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匆匆而過，轉眼便到了四月廿三，北魏全境，天下縞素。
馮蓁吃了幾日白菜豆腐，又在調養之中，如何吃得消，眼見着人都消瘦了，臉上胭脂也蓋不住的蒼白。
元勰還算厚道，沒有勒令她每日晨昏定省的去三省居與書院學子一起跪靈，還將她從太素堂中遷了出來，另遷在一座小院裡，安心調養。
這一日馮蓁纔在屋中靜坐，忽見百里桑落提着一條剖好的魚大大咧咧的走進屋來，身後還跟了個跟屁蟲，卻是葉小欒。
“桑落？怎麼是你？”馮蓁詫異地看着他，和他手裡的魚，“魚？不會是他讓你送的吧？”
桑落臉一黑：“什麼叫‘不會是他讓你送的吧’？我家公子說你身體虛弱好心給你送魚來，你怎麼一臉嫌棄？”
“不嫌棄不嫌棄。聽雪，快收下。”馮蓁忙吩咐聽雪收了魚，“還煩你替我謝過先生贈魚之恩。”
說着，將目光轉向他身後跟着的葉小欒，疑惑地道：“小欒姑娘，你怎麼過來了？”
葉小欒的目光還牢牢粘附在那條鮮魚身上，吞了吞口水沒有說話。桑落無奈地道：“從竹軒出來不久便碰着這丫頭了，問她幹嘛也不說，只好讓她跟着了。”
“我是來找馮四姑娘的，又不是找你，我幹嘛要回答你。”葉小欒白了他一眼，做了個鬼臉。
“嘿你這小丫頭。”桑落佯怒，馮蓁笑了笑，問道：“那你來找我做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阿夙叫我過來的，說我待在廚房裡遲早會讓人搞死。”
“……”馮蓁無語，說起來她也是好多天沒有看見她這個便宜弟弟了，招呼也不打一個直接給她塞了個人過來，也不說是當丫鬟還是當弟妹……
葉小欒見她面有猶豫，忙道：“你放心，我飯量不大，會燒火，會識毒，你留下我我可以幫你試菜，你就不用怕再有人給你下砒霜了。”
桑落驚道：“什麼砒霜？”
“不是什麼大事。”馮蓁一笑
掩過，葉小欒撇了撇嘴，毫不客氣地戳穿她的謊言：“還說不是什麼大事，不是我你都要被公主的人毒死了。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虛僞！”
“……”馮蓁再度無語，桑落卻道：“公主的人？那就是你們北魏內部那些破事了？怎麼，她想殺你？”
“不是……”馮蓁只好將砒霜的事情如實告來，葉小欒聽得入了迷，道：“那你就更得將我留下來了，我可以給你試菜啊，除了紫斒斕，我什麼毒都不怕的。”
馮蓁聞言一驚，警惕地看着她：“你說什麼？紫斒斕？你怎麼會知道紫斒斕？”
葉小欒愣了片刻，訥訥地道：“我還有紫斒斕呢，怎麼了？”
馮蓁緊緊地看着她，腦海裡近日發生的幾件事如珠竄成線，線索脈絡漸漸清晰。她放柔語氣，低聲問道：“阿夙說你在廚房會有殺身之禍，是因爲庾莞君？”
葉小欒點點頭。
“她的紫斒斕和神農銀蛇草是不是你給她的？”
葉小欒再度點頭，茫然說道：“你怎麼知道？”
說完卻又猛然反應了過來，嘟囔道：“我答應她不告訴別人的，不過你是自己猜出來的，這可不怪我。”
馮蓁忍着心底的怒氣，斂容問道：“你爲什麼要給她這些東西？你不知道這是劇毒嗎？你知道她是用這些東西去害人嗎？”
“她用魚同我換的，我們這是交易，你情我願。她要害誰，與我何干？”葉小欒理直氣壯地道，“何況她害的人也沒死，她還想找我要第二次呢。我不給，她就想殺我！你們中原人，心眼真多！”
馮蓁耐着性子同她道：“如果，她是用你的毒去害阿夙，你會給嗎？”
葉小欒頓時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似的，“阿夙是我的朋友，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他。”頓了頓又道，“你是他的姐姐，我就勉強不許別人傷害你好了。”
馮蓁莞爾：“如果說，她向你求的東西是爲了害我呢？”
葉小欒登時愣住了，眨着一雙烏
玉似的大眼怔怔看着她。
馮蓁輕輕撫了撫她額前的碎髮，笑得溫柔：“那麼，你願不願意替我作證，揭發庾莞君的罪行？”
葉小欒搖頭，“我答應她不把我們的交易告訴別人，不過，我倒是可以也給你毒去害她啊。我這裡有一種毒藥，藏在澡豆裡，沾上水則爲毒，你有沒有興趣？”
馮蓁語塞，一旁的聽雪和桑落也都聽傻了眼，愣愣地看着葉小欒。
看上去挺正常一孩子，怎麼開口毒閉口毒，把下毒說的跟過家家一樣。
葉小欒吐吐舌，小心翼翼地問：“那我現在可以留下來了嗎？”
馮蓁點點頭，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葉小欒已轉了眸興致勃勃地問聽雪：“那咱們中午吃魚嗎？我瞧見小哥哥送的魚了，肉質鮮嫩肥美，一定很是可口。”
聽雪無奈地道：“小欒姑娘，眼下是太皇太后祭典期間，我們不能食葷腥的。”
“可是我又不是中原人，幹嘛替她守喪？小姐姐，你做魚給我，我送你樺樹汁泡茶喝怎麼樣？”
馮蓁一愣：“樺樹汁？那不是南楚那邊用來炒菜的油麼？還能泡茶？”
前世謝玄帶兵從南楚平叛歸來，還曾帶回來一些。
葉小欒點點頭：“我也不知道啊，阿夙說能，對了，我差點忘了，他把我所有的樺樹汁都要走了，我現在沒有了。”
馮夙要那麼多樺樹汁幹什麼？馮蓁冥思沉沉，身側桑落起身告辭：“我先走了，先生也該從藏書樓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屋外東邊突然爆發出沖天的火光，霎時便黑煙沖天，幾成火海，三層高的樓閣劇烈地燃燒着，灼熱氣浪在風中肆意遊走。
遠遠傳來學生的呼號：“走水啦——快來人救火啊——”
桑落撇撇嘴：“走水了啊，可別是三省居纔好，學子可都在三省居跪靈呢。”
馮蓁卻愣住了，望着東邊灼灼的火光，訥訥道：“不對啊，那個方向好像是……藏書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