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是難爲人家，一張雙面繡得廢多少工夫。”盛夫人也知道雙面繡的不易，嗔看了盛顯一眼，低聲說着他的不是。
“是夫人，老夫也知道這麼一幅上好的繡卷不容易。”盛顯訕訕的摸着鼻子立馬就佝僂下脊背，可憐的像是受欺負了似的。
“盛先生，到時候若是家弟拿着小女子的繡品做謝師禮，只求先生不嫌棄就是了。”逢年過節怕是要累慘了她，偶爾倒是還說得過去。蘇驚墨感激盛顯將宋瑞志收下，淺淺一言算是打了中折。
“多謝姐姐。”宋瑞志知道這次能拜入盛顯門下蘇驚墨功不可沒，壓下激動的情緒行了一個大禮。她就如同他的貴人。
“若是謝我就好好跟着盛先生學習知識，學習爲人
吧。”蘇驚墨停頓了片刻又說：“不要太大壓力。”
壓力這個東西，若是揹負的太沉重，就會將自己壓垮。她並不希望宋瑞志如同上世那般拘泥束縛。
“是。”宋瑞志露出可愛的小虎牙，難得笑的如此純真。
“你可要爭口氣，往後想聽到的是宋瑞志才高八斗
盛先生看中，可不想聽到的是宋瑞志表姐因爲一張繡品把弟弟換進了師門。”鎮國夫人先爲宋瑞志打了一劑預防針，以免日後聽到流言蜚語讓他自卑怨恨。
“孫兒知道。表姐給了這個機會，往後是我的表現。
我不會叫祖母和表姐失望的。”宋瑞志亮晶晶的眼神還是帶着興奮，嘴角的笑容依舊是壓不住的。
“哼~我看誰敢說。老夫的學生，當然老夫是考察過的，要不然怎麼入師門。老夫看宋小子禮數週全，儀表端莊就是喜歡，就是想收爲學生。”
盛顯拍着宋瑞志的滿是愛護，他與鎮國夫人有同樣的毛病就是護犢子。既然成了他的學生，當然就是百般的正確。
宋瑞志聽後心中愉悅，又害怕鎮國夫人因爲被頂撞而生氣，擡頭一看卻發現並不是如他想象中震怒，反而一派滿意的表情。
盛先生護着表弟，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蘇驚墨也露出寬心的神色，與鎮國夫人對視一眼相互頜首表示欣慰。
“不過，老夫還想問蘇丫頭一事。”盛先生又捋起自己的鬍子，精亮的眼睛轉向淺笑嫣然的蘇驚墨。
蘇驚墨眉頭一動，擺出請問的姿勢。
“蘇丫頭是不是故意讓老夫看到這寒梅圖。你早打算着讓老夫收下你弟弟爲學生。”盛顯拍着宋瑞志的肩膀，目光卻清明的看向蘇驚墨。
瞳孔驀然縮小，蘇驚墨下意識的小幅度斂住脣角。他猜到了？
其他人也等待着蘇驚墨的回答，畢竟當初她的敘述一言而過並未多交代。這裡除了降香和盛顯都沒有多想，如今被挑明卻又忍不住回憶起來。
她該怎麼辦。承認麼？不承認嗎？
蘇驚墨看着神情各異的衆人捏緊衣角。
盛顯會不會因爲此事遷怒表弟，會不會因此否定她的人品。會不會讓她的計劃成爲泡影？
“小姐？”落星扶着蘇驚墨小聲喚了一句。
“先生英明。驚墨班門弄斧貽笑大方了。只是……也並非完全如先生所想。”蘇驚墨看着盛顯坦蕩的眼神忽然俯下身子福身，言語之間卻並未帶着愧意。反而清清澈澈大大方方。
“郡主快請起。”盛夫人
見蘇驚墨行禮連忙將人扶起來，並沒有半分責怪。這其中她如今也能猜出幾分。
“墨兒？”鎮國夫人疑惑出聲，並不知道這其中原委。
“不忙着認錯。你且說說你的打算。”盛顯見蘇驚墨沒有否認反而臉上閃過欣賞，擡手讓她將事情說上一說。
他昨日就想到了，若是真的怪罪也不會收下宋瑞志。何況無論蘇驚墨拿着繡品上門特意找來主動提出讓他收學生還是算計着他碰到後順着杆爬，爲了那幅繡品他都會答應。而今，他反更是有些欣賞這個女子了。
“是驚墨無意中聽見盛夫人說要去布莊修補衣服，又知道盛先生最愛刺繡。所以才繡好寒梅圖去布莊，希望能得到夫人的注意從而引薦。”
“無論到時候先生能不能滿意家弟，驚墨都想試一試。除此之外驚墨絕無其他惡意。若是先生和夫人覺得驚墨耍滑頭，那麼驚墨就再次爲此行爲道歉了。”蘇驚墨說的落落大方，誠懇的又施上一禮表示歉意。
“你是耍滑頭！”盛顯輕哼一聲，看着蘇驚墨不卑不亢的表情又轉了話音：“不過也很誠實。能想到這招不難，可繡出那樣好的繡品卻是真本事。你這丫頭敢當着我面兒承認，就不怕我將宋小子趕回去。”
“先生說過表弟禮數週全，儀表端莊就是喜歡，就是想收爲學生。而驚墨又聽聞先生瀟灑豪爽，自然不會因爲我而遷怒表弟。”蘇驚墨拿着盛顯的話壓了一頭，又擡出了高帽子。
“這帽子給我戴的。我要是真把這小子趕出去倒是我不近人情了。老夫也沒想怪你，本是看在你繡品的份上，現在看你這個人也是不錯。聰明膽大也誠實。只是這纔多大的丫頭就有這麼多彎彎腸子，我看着都替你累。”
盛顯指着蘇驚墨哈哈大笑，眉宇之間皆是欣賞沒有半分怪責。
“多謝先生和夫人不怪罪，驚墨心中羞愧。”蘇驚墨垂眸道謝，幽幽嘆息。她自然也是累的。
“說我家小姐彎彎心思？我家小姐是睿智，是聰明。一心爲表公子着想。”落星可看不慣蘇驚墨受委屈，大眼一瞪就叫起屈來。
“這法理外也有人情在。郡主辛苦繡出寒梅圖只想求見上一面，確實沒有惡意。”降香看着蘇驚墨那心思籌謀的樣子，也知道蘇驚墨那一晚的不眠不休。
“墨兒啊，你怎麼不與姥姥說呢？”鎮國夫人心疼的看着蘇驚墨也皺了眉頭。一旁宋瑞志紅了眼眶看着腳尖，他輕輕鬆鬆的得來了盛先生學生的名號，他表姐卻費了好大的心神。
“我以爲我能將事情辦好，到時候皆大歡喜。是我自以爲是了。”蘇驚墨發出一聲苦笑又擡眸看着盛顯：“不知道先生是怎麼知道的？”
“昨日回家我聽夫人講，在芳華園刮破衣衫時曾看到過郡主的婢女，而那婢女身旁的公子與郡主長得十分相像。而昨日咱們又恰巧在布莊相遇，你手中還拿着刺繡圖。”
“所以我將這事情加在一起推測了一番，沒想到還真是如我所想。你丫頭其實不必廢這彎彎繞，你當時拿着這繡品過來扔我面兒前，我一定會答應你的要求。不過是多個學生。”
盛顯邊說邊驕傲的仰着頭，不過他也是很欣慰的，正如蘇驚墨所說，不可多得的刺繡他有了，乖乖學生也有了，豈不美哉。若不是盛夫人那一說，他還真沒想這小丫頭的心思。
“是驚墨多此一舉了。”蘇驚墨摸着手腕上的木鐲，心中的慌亂總算是一點點消散去了去。
“你不必聽他胡說。你沒有壞心眼，是個靈巧的姑娘。”盛夫人白了盛顯一眼，拍着蘇驚墨的手背細聲安慰。
“謝謝夫人體諒。”蘇驚墨聽到盛夫人這和煦的寬撫連連點頭，乖巧的垂着眸子。
“行了，我不過是多嘴問一句，只想知道我猜的對不對而已。怎麼都快成了謝罪會。不是要走嗎？去把去吧，我可是要授業了。”盛顯被盛夫人看的一哆嗦，躲在宋瑞志身後嘟囔着很是好笑。
“你還敢趕人家！”盛夫人一聽這個又是額上起了青筋，投去一個不滿的眼神。
“夫人，那老婦就先回去，瑞志就交給你們了。”鎮國夫人拉過蘇驚墨，寬厚的看着盛夫人。
盛夫人敬重鎮國夫人，應下一聲恭敬的打開門謙和十分：“您放心。夫人，郡主，你們往後可要常來了。”
“祖母，表姐！”宋瑞志說到底也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到了一個讓他敬畏的陌生處他自然心中還是有些緊張。
看着熟悉保護他的人要離去心下不捨的追到門口，可是一接觸到蘇驚墨溫暖又鼓勵的眼神硬是嚥下到嘴邊的不捨：“祖母，表姐，路上小心。”
“男子漢大丈夫，挺起你的胸膛來。”終是自己的血親，鎮國夫人嚴厲的面孔露出一縷溫柔：“你是來上課的，晚上就回去了，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行了宋小子，我可是個好夫子，你怕什麼。”盛顯挫敗的拍拍宋瑞志的肩膀，又擡頭摸着鬍子看着蘇驚墨：“蘇丫頭，我見你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怎麼眉宇之間倒有幾分鬱郁戾氣。”
“你何時學會相面了！”盛夫人從牙縫中蹦出幾個字。她一直想要個女兒，可惜都不能得償所願。今兒看這蘇郡主和善聰明，雖然其中有些曲折，卻不失是個好姑娘。相公倒是左一句心思多右一句戾氣重的，人家生氣了怎麼好。
“是嗎？”蘇驚墨不好意思的摸摸額心。雖然盛顯說得直白，但是確實是真話。她思慮太多，鬱郁太深，想回頭上岸卻又無法放下，她始終都是個凡夫俗子。
“老夫只是覺得而已，覺得而已。”盛顯聳聳肩膀，訕笑着閃回了院中。盛夫人拉着宋瑞志抱歉一笑，揮別了幾人。
“墨兒，你可是有心結？還是誰欺負了你？”鎮國夫人心中疑慮，思忖了半晌還是不放心。
“沒有，許是因爲這兩天事情太多所以思慮頗深。如今事情了結，休息幾日就好。”蘇驚墨笑着挽着鎮國夫人的手，認真的搖搖頭。
“真的沒有？你要是騙姥姥，我可饒不了你這個丫頭。”鎮國夫人輕戳着蘇驚墨的額頭，言語關切。
“姥姥這麼疼我。我哪兒有什麼委屈。”蘇驚墨輕笑：“姥姥，相府的事也擱置下不少了。我想是時候回去了。”
“你想回去？”鎮國夫人駐足看着蘇驚墨。
“嗯。在姥姥身邊也呆了不少日子，我想回相府看看。”蘇驚墨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點點頭。
“那今天好好休息下，與姥姥說會兒話，明兒我讓宋呈送你回去。”鎮國夫人拍拍蘇驚墨的手臂嘆了一聲：“以後常來看看我。”
“那是自然。”蘇驚墨利落的應下，這就算姥姥不說她也會這麼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