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笑鬧着,便見季氏已經出了門,被喬氏攙着朝這邊走了過來。
眼見着老祖宗都到了,衆人這才笑笑鬧鬧的出了門。只是臨行時謝如琢無意中回眸望了一眼,便見謝如菲一臉的陰霾。
她微微一愣,待得上了馬車方纔輕聲道,“五妹是怎麼了,方纔見她一臉的不開心呢。”
喬氏跟她姐妹倆一輛馬車,聞言回頭道,“還不是那個妾鬧得,眼見着肚子大了,脾氣也跟着大了起來,十天裡倒是有八天哄着你二叔去院裡的。李氏也是可憐,已經在你奶奶面前抹了幾次眼淚了。”
聽了這話,謝如玥當先咬牙道,“妾肚子裡生出來的能有多大的臉面,孩子沒生出來,自己倒是先囂張了。”
謝如琢拽了拽她的衣角,打趣笑道,“行了,這麼一臉苦大仇深的給誰看呢,我未來姐夫可說了,人家保證不娶小妾呢。”
見謝如琢打趣自己,謝如玥原還有些生氣,頓時便羞紅了臉,笑着呸道,“沒得說我做什麼,你可只比我小一歲,初秋一及笄,看有幾年輪不到你!”
她說的倒是實情,只是謝如琢的心裡卻是突的一聲,轉而將身子偎在喬氏身旁道,“我就守着娘做一輩子老姑娘,不嫁了。”
她便是想嫁,怕也沒有那個福分了吧。
鳳鳴山離家不算近,饒是馬車一路疾馳,也走了小半日,到了天色將近正午時分,方纔到了山腳下。
山路不算崎嶇,馬車也還算好過。方下了大雪,山中樹雖多,卻都被一層雪被覆蓋着,遠遠望去,入眼皆是銀裝素裹。
自山腳往上看去,那被藏在山巔處的祠堂也隱隱的入眼,紅牆碧瓦格外顯眼,內中還有紅豔豔的梅花盛放,遙遙的飄來若有似無的香氣來。
這般又走了小半時辰,終於到了山頂的祠堂。
謝如玥當先跳下馬車,笑道,“骨頭都坐的痠麻了,當真累得慌。”她一面說着,一面回身將喬氏和謝如琢扶了下來。
謝如琢含笑望着她這直爽的性子,隨着季氏等人進了祠堂一旁的小院子。
這祠堂選的倒是個好位置,一旁還有一座佛堂,平日裡香火雖然不多,卻別有一番青燈古佛的禪境意味。
早有僕人在此接應,爲首之人是個年逾四十的中年女子,一臉的精明幹練模樣。她當先行了禮笑道,“早就盼着見老太君的真容了,如今見了,才知道世上當真有活菩薩呢,瞧瞧這渾身的做派,真真兒的是從廟堂裡走下來的呢。”
她一面說着,一面將衆人迎了進來。
季氏笑道,“你倒是會說話,今日可都安排好了?”
那女子應道,“是,老太君您放心,這祭祖一應事物老奴都備下了,給各位主子們住宿的房間院落也都收拾出來了。”
見這祠堂內各處都乾淨利落,季氏也滿意的點頭道,“恩,那就先去換了衣服吧。”
這一路奔波的,說是換衣服,也不過是將頭臉等各處擦拭一下,去了土氣,方能去跪拜祖先。
到了正午時分,衆人才收拾妥當,季氏當先帶頭,對着那祠堂內滿屋的牌位恭恭敬敬的磕頭上香。
先前在家中的小祠堂時,謝如琢還不覺得。可如今到了這裡,她方纔發現謝家的香火究竟有多旺盛。
季氏上完香,早有婆子將她攙扶起來,由着下一個輩分的媳婦們去上香。
等到了謝如琢時,她的膝蓋已經跪的有些發麻了。謝如琢起身走到牌位之前,重新跪下來,心中默唸,“願先祖保佑不孝子孫謝如琢,能夠得償所願。來日黃泉之下,不孝子孫再來謝罪。”
那香爐之上青煙嫋嫋,一排排的靈牌,倒是像極了一雙雙故去的眼睛。
謝如琢鄭重的上了香,方纔退了後。
謝如玥一直站在一旁,見她過來方纔輕聲問道,“看你神色一直不大好,怎麼了?”
“無事。”謝如琢搖頭一笑,無意中看向那些牌位,餘光竟然看到有個女僕悄然走到謝如茵的身邊,塞給了她一個紙團。
再看謝如茵,一張臉上滿是不知所措,聽得那僕人低語之後,又瞬間變成了喜悅。
謝如琢心中疑惑,謝如玥也順着她的方向看了過去,卻什麼都沒有發現,因問道,“你在看什麼呢?”
謝如琢搖了搖頭道,“沒事兒,我看錯了。”
見她這般,謝如玥也知道她有心事,遂笑道,“難得來一次,咱們出去轉轉吧。”
說着,便拽着謝如琢朝着外面走去。
不想門還沒出去,便聽得屋內謝如菲破口大罵,“你沒長眼睛啊,想撞死我麼!”
謝如琢猛地回頭,便見謝如茵一臉的泫然欲泣道,“五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哼,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有意的!小妾生的就是上不得檯面,還裝的一手好可憐!”謝如菲顯然對此事十分計較,一臉的憤憤。
李氏早聽見她的話,忙得上前低聲斥責道,“菲兒,不許這麼說妹妹。”
謝如茵顯然是被謝如菲這話給氣到,卻又不敢反駁,頓時便委委屈屈的哭了起來,只是那聲音跟貓兒嗚咽一般,看着好不可憐。
她一面哭還一面說道,“五姐,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嗚嗚。”
謝如菲原就一臉不開心,如今看到她這個樣子,更加的心煩意亂道,“下作東西,哭什麼哭,一個庶女也在我這裡賣可憐,看的我就心煩!”
見狀,季氏的臉頓時便沉了下來,道,“這裡是祠堂,也是胡鬧的地方麼!李氏,帶着你的女兒回房去,沒得鬧騰!”
見季氏斥責,謝如菲一臉的不高興,卻被李氏帶着賠禮道,“母親息怒,我這就帶她回去。”李氏說完,不由分說的拖着謝如菲便出了祠堂大門。
謝如茵也不敢再哭,可憐兮兮的說了一句,“奶奶,我也回房了。”便出了門。
見祠堂又恢復了寧靜,謝如玥方纔重新拉着謝如琢的手走了出去。
待得到了無人處,謝如玥才悄聲道,“琢兒,你有沒有發現五妹最近變化很大?”
聞言,謝如琢隨口應道,“沒有啊,哪裡變了?”她最近一直在忙着別的事情,也並未留意謝如菲,倒是今天給謝如茵塞紙條的人,讓她十分警惕。
“以前她的脾氣雖然算不上姐妹中最好的,可是也一向寬厚。只是最近不知道爲何,她的脾氣卻是暴躁的不得了,彷彿迷失了本性一般。”謝如玥說到這裡,也緊緊地蹙着眉,不知道爲何,她總是覺得現在的謝如菲不對勁,彷彿有人偷走了她的善良。
謝如琢只顧留意那個僕人,並未曾將謝如玥的話往心裡去,嘴裡還胡亂的應和着,“是。”
見她渾不在意,謝如玥無奈道,“罷了,跟你說也是白說。”她最瞭解謝如琢的性子了,除了這親生姐妹之外,能讓這丫頭在意的真沒幾個人。
回去之後,謝如琢便神情鄭重的叫來紅蕊,悄聲吩咐道,“你待會去盯住六小姐,若是有什麼異動,隨時來告訴我。”
紅蕊應了,轉身便去了謝如茵的院子,留下謝如琢一臉的凝重。先前謝如茵的笑容太過明顯,那是屬於一個深陷情愛之中的女子纔會有的。若是謝如茵真有了心上人,她倒是不介意祝福,可是前提是這個人須得不會對謝家有威脅。
但是偷偷傳紙條這件事,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正經人所做的事兒,恐怕這裡面有貓膩纔是。
下午時便是給祖宗上貢品,謝如琢一直隨着長輩的動作去放置,只是眼睛卻沒有脫離謝如茵的視線範圍。
她中午時哭過,眼睛還略微有些紅腫,此刻心事繞懷,更是心神不寧的模樣。
紅蕊悄聲走到謝如琢身邊道,“小姐,中午時六小姐回去之後,第一件事便是翻箱倒櫃的試衣服,那模樣看着倒是像要出去呢。”
謝如琢恩了一聲,道,“你繼續盯着便是。”
她倒是要看看,這個跟謝如茵搭上線的人到底是誰!
可是她卻萬萬沒想到,那個人完全出乎了謝如琢的預料。
晚間吃完飯,便見紅蕊滿臉急迫的跑進來,喘着氣道,“小姐,六小姐出門了!”
聞言,謝如琢頓時站起身,吩咐淺碧守着自己的屋子,轉而便隨着紅蕊一同順着謝如茵的方向跑去。
這山上夜黑風高,今夜又星光黯淡,想要找人也越發的難了起來。好在那謝如茵出門還拎着一盞燈籠,如今又是冬季,有地上雪花的映照着,謝如琢二人找尋了一會兒,便看到了一個嬌小的人影進了寺院內。
謝如琢悄然跟上,而後將那寺院的後門推開了一條縫,赫然看到了謝如茵進了其中一見房屋。
紅蕊悄聲問道,“小姐,咱們進去麼?”
謝如琢比了個噓聲,緊緊地鎖着那道房門。只聽得門敲了七聲,方纔有人將門打開來。
那門開的一瞬,謝如琢霎時便瞪大了雙眼。那屋裡的不是別人,正是與謝如琢過節頗深的當朝五皇子,初封端王的——蕭君奕!
謝如琢猛地後退一步,只覺得手心都是汗。她如何也沒有想到,謝如茵竟然跟蕭君奕搭上了線!那蕭君奕是個什麼人品,她比誰都清楚,殘暴無良,好色*,這些年來謝如茵難道沒有見識過麼?如今竟然還往他的坑裡跳,簡直是在找死!
找死可以,可她這是火坑卻是拉着謝家一起跳的!
謝如琢忍着心中的憤怒,轉而再看向寺院內,只見那扇門已經重新閉上,而謝如茵早已經進去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道,“紅蕊,咱們回去。”
紅蕊擔憂的看了一眼寺院內,低聲道,“那咱們就不管六小姐了麼?”
“怎能不管?等她回來再說吧。”說完,謝如琢轉而朝着祠堂內的住處行去,只是進的,卻是謝如茵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