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慎思也有過分家的念頭,如今聽到柳氏舊事重提,默了好一會兒方纔道,“那郡王果真說過要娶茵兒爲正妻麼?”
大房那邊如此大的動作,謝慎思說不嫉妒是假的。如今謝如瀾那個丫頭看着也是個不中用的,三房總得有一個女兒是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如果謝如茵真的能夠攬住蕭君奕的心,也未嘗不可。雖說現在對方被降級爲郡王,可到底一則有宮中的慧妃頂着,二則他是皇帝的親兒子,便是登不上大寶之位,也虧待不了他。
況且,謝如琢一個嫡女才嫁給病秧子一樣的王爺;若是他的庶女能嫁給一個能幹的郡王,也能將大房他們給比下去!
柳氏跟了他這麼多年,豈能不知道謝慎思的打算?當下就笑道,“這個我倒是聽茵兒說起過,聽茵兒的意思,郡王對她很是上心呢。都說伴君如伴虎,如今五皇子雖然衝撞皇帝被貶謫成了個郡王,難保未來沒有發跡的時候呢。”
前些時日章秀妍的事情,被靖帝給壓了下來。章秀妍被封爲了縣主,至於蕭君奕,對外只說是衝撞了皇帝。所以外人並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內情。
聞言,謝慎思緩緩出了一口濁氣,道,“這件事情事關重大,你須得容我想想。”
因着八月初六便是謝如琢出嫁的日子,一進入八月,謝家上下便都忙活了起來。鳳冠霞帔是宮中賞賜下來的,繡花鞋則是喬氏陪着謝如琢趕製的。至於其他的珠釵首飾鐲子佩玉等物,一概是從家中庫房內,由着謝如琢挑選的。
這些小物件還好說,謝淮南先前給妹妹置辦嫁妝,特意從別國採買回一塊上好的珊瑚屏風,點點滴滴紫紅色的珊瑚在陽光下散發着耀眼的光芒,波光流轉,美則美矣,卻是個不好擡動的。
再加上謝家老太君和姜府老太君二人拿出壓箱底的珍寶添到了謝如琢的嫁妝裡,這裡裡外外足足湊了一百八十六擡嫁妝。
喬氏將一切物品全部列出了單子,一一交給謝如琢過目。
謝如琢對這些倒是不太上心,因笑道,“母親做主便是,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其實依我之見從簡便好,這麼多東西有些鋪張了。”
喬氏笑看着她道,“先前你姐姐出嫁,咱家的嫁妝便只比你少了二十擡,這還不算爲她挑選的四個丫鬟四個婆子;到你這裡,且不說王爺就比世子高出幾個臺階來,便是衝着敬王府的聘禮,咱們這嫁妝上也不能叫別人小瞧了去。偏你是個不上心的,回頭再叫人落了話柄。”
喬氏這些年來只生了謝淮霖一個,謝如玥還好,謝如琢雖說小時候混了些,可是自從那年獵場之後,待喬氏便如同生母。人心都是肉長的,喬氏看在眼裡,對待謝如琢也越發的上心。如今兩個女兒接連出嫁,雖說是喜事,可喬氏的心裡也有些泛酸。
說着說着,她便紅了眼眶道,“敬王府雖說人丁不多,畢竟是皇家,規矩大。你一嫁過去,便趕上了中秋宴。屆時你以正妃身份前往,一定要記得事事留心,處處謹慎,可別叫人拿住了你的錯處。”
謝如琢含笑應了,道,“母親別擔心,敬王府離咱家畢竟不遠,我會時時回來看你的。母親若是想我了,就帶着永安來府上找我來。”
這話倒是將喬氏逗笑了,嗔道,“哪有當孃的日日去找閨女的?罷了,畢竟你是在京中,日後少不得見面。倒是你姐姐,等到過了中秋節,怕是就要隨着世子爺回邊疆了,日後怕是見面的機會就少了。”
謝如琢拍着喬氏的手道,“母親不用太過杞人憂天,說不定姐姐日後要在京城紮根呢。”
喬氏疑惑道,“這話怎講?”
謝如琢意味深長一笑,“我猜的。”
聞言,喬氏頓時笑道,“你淨會撿着好聽話哄我。”
直到將喬氏送走之後,謝如琢方纔收了臉上的笑意。她並非哄喬氏,如今兩國交戰正酣,可那戰場是在定南王府的地盤,靖帝卻將定南王一家盡數留在京城,名義上是等着中秋;可實際上,定北王早已趕赴戰場,指揮戰事。
若是謝如琢沒有猜錯的話,恐怕靖帝的心中對這個弟弟可是多有忌憚呢。
天邊一抹夕陽接近黃昏,將整個蔚藍色的天幕上都鋪上了一層瑰麗的紅。
謝如琢正在兀自思索着,忽聽得不遠處有人聲焦急的傳來,繼而便有人道,“快傳府醫!”
謝如琢心頭一跳,頓時便跑了出去,只見寧熙堂裡亂作一團,她下意識跑了過去,抓着林牧的手問道,“出什麼事兒了?”
林牧原本一臉慌張,可在看到謝如琢的時候卻奇蹟般的冷靜了下來,回稟道,“回小姐,剛纔給老太爺端晚膳的小三子倒在地上*搐不止,他說自己是偷吃了老太爺的晚膳,這會兒老太爺正審着人呢!”
聞言,謝如琢心神一稟,道,“你去吧,我進去看看。”
林牧應了聲,轉身便匆匆朝着府醫的院落跑去。謝如琢則回身進了寧熙堂。
謝晟禮這邊出了事,老太君也很快趕來了這裡。
寧熙堂的屋內此時落針可聞,那個不停抽搐的小三子被府醫診斷出了中毒,這種毒素雖然不會叫人瞬間致死,卻也從此之後會等同廢人。
若不是小三子偷吃了謝晟禮的晚膳,那麼此刻躺在這裡成這種模樣的人就是謝晟禮了!
謝晟禮坐在主位上一臉陰沉,啞着聲音問負責傳膳的廚娘,“你確定這菜並沒有經了別人的手?”
廚娘滿眼的恐慌,卻不得不搖頭道,“回老太爺,是的。”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擡頭道,“是了,來之前六小姐曾經去過廚房,還將藉口要奴婢去替她拿吃食,將奴婢支了出來!”
聽到這話,謝晟禮頓時便目光陰沉道,“你說什麼?”
那廚娘肯定道,“是的,的確是六小姐一個人接觸過那個飯菜。奴婢給她拿來桂花糕之後,就看見六小姐很是慌亂的模樣。”
謝晟禮還未說話,一旁的季氏登時便不可置信的憤怒,道,“去將六小姐帶過來!”
謝如茵很快就被帶了來,先前寧熙堂的動靜她就聽到了,此刻聽得傳喚自己,更是有些慌了神。
到底是年紀小,一見完好坐在主位上的謝晟禮,和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小三子,她就有些沉不住氣。雖然還沒說話,可是那臉上的表情就已經出賣了她。
謝晟禮和季氏都是經歷一輩子風雨的人,眼下一看她這表情,又有什麼不明白的?只是這人到老了,卻被子孫謀害,任誰也無法平靜下來。
“逆子,你做了什麼,自己說!”
謝晟禮一聲怒喝,霎時將謝如茵嚇得跪坐在了地上,哭道,“爺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可那話裡怎麼都透着一股子的心虛來。
謝晟禮冷哼一聲,指着已經被府醫扶着到一旁坐下治療的小三子,道,“不知道?那他是怎麼回事?今日是我命大,若不是這小三子偷吃,現在成這個德行的可就是我的了!”
說到此處,他又覺得寒心,“我自問對你們這些晚輩從來不曾虧欠,你又爲何如此對待我!”
謝如茵張口結舌,吶吶着說不出話來。倒是隨後趕來的柳氏慌忙分辨道,“老太爺,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茵兒她年紀這麼小,怎麼可能做出這麼糊塗的事兒來?別是哪個黑了心肝的想要陷害我的女兒吧!”
她這話意有所指,一面說着,一面又向着在場的衆人一一看去,等看到站在一旁不發一言的謝如琢後,又似笑非笑道,“我說四小姐,你站在這裡是在看熱鬧麼?被陷害的可是你的妹妹,你難道都不想說些什麼?”
謝如琢嗤笑一聲,反問道,“姨娘想讓我說什麼,說六妹是個有前科的人,早些時候就做出過爲了個男人不顧家風的事情,跟人徹夜不歸。現在怕是老毛病又犯了,居然禍害到了自己家人的頭上了?”
她說話不可謂不毒,一句話便讓柳氏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她“你”了一會兒,方纔冷聲道,“四小姐巧舌如簧,我自然說不過你。可是公道自在人心,茵兒她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怎麼可能幹出來這種事兒!除非——”
柳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謝如琢截住了話頭,接口道,“除非這事兒是有人在背後挑唆的。而這個挑唆此事的人,纔是罪大惡極。若是被捉出來是誰,管他是天潢貴胄,謝家也能將他扒下一層皮來!”
謝如琢說到最後,那臉上的表情也越發的猙獰了起來,看到了謝如茵的眼裡,竟然害怕的後退了幾步。
可謝如琢並不打算放過她,只是靠近了謝如茵,問道,“所以,我的好妹妹,你不妨說說看,那個挑唆你的人,到底是誰!”
謝如茵被她這般模樣嚇到,“哇”的一聲便哭了起來。
柳氏心疼的將謝如茵攬在自己懷中,回頭質問道,“謝如琢,你安的什麼心,竟然這麼逼迫一個比你小好幾歲的妹妹!”
謝如琢冷哼道,“姨娘,你是不是沒有弄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不過是我三叔的一個姨娘而已,竟然也敢在這裡猖狂,也不看你配不配。”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可句句都在戳柳氏的心窩子,偏偏這話柳氏還不能反駁。
正在這時,剛纔悄悄出去的金玉卻回來了,手裡還捧着一個小包裹。
謝如茵一見那個包裹,當下就變了臉色,起身就要去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