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婧慈發泄完了心中的怒火,這才慢慢的坐到了窗前。她這些年從未敗績,今日竟然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搶了風頭,這口氣,她無路如何都咽不下去!
謝如琢,且等着吧,這個場子,我一定會從你身上找回來!你今日吃下多少好處,改日,我就會讓你加倍的吐出來多少!
窗外的風呼嘯而過,帶起一陣涼氣,將沈婧慈也吹得打了個冷顫。她頓時朝着外面吼道,“抱琴,沒看見炭盆裡的火要滅了麼,你是不是瞎了!”
抱琴心中叫苦,卻不敢大意,連忙小跑進來,將炭盆重新加好。
沈婧慈冷眼看着她的動作,心中卻開始盤算,等到她手中的底牌夠了之後,這個抱琴,也就沒用了!當年她附身到這具身體上的時候,只有六歲。她先是用盡辦法獲取了當家主母的信任,而後藉機靠近了沈家主。沈家主是個老奸巨猾之人,爲人陰毒,爲了權力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巧的是,她沈婧慈與他乃是同類。這些年的辛苦謀劃,與其說是爲了沈家,倒不如說她在利用沈家。畢竟,一個強大到不能被任何人忽視的家族,才能成就她沈婧慈!
“吧嗒”一聲,有棋子落在棋盤上。
如玉的象牙棋子被捏在手中久了,溫潤的仿若美人的肌膚。蕭君夕望着面前期盼上剛落下的黑子,將手中的白子緩緩的摩挲着,一雙眉頭卻緊緊地皺了起來。
“父皇這一棋走的太險,倒叫我舉步維艱了。”
男子說話的時候,仿若珍珠一般滾落銀盤,聲音霎是好聽。
靖帝哈哈一笑,道,“你這棋技可是前國手所教授,若是朕不兵行險招,如何能剋制住你?”
“唔,那也未必。”蕭君夕忽而一挑眉,像是想通了一般,將手中握了許久的棋子果斷的放了下來,一子落下,滿盤風雲變幻。
靖帝驚訝的看着這棋局上的局勢扭轉,不由道,“吳用那老匹夫果然將畢生絕學都傳給你了,這棋下的倒是比他還勝一籌了,高,着實是高!”說着,靖帝捋了捋鬍鬚,又笑嘆道,“只可惜,你終究是年輕了些。”
隨着聲音的落下,有黑子再次落入棋盤,將這一盤近乎死路的棋局內,又一次殺出一條血路來。
如此你來我往的廝殺,一盤棋竟然下了將近一個時辰,而那棋局上已然如人生一般,歷經了高潮迭起,死生兇險,終究定了結局。
“將。”
靖帝落下最後一子,一切盡數歸於完結。
“老三,你輸了。”
見靖帝一臉的意得志滿,蕭君夕不由得微微一笑,道,“父皇下棋着實高明,兒臣有愧。”
一盤棋下到最後,靖帝以一子險勝。
“哈哈,你呀,總是這麼嚴謹。”其實靖帝心中何嘗不知,這是兒子故意讓着他呢。贏了不好看,輸又不能太慘。不多不少,只讓一子,卻讓他下的過程痛快,結尾舒暢。這個兒子,處處都與別人不同呢。
早有一旁的太監乖覺的上前將棋盤收了起來,蕭君夕則扶着靖帝,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是了,昨日千金宴上,沈家的丫頭提的那個建議,你可有什麼想法?”
聽到靖帝開口詢問,蕭君夕笑道,“可是那個建慈善機構的建議麼,法子倒是不錯,可以解決眼下的國庫危機。”別人不知道,他卻是清楚的,這兩年天災不斷,再加上外患,國庫已經有些空虛了。若是這個法子實行之後,倒是可以緩解下眼前的這個局面。
“你跟朕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了。”靖帝轉着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思索着道,“只是,這個慈善機構要怎麼辦,才能辦的漂亮,卻是個問題。你覺得,這件事交由誰做合適?”
有太監將茶水續上,恭敬地遞給蕭君夕,蕭君夕點頭致意,接了茶杯喝了一口,這才道,“這事兒既然是沈家提出的,那就交給沈家便是了。只是有一點,這事不能一家獨大。畢竟,一則要防止一家從中牟利,二則,這是皇室的活動,不是民間的自發組織,若是沒有皇室的參與,又如何顯出父皇您的盛名呢?”
“唔,你說的倒也在理,那依你來看,誰最合適呢?”皇帝認真的聽完蕭君夕的話,接着問道。
“這是便應由父皇來做主了。”蕭君夕臉上仍舊帶着萬年不變的笑容,卻叫靖帝輕嗤了一聲。
“你跟朕還不說心裡話麼,你早該知道,這件事朕定然會問你的。”
聞言,蕭君夕這才嘿嘿了一聲,絲毫沒有被抓包的窘態,轉而正色道,“其實兒臣心裡倒是有個人選。”
“誰?”
“定北王妃,姜慕嬈。”
聽到這個人的名字,靖帝有些微微訝然,問道,“爲什麼是她呢?”他原本以爲,這個兒子會建議皇家之人直接參與呢。
“其一,定北王剛從邊關回來,與京城勢力牽扯較少,利益鏈條便小。其二,定北王對皇室極爲忠心,盡力效忠朝廷,定北王妃的名聲極好,她的背後又有國公府,關係網強大,便不會受人脅迫。如此一來,由她來代表皇家,再合適不過了。”
蕭君夕逐一分析完,靖帝不由得點頭笑道,“你想的果然周到,既然如此,那就照着你說的辦吧。”說着,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兒來,“說起來,昨日能夠如此快的籌集到足夠的資金,另一個人也功不可沒呢。”
“父皇是說,謝如琢?”提到這個人的名字時,蕭君夕的眼睛微不可察的閃動了一下,隨後便掩去了情緒。
靖帝讚賞的看了他一眼,道,“不錯,就是她。雖然沈婧慈提出的建議甚合朕意,但是,若是沒有謝如琢的當先配合,此次事件也不能這麼順利。這丫頭,不但有謝家忠義之家的風範,且還很有幾分小聰明呢。”
“唔,兒臣倒是覺得,既然是謝公府上,能養出這般女兒,的確不足爲奇了。”蕭君夕不着痕跡的將功勞盡數推給了謝晟禮,牽引着靖帝說起與謝家相關的事情來。
“哎,同樣是謝公的後代,可是這個謝慎行,此次的確有點過分了!”靖帝說着,不由得搖頭嘆道,“南方洪災,他不但隱瞞不報,還治理不當,的確叫朕失望。”
“但凡大家,總有良莠不齊的,何況,兒臣聽說,這位謝大人平日裡倒是辦差盡力,此次天災如此之巨,怕是一人之力也難以擔當的。父皇英明果斷,想必對此事已經有對策了吧。”蕭君夕淡淡的說了幾句,說話中肯,倒是絲毫不爲謝家開脫。
聞言,靖帝點頭道,“不錯,既然謝家在捐款一事上做出了表率,那麼,給謝家一個機會倒也無妨。朕有一個想法,說與你聽聽吧。”
蕭君夕心內隱隱猜到是何事,面上卻恭謹道,“父皇請講,兒臣洗耳恭聽。”
這日,靖帝與蕭君夕在御書房內談到了很晚,而不過幾日之後,便有一道明晃晃的旨意,傳到了謝家。
一大早,以謝晟禮爲首的謝家大小前前後後跪了滿院,前來傳旨的公公頓時便“哎喲”了一聲,親自將謝晟禮扶了起來,道,“可使不得,皇上可吩咐雜家了,傳旨時,謝公站着即可。”
謝晟禮執意不肯,嘴裡直道,“皇上厚愛,微臣愧不敢當。”一面說,一面要跪。
那太監攔了幾次,見攔不住,眉眼中俱是讚歎,暗自記下這件事回去要如何稟報,嘴裡便開始宣旨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着二品中侍郎謝慎言之子謝淮南,押運賑災銀錢與糧食南下,三日後啓程,不得有誤。”
待得太監將旨意念完之後,衆人的臉上頓時都露出了笑意。尤其是二房的李氏,更是放下了一顆懸着的心。她的夫君如今在江南處境艱難,這聖旨裡沒有提起謝慎行,那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況且,讓謝家的人去押運物資,那不就是代表,若是謝家人差事做好了,謝慎行就不會有大礙了麼!
衆人謝恩之後,太監又當先將謝晟禮扶了起來,笑眯眯道,“謝公,接旨吧,這可是好事兒,謝少爺以後必定會官途無限呢。”
一趟押運物資,明擺着就是拿了現成的功勞給你掙的。只消來回月餘的時間,便能立功了。這是世家弟子夢寐以求的功勞,如今落到了謝淮南的身上,皇帝這是間接的表明,對謝家既往不咎的意思,給他將功折罪的機會了!
謝晟禮謝過宣旨公公,請他去前廳喝茶。那公公再三推辭,只道自己着急回去,又屢屢謝了謝晟禮的好意。
喬氏忙得命丫鬟奉上一封錦囊包裹着的銀錢,這宣旨公公倒是對錦囊一概不拒,收了之後,便笑眯眯道,“如此,便多謝了。雜家還要回宮跟皇上覆命呢,就不多留了,告辭。”
命人好生將公公送出去之後,謝晟禮剛喊着謝淮南,要他進屋敘事,便見謝慎言已經下朝回來了。
見到父親,謝慎言先是行了禮,待得聽到謝淮南要運着賑災銀兩南下後,頓時有些發愣。
謝晟禮因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聞言,謝慎言忙的回神,道,“無事。只是今日朝堂上,皇上下令,由沈家和定北王府一同主持慈善拍賣,共同管理這個慈善機構。其中,沈家由長女沈婧慈出面,而定北王府,則是由王妃來管理。”
“有這事兒?”謝晟禮聽了這話,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沈家倒是有緣故,只是這定北王府又是爲何?”
一旁的謝如琢還沒有走,聽到這話,頓時便豎起了耳朵。
前世裡,這慈善機構的治理大權可是盡數落在了沈家。想不到,今生竟然又加進來一個定北王府。這樣一來,就有好戲瞧了。
說起來,那位定北王妃,乃是她的孃的妹妹,她的親姨母呢。據說爲人最是正直,容不得那種奸佞之人的。若是自己能夠在姨母面前戳穿沈婧慈的面目,想必,沈婧慈的處境會更加艱難吧?
謝如琢心中打着盤算,見謝家三個男人邊說邊往書房走去,她頓時放輕了腳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