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婧慈嗤笑一聲,“告訴你也無妨,你們謝家雖然樹大根深,可這害人的蛀蟲,還是一抓一大把呢。我什麼都不做,只需要隔岸觀火便好了。”
謝如琢這纔想起來,她一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前世裡的貪墨案!
不過,現在知道了,也還不算晚。
謝如琢微微一笑,突然神色詭異的問道,“沈婧慈,你現在可有感覺到心口疼麼?”
便在她說話的同時,沈婧慈便覺得心頭如針扎一般的疼痛,叫她瞬間便出了一頭的冷汗。
沈婧慈艱難的喘息道,“謝如琢,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沒做什麼啊。”謝如琢說到這裡,突然將桌子上的飯菜都掃落在地,方纔笑道,“剛纔的酒壺裡被我下了毒,可是我好心,又將解藥放在菜裡了而已。”
說着,她又低下頭,惡聲道,“那麼問題來了,沈婧慈,高貴的沈小姐,你說這解藥,你是吃,還是不吃呢?”
地上的飯菜已經沾染了灰塵,看起來格外的不潔淨。沈婧慈只覺得頭疼的越加厲害,也叫她有些失卻了理智,跪在地上,抓着事物便朝着嘴裡送去。
謝如琢有些扭曲着神色,頗爲快意的看着這一幕。只是眼中的淚卻有些明顯了起來。
前世裡,謝淮霖被毒打的奄奄一息,可沈婧慈卻還不甘心,竟然叫人往謝淮霖嘴裡灌了毒藥,而後指着那被扔在地上的飯菜說,“這就是解藥,想要活命,就吃下去!”
那是餿掉的飯菜,散發着難聞的氣味。
謝淮霖當然沒有吃,那個年僅十歲的孩子,只惡狠狠的呸了一口沈婧慈,又道了一句“四姐姐,照顧好自己!”
便被怒火攻心的沈婧慈一鞭子抽到了頭上,登時斃命!
這個女人壞事做盡,可自己卻只能叫的像個潑婦一般,絲毫沒有還手之力。可是如今,事情卻在她的面前調轉了個模樣!
“沈婧慈,吃地上的食物,是不是格外的好吃?”謝如琢突然揪起她的衣領,猙獰的問道,“被人這般對待的滋味如何?!”
沈婧慈正覺得意識朦朧,猛然被人揪起了衣領,當下就有些清醒過來。可她對上謝如琢那種藏着滔天仇恨的眸子時,又忍不住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沈婧慈,實話告訴你吧,今兒我來,就是爲了看你這般狼狽的模樣。這飯菜裡,沒有解藥!”
沈婧慈的疼痛漸漸過去,渾身都是虛脫一般的冷汗。在聽到這話之後,沈婧慈頓時便反手揪住謝如琢的衣領,嘶啞着聲音問道,“謝如琢,解藥在那裡,說!”
謝如琢冷冷一笑,道,“想要解藥?做夢去吧!”
“啊——我殺了你!”沈婧慈被刺激的失去了理智,當下就惡向膽邊生,將手掐上了謝如琢的脖子。她今日竟然被這個女人算計,簡直是奇恥大辱!
可惜她此刻是強攻之末,再無力氣,根本就不足以對謝如琢造成傷害。
謝如琢擡腳將她踹開,而後居高臨下道,“沈婧慈,你且放心,你不會死的。你躲在幕後裡播弄風雲的很愜意吧?我今兒就將話撂在這裡,這毒藥便是戰書,今生今世,我與你不死不休。我會讓你知道,死纔是一種解脫!”
說完這句話,謝如琢方纔鬆了手,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她今日前來,一是要看沈婧慈下一步棋,二便是要給沈婧慈下毒。
這兩樣,她都做到了。
她算準了沈婧慈此人太過高傲,以爲天下盡在她的手中,所以會囂張的說出下一步計劃。也算準了沈婧慈會疑心酒水飯菜等一切事物。而當她覺得有一項安全的時候,便不會碰下一項!
可是沈婧慈一定沒有想到,不止茶裡面有毒,連菜裡面都有!她先前喝的茶水是下了毒藥的,只不過自己提前服了解藥,所以纔會毫髮無傷。可沈婧慈沒有,她今日不管是用了哪一樣,都會身中此毒!
那種毒不會叫人斃命,卻會不定時的發作,如萬蟲啃噬,萬箭穿心一般的蝕骨疼痛。
只是她將一切都算盡,卻也在突然之間感覺到,她似乎也變得惡毒了。
那種想要將所有人殺之而後快的情緒,就彷彿夢靨一般,佔據了她的所有思維。
可是她沒有辦法,她只剩下兩個月了,時日一到,她便要爲了蕭君夕而放棄自己的生命。
她原以爲,謝家足夠安穩,便是沒有了她,也不會再有人能夠動的了謝家。然而謝淮霖的事情卻告訴了她,只要那些惡人不死,她便是在九泉之下也難以安寧!
既然如此,那她就索性激怒惡魔好了,大不了,那就大家一起同歸於盡!
待得回到家之後,謝如琢當下就去了謝晟禮的院落。
見到謝如琢一臉凝重,謝晟禮放下手中的毛筆,問道,“琢兒,怎麼了?”
謝如琢斟酌了一番,方纔問道,“爺爺,咱們謝家,有蛀蟲麼?”
她清晰的記得,前世裡曾有一場貪墨案牽連到了謝氏,當時上至江南總督,下至杭州知府,其間十之五六都是謝家的人。當時靖帝震怒,下旨嚴查,一時之間,謝家猶如樹倒猢猻散,官員唯恐避之不及。
聽得她這般說,謝晟禮也收了臉上的笑意,略微凝重道,“琢兒,自古以來水至清則無魚。”
這話卻是明擺的告訴她了。
“那爺爺可知道何偉此人?”
聽到這個名字,謝晟禮好生思索了一會兒,才道,“你是說,刑部侍郎何偉?據說此人號稱鐵面判官,一向主張重刑加身,落到他手裡的人犯,從無輕判。怎麼了,此人可有不妥麼?”
謝如琢搖頭,勉強勾起一抹笑容,道,“無妨,只是今日偶遇三皇子,他告訴我說,要謹防此人。還說,若有蛀蟲,應當及早挖出纔是。不知是不是暗示了什麼。”
未曾發生的事情,她一介女流原不應該知道,也不應該有這麼敏銳的先知。所以眼下只能藉着蕭君夕的名頭來說了,畢竟,一個病弱皇子,到底比她一個女子得到的消息可靠,也更加的讓人信服。
聞言,謝晟禮的眉頭頓時便皺成了川字。
“琢兒,你老實告訴爺爺,三皇子還說什麼了?”
聽到謝晟禮詢問,謝如琢略微想了一想,道,“三皇子還說了一句話‘千里之堤毀於蟻穴’,要咱們當心些。”
說到此處,謝如琢又忍不住加了一句,“爺爺,其實咱們也無需着急着檢查自身。畢竟,每個人都有他不可言說的錯誤,有些時候,先機決定了一切,您說呢?”
謝晟禮有些訝異的看着謝如琢,見她的眸子裡滿是男人一般的權謀算計,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又重新審視起了謝如琢。
這個孫女兒的變化,似乎越來越大了。
見謝晟禮點了頭就不再說話,謝如琢乖覺的退了出來。
天邊的夕陽正緩緩落下,好一幅風光,她卻無心觀看。
那個何偉是蕭君涵的人,確切的說,是沈家的門生,後來跟了蕭君涵。而前世裡的那場貪墨案,就是何偉的傑作。他依靠着這個案子一路升官,後更是頂替到了現在的刑部尚書,自己做了刑部的頭一把交椅。
且在此後,這人處處都在跟謝家作對,成了謝家很強勁的對手!
沈婧慈今日的話讓她警醒,若是她沒有猜錯,那麼沈婧慈的下一步棋,就是要利用此人來對付謝家了!
到了二月末的時候,有一家老夫婦上京告狀,一紙訴狀遞到了京兆尹府。
那京兆尹審問過之後,才發現這竟然是一樁舊案。可是,案情雖然舊,這罪過卻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偏這京兆尹府原是謝晟禮的學生,一向秉承公道,當下就將這案子稟報給了聖上。
且有一說書的遇見那老夫婦,還將這件事情傳遍了大街小巷,一時之間,激起了民憤無數。
淺碧是最先得到這個消息的,聽到之後便繪聲繪色的同謝如琢講了起來,“那對老夫婦乃是高縣的一對普通夫婦,膝下原有一個兒子。小兒才考了秀才,同一家的小姐兩情相悅,可誰知道,那豪紳勢力,說什麼都不同意兩個人在一起,還反誣告那秀才偷盜東西,將秀才告上了衙門。”
紅蕊最喜歡聽這種故事,見淺碧去喝水,當下就追着問道,“那後來呢?”
淺碧卻不說,只賣了了關子,道“你可知那刑部侍郎何偉原是什麼人麼?”
紅蕊搖了搖頭,“並不知,哎呀你說他幹嘛,快說這個事情後來怎麼樣了。”
“這事兒還非得說他不可呢,那刑部侍郎何偉原是一個地方官,便是這高縣的縣令!那豪紳遞了許多銀子給他,說什麼也要判那書生一個死罪。結果他爲了升官發財,竟然不顧人情道義,收了豪紳的銀子,轉頭就將那個書生屈打成招,判了斬立決!”
聽完淺碧的話,紅蕊頓時憤憤道,“這個何偉簡直太過分了!”說着,又嘆息道,“真是可憐了那對老夫婦和那家小姐了。”
倒是絳朱問道,“如今這件事情據說已經鬧到了金鑾殿上,連聖上都關注了呢。只是不知道,皇上會如何辦這個案子。”
謝如琢微微一笑,道,“那咱們就靜候佳音吧。”
她就知道,爺爺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這件事情的幕後推手,八成跟謝家脫不了關係。可是那何偉若是不自作孽,造下了這等齷齪事,又怎麼會被別人抓到把柄呢?
說到底,不過是自作孽不可活!
靖帝的決定果然不負衆望,那何偉在金鑾殿上被當衆摘了頂戴花翎,削去了官職,貶爲平民。
據說何偉被關着遊街的那一日,街上的老百姓們都恨得拿那些蔬菜臭雞蛋一起去砸他,嘴裡只恨得叫“貪官污吏,罪該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