事兒少不得也只能一併交給娘娘了。”
顧蘊少不得應了,見時辰不早了,便與何福海道:“既是如此,勞煩公公出去稍等片刻,好歹等四皇妹換件兒衣裳,總不能讓她就這樣蓬頭垢面的去見父皇罷?”
何福海忙笑着應了,自退了出去,顧蘊才吩咐朱丹幾個:“都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服侍你們公主換衣裳去?一個個的都高興得傻了不成!”
說得衆人都含淚笑了起來:“奴婢們眼見公主終於脫離苦海,苦盡甘來了,可不是高興得傻了?”簇擁着四公主去了裡間換衣裳。
三公主這才得了機會,與顧蘊說話兒,卻紅着臉支支吾吾的:“大皇嫂,那個,我……待會兒見了父皇,能不能請您、能不能請您好歹爲我和我母妃美言幾句,別叫父皇太生我們的氣,我們真的已經知道錯了,不然我今兒也不會打早便等着大皇嫂,方纔也不會搶在大皇嫂出手前,懲治那杜氏了……求大皇嫂好歹爲我們母女周全幾句……”
顧蘊一聽就明白了,三公主這是聽何福海說連宗皇后都吃了皇上的刮落,怕皇上知道她曾裝作不知道四公主正身處水深火熱當中,也會給刮落與她們母女吃呢,所以纔會這樣懇求自己的,說來方纔三公主懲治杜春嬌實在懲治得漂亮,而且看她的樣子,也的確是知道錯了,在亟不可待的想彌補,自己倒是沒必要再與她計較到底了。
遂點頭笑道:“三皇妹放心,我會在父皇面前盡力替你和淑儀娘娘周全的,父皇既這般疼四皇妹,想來疼你的心也是一樣的,應當不會真生你和淑儀娘娘的氣。”
三公主聞言,方稍稍鬆了一口氣,心裡則是越發慶幸起今日隨顧蘊一道來四公主府爲四公主張目,方纔又搶先懲罰了杜春嬌之舉來,好歹大皇嫂已不怎麼生她的氣了,只要父皇能也不生她的氣,她和母妃的危機便可以徹底解除了。
不過,大皇嫂不生她的氣與像待四皇妹這樣真正的心疼與憐惜相比,到底差距還是太大,自己能不能想個什麼法子,替大皇嫂做點兒什麼事來,讓她高興,討得她的歡心,讓她雖不至於像疼四皇妹那樣疼自己,好歹也待自己多幾分真心呢?那樣將來她們母女還有什麼可愁的?
三公主暗暗思忖着,漸漸有了個主意……
不一時,四公主換好衣裳出來了,顧蘊遂攜她上了自己的車,行至四公主府的大門外,又與三公主作了別,才隨何福海一道回了宮去。
很快進了宮門,顧蘊第一件事便是着人去打聽皇上在哪裡,不過片刻,奉命而去的小太監便回來了,行禮後道:“皇上正在懋勤殿的暖閣裡等着四公主呢,太子爺也在跟前兒伺候着。”
顧蘊聞言,便與四公主道:“可見父皇心裡是多麼的疼你,爲了等你,連臣工們都不召見了,快去罷,我先回去吩咐人替你收拾屋子去,你纔不說是想與我住得近一些嗎,那索性就住東宮算了,橫豎自家親兄妹,也沒什麼可避諱的。”
四公主卻滿臉的苦相,片刻方支吾道:“我實在怕父皇,我長這麼大,與父皇單獨說過的話,不超過十句,大皇嫂陪我去好不好?”她是在心裡起過誓以後定要自己立起來了,方算不辜負大皇嫂今日的一番心意,可這哪是一個半個時辰便能立得起來的,總得給她一個過程罷。
得,這哪是養小姑子,都快成養女兒了……顧蘊哭笑不得之餘,想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到底還是點了頭:“行,那我就陪你走一趟,不過你是父皇的親生女兒,有什麼好怕他的呢?你都怕了,我做兒媳的又遠一層,豈不更怕,可你看我怕了嗎?”
因顧蘊如今不能走太多路,姑嫂二人便沒在宮門下車,而是一直任車輦行至了乾清宮外,才各自下車,與何福海一道去了懋勤殿。
果然皇上已在懋勤殿的暖閣裡等着四公主了,瞧得顧蘊也一併進來,倒也沒說什麼,叫了二人起來後,便恨聲說道:“當初朕便說何家不配尚主,是皇后說,正是因爲何家不是顯貴,能有幸尚主,必定受寵若驚,上下都加倍好生伺候着,朕才同意了這門婚事的,卻沒想到,何家果然不是東西,竟敢如此委屈朕的女兒,真是抄他們家一百次都難消朕心頭之恨!”
又說四公主:“你也是,就算你母妃去得早,朕素日因政務繁忙,也疏忽了你,你也是金枝玉葉,怎麼就能讓他們作踐成這樣?罷了,如今且不說這些了,瞧你瘦成什麼樣兒,太子妃,你既一併來了,朕便親自囑咐你,儘快把福柔的身體調養好纔是,不然年紀輕輕的便落下病根還了得?等調養好了身體,再讓她跟着你學一段時間的當家理事,把性子立起來,纔好另挑一個好的駙馬,不然將來這樣的事一樣避免不了……不,這次朕親自給你挑駙馬,這樣的事情一定能避免了!”
本來皇上是窩了一肚子的火要說四公主的,什麼‘你老子是天下至尊,縱橫一世,怎麼就會養出你這樣軟綿綿的女兒來’,什麼‘你真是丟盡了朕,丟盡了宇文家的臉’。
但見四公主瘦得形銷骨立,稍顯陌生的蒼白臉龐上,還依稀能看出幾分珍貴嬪昔年的輪廓,想起自己也曾寵愛過珍貴嬪一段時光,怎麼她才一走,他便讓他們的女兒受了這樣的委屈?到底還是心疼之心佔了上風,不忍再多說四公主了。
不想恰是這難得的溫情,讓四公主大是觸動,忍不住嚶嚶嚶的哭了起來,漸漸更是忍不住發展成了嚎啕大哭,良久才慢慢平息了下來,抽泣道:“兒臣原以爲,父皇記不記得還有兒臣這個女兒都未可知,那有些事縱反抗了也是無用,還不如由它去呢,就跟兒臣以前還是宮裡時一樣,如今方知道,父皇心裡也是疼兒臣的……兒臣以後一定不會再讓父皇煩心,一定不會再讓父皇失望了!”
說得皇上暗自嘆息且自省起來,他還說皇后這個一家之母當得不稱職,他這個一家之主又何嘗不是一樣?又着意撫慰了四公主一番,還讚了顧蘊有長嫂風範,令何福海各賞了姑嫂二人一堆東西,纔打發了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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