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滿朝文武對皇上將顧蘊指給宇文承川做太子妃之事都是怎麼想的,賜婚聖旨既已下了,自然再沒有更改的可能。
而宇文承川縱再不受寵,那也是皇太子,皇太子賜婚,規矩自然與其他皇子賜婚或是平日宣旨不同,得先選好吉日吉時,再由禮部尚書或是侍郎,連同內務府宗人府的官員一道,去女方家裡宣旨。
禮親王與禮部此番深覺委屈了宇文承川,他們事後打聽了一下,未來的太子妃竟已是快十八歲的老姑娘了,可見是個德容言功都不怎麼樣的,不然也不會拖到這麼大的年紀,還待字閨中了。
是以有意在旁的方面補償宇文承川,不但特地將去宣旨的吉日定在了九月初九的巳時(早上九點),——也是向皇后貴妃等人抗議,別以爲皇上暫時被你們矇蔽了,你們就能矇蔽住文武百官和天下萬民了,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們休要得意得太早!
還將宣旨當日就該依禮送到的小定禮加厚了足足一倍,意在表明禮部和內務府宗人府對未來太子妃的尊重,賜婚聖旨既下,結局已無法更改,他們自然只能儘量往好的方面想了,至少顯陽侯府的門第也不算太辱沒了太子殿下,未來太子妃據說一直都是由顯陽侯夫人教養的,想來德容言功也不至於差到哪裡去,且年紀大有年紀大的好處,至少人穩重,早日爲太子殿下誕下嫡子的可能性也要比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大得多不是?
如此到了九月初九日,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吳岱山吳大人,一早便親自領着內務府和宗人府的官員,披紅掛綵,禁軍開道,敲敲打打的奉着聖旨到了顯陽侯府。
顯陽侯府上下早已知道顧蘊要做太子妃了,可聖旨送到又不一樣,饒顧準自來喜怒不形於色,且對侄女被指爲太子妃“事先毫無心理準備”,瞧得如此榮耀的場面,臉上也禁不住帶出了幾分喜色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顧氏蘊者,嫺熟大方,溫良敦厚,品貌出衆,朕與皇后躬聞之甚悅,與皇太子堪稱天設地造,爲成佳人之美,現特許配與太子爲正妃,一應禮儀,交由禮部、宗人府與內務府共同操辦,擇吉日完婚,欽此!”
吳大人將賜婚聖旨高聲唸完,顧蘊便應聲上前雙手接過了聖旨,不疾不徐的答道:“臣女多謝皇上與皇后娘娘賞識,一定會盡心服侍太子殿下,孝順皇上與皇后娘娘,謹言慎行,恪盡本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方纔宣旨時,吳大人已居高臨下將下面跪的人都盡收眼底了,顧準顧衝兄弟父子是男人且不必說,祁夫人與周望桂雖都是女人,卻都是按品大妝,惟獨顧蘊一身大紅褙子,梳着姑娘家的髮式,吳大人自然也就知道這便是未來的太子妃了,只可惜顧蘊一直低着頭,他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會兒好容易與顧蘊直接打上照面了,吳大人自然要多看幾眼,見顧蘊生得面如銀蓮,明眸皓齒,漂亮得着實讓人眼前一亮不說,最難得的還是那份進退間毫不退縮的穩重與大氣。
要知道她這可是生平第一次接旨,而且她的年紀放到姑娘中間是有些偏大了,實則也才十幾歲,竟能比好些老臣還持得住,可見顯陽侯夫人素日是下了苦心教導這位顧四小姐,顧四小姐本身也是個可造之材,只怕這次某些人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吳大人心裡品評着顧蘊,面上卻絲毫不表露出來,待顧蘊接了聖旨,顧準也領着一家上下磕了頭,齊呼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後,立時換上滿臉的笑,對着顧蘊單膝跪了下去,道:“老臣恭喜太子妃,賀喜太子妃!”
顧蘊忙側身避過了,道:“吳閣老快快請起,您是長輩,行此大禮實在是折殺我了!”
據她所知,吳閣老是一個正直且極重規矩之人,也因此,自來都是宗皇后林貴妃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這樣的人,她當然要加倍禮遇,哪怕不能讓其爲宇文承川所用,至少也不能讓其成爲宇文承川的敵人。
吳閣老見顧蘊並不拿大,心裡對這位未來的太子妃就越發的另眼相看了,依言站起身來,笑着與顧準寒暄起來:“還沒恭喜顧侯爺呢。”
顧準笑得稍稍有些勉強:“有勞吳大人了,還請隨我去花廳裡奉茶。”說着叫了一聲旁邊一直處於呆滯狀態的顧衝,“二弟,還不快隨我陪吳大人吃茶去!”
兄弟兩個一道與吳大人等人去花廳裡吃茶去了。
祁夫人這才滿臉是笑的上前對着顧蘊屈膝福了一福,道:“如今聖旨既下,蘊姐兒便是板上釘釘的太子妃了,照理我們全家都該向你行禮參拜纔是,但你的性子我知道,方纔連吳閣老的禮尚且不肯受,自然也不肯受我們這些長輩的禮,我們就先向你道了喜,待將來再行大禮罷。”
早被顧蘊一把攙了起來,忙又將作勢也要跟着拜下的周望桂攙了起來,方笑道:“大伯母既知道我的性子,何以偏要這般折殺我?您和母親是我的長輩,不管到了什麼時候,都是我的長輩!”
祁夫人笑道:“我就知道連這個禮你也不肯受的,罷了,都是一家人,我和你母親也不爲難你了,不過你弟弟們和家下人等的禮,你卻是該受的。”看向顧韜,“你還不領着你弟弟們上前給你們四姐姐道喜呢?”
一旁顧韜聞言,便領着顧曜和大名顧暘的福哥兒上前給顧蘊行起禮來,顧蘊這回倒是安心受了弟弟們的禮,不說如今她身份比他們都尊貴了,她本就是姐姐,原就該受他們的禮。
待顧韜兄弟幾個給顧蘊行禮道賀過後,金嬤嬤等府裡有頭有臉的下人們也都上前給她行起禮來,祁夫人還在一旁發話:“傳我的話,各處張燈結綵,闔府上下俱賞紅布一領,加發月錢兩月,以賀四小姐得封太子妃之喜。”
以致本就喜氣洋洋的人們都越發歡喜起來,整個顯陽侯府的正院霎時變成了一片歡樂的海洋。
周望桂在一旁看着顧蘊端坐在當中受大家的禮,心情卻多少有幾分複雜,這幾年祁夫人爲顧蘊的親事操碎了心,她何嘗不是一樣,若不是因着顧蘊助她爲顧衝生下了唯一的兒子,她就算背靠有力的孃家,如今也不能將顧衝壓得死死的。
所以她私下裡也爲顧蘊相看過不少人家,爲此還惹得周夫人說過酸話:“她眼光那般高,連你親侄兒且瞧不上呢,何況你找的這些人家,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反正她自己有的是銀子,平家也願意養着她,就養她一輩子了。”
卻沒想到,在她抱着同病相憐,又有一二分優越感爲顧蘊操心的時候,顧蘊竟一躍成爲了當朝的太子妃,把那些素日私下裡看她笑話兒的人臉都足以搧腫,周望桂爲她高興之餘,實在忍不住暗暗發酸,她怎麼就那麼好命呢,當年自己也是像她眼下這般,高不成低不就的拖到年紀老大,卻只能將就顧衝這樣金玉其表敗絮其中的渣滓,老天爺可真是不公平哪!
周望桂的心情旁人無從知曉,前頭顧準與顧衝送走吳大人一行後,便立刻換了官服,即刻進宮去朱雀門外三跪九叩謝恩去了。
餘下祁夫人周望桂與顧蘊看了一回禮部和內務府送來的小定禮後,娘兒們都累得不行也熱得不行,這才各自回了屋去是更衣梳洗去了。
只是顧蘊回到飲綠軒,還沒來得及換家常衣裳呢,顧氏族中的伯母嬸孃嫂子姐妹們又紛紛聞訊趕了過來道喜,顧蘊少不得只能打點起精神應酬了一回。
整個飲綠軒都熙熙攘攘,族人們來道了喜,府裡的幾個大管家、管事媳婦們、各房先前沒有向顧蘊磕頭道喜的管事媽媽,連同各房各院有頭有臉的大丫鬟,二等三等丫鬟等,也相繼按着等級一撥一撥的來了。
顧蘊一直端坐着受禮,畢竟前世當慣了侯夫人,倒是不會覺得不自在,只是九月的天還有些熱,又因爲要接旨穿了大衣裳,實在有些熱得難受。
這麼多人來賀喜,賞銀自然也灑出了無數,好在這些事祁夫人事先早有準備,一早便讓人擡了四筐新制的銅錢來,讓顧蘊賞人用。
不過,想到自己與宇文承川至此以後便是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誰也拆散不了他們了,顧蘊立時又不覺得累也不覺得熱,反而臉上的笑更盛了。
好容易將所有人都送走了,顧蘊方得了空更衣梳洗,錦瑟卷碧一邊服侍她,一邊笑嘆道:“天家的排場就是不一樣,方纔那小定禮說是小定禮,放到尋常人家,十中之一也及得上全部的聘禮了,還不知道將來真正下聘時,會體面排場成什麼樣兒呢!”
卷碧又笑道:“這些還是看得見的,世人卻不知道,太子殿下給咱們小姐的那個匣子,纔是真正的大頭呢,要是讓大家知道了,怕不得連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看那些素日暗地裡笑話兒小姐的人此番還有什麼話說!”
二婢笑嘆了一回,錦瑟忽然道:“時至今日,我都還有些不敢相信慕公子就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就是慕公子,若一早便知道,我當初一定對慕公子加倍的客氣,絕不敢給他任何臉色瞧。”
卷碧苦着臉接道:“你還只是偶爾給太子殿下臉色瞧,我卻是呲噠了太子殿下不知道多少次,幸好太子殿下寬宏大量不與我一般見識,不然這會兒我鐵定不能站在你和小姐面前說話兒了。”
見她兩個都是一臉的後怕,顧蘊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想到了當日皇上在金鑾殿上下了賜婚聖旨後,自己屋裡上上下下都瞬間懵了的樣子,劉媽媽錦瑟幾個稍後還忍不住哭了起來,說她和慕公子怎麼就那麼苦命,好容易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瞭,誰知道造化弄人,她又忽然被賜給太子做了太子妃,這叫什麼事兒!
及至聽了她說慕衍就是宇文承川,宇文承川就是慕衍後,衆人就懵得更厲害了,尤其是劉媽媽,想起自己曾公然當着季東亭和冬至的面兒,說過宇文承川的臉皮‘都好做城牆’了,更是欲哭無淚,下次宇文承川再來時,她便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了。
是夜,顯陽侯府大房二房的主子一道在朝暉堂的花廳家宴,因顧菁午後也帶着悠悠回來向顧蘊道謝,所以祁夫人命人設了兩席,她和顧蘊、周望桂並顧菁一席,另一席則以顧準打頭,其下顧衝父子叔侄三人都列了席。
以往家宴都是祁夫人坐上席,今兒祁夫人卻定要顧蘊坐,顧蘊再三再四推辭不過,眼見其他人自己不落座便都不落座,只得坐了,家宴方得以開始。
一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坐在鄰席的顧衝忽然向顧蘊道:“蘊姐兒,你祖母此番去莊子上養病,也有一程子了,想來也恢復得差不多了,難得咱們家出了這樣天大的喜事,我想……把你祖母接回來,也好就近照料她,未知你意下如何?”
顧衝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說話時也不敢看顧蘊,以前他就因心虛愧疚挺怕顧蘊,覺得不敢面對自己這個嫡長女了,如今顧蘊成了太子妃,將來甚至可能會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他就更不敢在她面前擺父親的架子了。
可他又知道如果顧蘊不點頭,他是接不回彭太夫人來的,上次彭太夫人顧葭夥同顧家五房的人算計顧蘊之事,事後顧準自然要告訴他,讓他決定,是任他隨意處置彭太夫人,還是讓他把彭太夫人的罪行告知族老族人們,將彭太夫人休棄回彭家,讓他也跟着淪爲棄婦之子?
顧衝骨子裡由來就最愛自己,何況他這些年沒跟彭太夫人生活在一起,感情也是大不如前,在自己與彭太夫人之間,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的便選擇了自己,畢竟老孃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不是嗎?
於是在任彭太夫人在嘉蔭堂自生自滅了一陣子後,祁夫人便將其送去了顯陽侯府的一個莊子上,當時想的是,至少在顧葭年底嫁到建安侯府以前,不能讓彭太夫人死了,不然顧葭還得守一年的孝,又得明年年底後年年初才能嫁去建安侯府過“幸福”的生活了,那豈不是太讓顧葭失望了?可讓自己再與彭太夫人同住一個屋檐下近半年,祁夫人又覺得實在膈應得慌,索性將人遠遠送走,便可以眼不見心不煩了。
也所以,顧衝纔會有此一說。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想着彭太夫人一個人在莊子上,不定怎生孤苦伶仃,顧衝還是忍不住心軟,更兼彭氏尤其是顧葭這些日子一找着機會,便會在他面前提起彭太夫人,倒是難得勾起了顧衝的幾分良心,覺得兄嫂與顧蘊如今就算再不待見老孃,他把人接到自己家裡,不就礙不着他們了?
只是顧衝話音剛落,顧蘊勾脣嘲諷一笑還未及發話,祁夫人已先似笑非笑道:“二叔這話就奇了,當初送太夫人去莊子上的決定,是你與侯爺商量後一併做的,你就算如今想接太夫人回來,也該問侯爺的意思纔是,怎麼倒問起蘊姐兒一個小輩來?傳了出去,別人還以爲蘊姐兒怎生霸道,連長輩都不放在眼裡,連長輩的主都做得呢!”
顧準隨即沉聲接道:“你嫂子說得有理,你就算要問,也該問我纔是,怎麼問起蘊姐兒來?她是你的女兒不假,可首先卻是顧氏女,很快更是要入主東宮成爲太子妃了,你若是因一時口誤敗壞了她的名聲,我第一次便饒不了你!”
夫婦二人一唱一和,說得顧衝的臉色白一陣青一陣的,偏周望桂也因顧衝的話一肚子的火,繼顧準之後沉聲道:“老爺醉了,還是少喝兩杯罷,省得回頭說了什麼你自己都不知道。”
如此一來,顧衝還敢說什麼,只能將滿心的憋屈都強自嚥下,一杯一杯吃起酒來,不一時倒是真如周望桂所說,吃得酩酊大醉,讓周望桂沒好氣的命人先攙回寧安堂歇着去了。
周望桂這才與顧準和祁夫人道:“有一件事我想回大伯和大嫂,建安侯府那邊自與顧葭……自與五小姐定親以來,已好幾次打發媒人上門希望兩家能早日定下婚期了,說是建安侯太夫人自老建安侯走了後,身體便一直不好,這些年不過是勉力在主持中饋,如今好容易建安侯定了親,就想能早日迎五小姐過門,也好幫建安侯太夫人分擔一下。我先前一是想着五小姐還未及笄,二是四小姐還沒定親,總不好讓五小姐滅過四小姐的次序去,如今四小姐既已定親了,建安侯府又求得虔,所以我想盡快將五小姐的婚期定下來,讓她早些過門,說來十四歲也不算小了,也好早些接手建安侯的中饋,讓建安侯太夫人安享晚年,未知大伯與大嫂意下如何?”
自彭家出事舉家搬遷離京以後,彭氏在顧家二房的後宅就越發萎靡落魄得厲害了,真正到了是個人都敢踩她一腳的地步,但還是那句話,誰讓周望桂把顧衝管得太死,顧衝後宅裡除了周望桂就只得彭氏一個,以致顧衝如今都還會偶爾去彭氏屋裡歇一晚,因此府裡的下人也不敢將她作踐得太狠,家裡是夫人做主不假,真惹急了老爺,賣個把個人還是做得來的。
及至顧葭讓祁夫人送回二房後,府裡的下人就越發不敢作踐彭氏了,到底五小姐將來也是要做侯夫人的,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誰知道以後自己會不會有求到五小姐名下的時候?
是以二房的下人漸漸都對彭氏和顧葭的一些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起來,周望桂並不是不知道這個情形,但她如今早厭了顧衝,仍管着他不過是出於天性霸道和愛面子,有時候縱知道了彭氏與顧葭的小動作,她也懶得去理會,只要顧衝不去外面鬼混,她管他去死呢。
至於彭氏與顧葭,不過是秋後的螞蚱,尤其是顧葭,她那個侯夫人是怎麼來的,將來又會怎麼樣周望桂都知道,難道還怕她翻出花兒來不成。
可如今看來,她還是太仁慈了,所以彭氏與顧葭纔敢蹬鼻子上臉,她不給她們一點顏色瞧瞧,她們還真以爲她是病貓了!
顧準與祁夫人從來就不喜歡顧葭,到出了前番報恩寺之事後,就更是對其厭惡到了極點,只要周望桂做得不太出格,以致影響到顯陽侯府和整個顧氏一族的名聲,他們是絕不會管顧葭的好歹甚至死活的。
是以周望桂話音剛落,祁夫人已笑道:“這是喜事,何況二弟妹纔是五丫頭的嫡母,她的婚事本就該你做主,但憑你安排便是,你大伯與我都無異議。”
周望桂這麼說,本就不是在徵求顧準和祁夫人的意見,而是告知他們一聲,聞言遂點頭道:“那我就做主了,只是我進門的時間短,不知道公中嫁庶出小姐都是個什麼例,先頭三小姐又不算正經出嫁,所以想問大嫂一聲,三千兩應該夠了罷?”
顯陽侯府這樣的門第,即便是庶女,三千兩的嫁妝說出去也夠寒酸了,但誰讓顧葭惹了祁夫人的厭呢,所以祁夫人想也不想便道:“三千兩嫁尋常人家自是足夠了,只五丫頭要嫁的到底是侯府,也不能讓旁人瞧了我們顧家的笑話兒去纔是,這樣罷,我們大房再給她添兩千兩銀子的妝,好歹她也在侯府養到了這麼大不是?如此比着建安侯府三千兩的聘禮,也不算寒酸了。”
建安侯府都快精窮了,當初給顧葭下聘時,手筆自然大不到哪裡去,除了必不可少的如意金釵和八色果品茶葉等物以外,聘銀不過才三千兩,寒酸得簡直都有些讓人覺得是在打顯陽侯府的臉了。
祁夫人與周望桂卻什麼都沒說,顧葭自己拼死拼活求來的親事,是好是歹,與她們什麼相干。
只是盛京城嫁女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女方一般都比着男方的聘禮雙倍置辦嫁妝,所以祁夫人才說大房給顧葭添兩千兩銀子的妝,以免旁人瞧了顧家的笑話兒去,反正那些銀子都是彭太夫人多年的體己,花別人的銀子爲自己換好名聲的事,祁夫人從來都是不吝於做的。
周望桂聽祁夫人說大房都給顧葭添兩千兩銀子的妝了,她不表示一下也多少有些說不出去,畢竟彭太夫人的體己祁夫人可沒有獨吞,而是與她一人一半。
遂也笑道:“我不比大嫂財大氣粗,就體己出一千兩銀子給五丫頭添妝罷,也不枉她叫我一聲‘母親’。”
顧葭的嫁妝便就此定了下來,六千兩,說來已不算少,盛京城裡好些落魄些的勳貴人家嫁嫡女,也就這個數了,只是建安侯太夫人一門心思娶個嫁妝豐厚的兒媳進門養活一家,也不知道回頭她知道娶顧葭進門,自家只能賺三千兩,而且這三千兩顧葭還未必肯拿出來養活一家上下時,會是什麼反應?
再加上董無忌一門心思寵妾滅妻,方雪柔既是個有心計的,必要時候還放得下身段,更關鍵等顧葭過門時,她已有兩個孩子傍身了,顧葭未來的日子有多“幸福”,簡直不言而喻。
顧蘊扯脣冷笑,她都已等不及要看這一出大戲了!
一時散了席回到飲綠軒,顧蘊才簡單梳洗了一番,宇文承川便來了,劉媽媽與錦瑟卷碧給他行過禮後,便討也似的行禮退了出去,顧蘊看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戲謔宇文承川道:“你瞧瞧你得多面目可憎,把劉媽媽她們幾個都嚇成了什麼樣兒!”
宇文承川卻笑道:“我管她們覺不覺得我面目可憎呢,只要你不覺得我面目可憎就好。”說完,一把將顧蘊抱了個滿懷,良久方以鼻尖抵着顧蘊的鼻尖道:“如今全盛京乃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老婆了,我可真高興!”
最重要的是,她的親人們不會再想着給她相看人家,他也不必再擔心別的男人會覬覦她了,只可惜婚期還沒定下,看來他得儘快向欽天監施壓了。
顧蘊被他這般親密的動作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把頭掙脫了他的大掌後,才嬌嗔道:“誰是你老婆了,如今只是下了賜婚聖旨,又不是已經……禮成了,你這樣叫我,是在嫌我年紀大嗎?”
話雖說得嬌嗔,眼神卻滿不是那麼一回事,很是兇狠潑辣,大有他敢說“是”,她立馬給他知道什麼叫做禍從口出的架勢。
宇文承川見狀,忙識趣的賠笑道:“怎麼會,你才十八歲都不到,正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黃金年紀,我可比你大了足足七歲,我還怕你嫌我老呢。”
顧蘊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就是嘛,我不嫌你老就是好的了,你憑什麼嫌我啊。”
嬌俏嫵媚的樣子,看得宇文承川是心頭火起,抱着她胡亂啃了一通,才喘氣道:“怎麼就這麼討人喜歡呢,不行,我明兒一早就打發東亭去欽天監!”
心裡的歡喜更是滿得要溢出來,愛極了顧蘊知道他是太子後,依然不把他當上位者,彼此相處時,不忌諱他威儀,不與他以禮相待,仍然什麼都敢說,仍然與以前一樣與他相處的模式,不然夫妻兩個日日相近如賓御前奏對似的,還算哪門子的夫妻?
兩個人又膩歪了一會兒,宇文承川忽然道:“老婆……哦不,媳婦兒,我近來要用銀子,你給我取一些唄?”
顧蘊挑眉道:“我就知道那個匣子你只是白在我這裡放放,根本不是給我的,我充其量就一賬房,說罷,要多少?還有,誰是你媳婦兒了!”
“什麼賬房,是賢內助好嗎?”宇文承川玩笑了一句,才正色舉起手掌翻了一下,顧蘊便知道他要一百萬兩了,忙去內室與他取了來,方道:“你忽然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是有什麼安排嗎?”
一百萬兩可不是什麼小數目,哪怕他坐擁銀礦呢,她至少也要知道他是想做什麼,回頭有了突發情況時,纔好及時應對。
至於宇文承川明明把銀票都送給了她,如今卻又討要回去之舉,她壓根兒沒覺得有什麼不悅的,她一早就說了,她在乎的只是他的態度,而不是銀票,同樣的,宇文承川也只是想表明他對她的愛重,這一點,他們彼此根本不用訴諸於口,已是心照不宣。
宇文承川本也沒想過瞞他,壓低了聲音道:“我在塞外建了一個馬場,近來打算引進一批最優秀的戰馬,所以需要大約五十萬兩銀子,再就是福建那邊,除了銀礦,我還一直在讓人試做牀弩,我剛去凌雲峰那年,曾在枯竹大師的藏書裡,發現過一張牀弩的圖紙,只是有些殘缺不全。如今大鄴最好的連弩也只能連發十箭,那個牀弩一旦試做成功,卻能齊發十箭,百箭連發,將來不管是對外,還是……,都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所以放在你這兒的銀票,指不定你還沒捂熱,已經全部花出去了。不過你放心,我定會將整個錦繡江山都掙來,雙手奉於你的!”
顧蘊顧不得感動於他最後那句話,滿腦子都是他竟在塞外有一個馬場,在福建還一直讓人在試做牀弩兩件事,不由暗暗感嘆,有銀子有戰馬,還有牀弩這樣能連發百箭的大殺器,將來不管是對外,還是……對內,還有誰能擋得住他的腳步?
難怪他敢對自己放將錦繡江山奉於她的豪言呢,他的確有這個底氣,前世他若沒有早早死於非命,整個大鄴必定是另一番格局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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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週之類一定要大婚,一定要讓大家吃上肉,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