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琢打趣的說出這句話時,頓時便引來謝如韻的輕嗔。女兒家自然是愛美的,今日又是她的好日子,更是注重自己的儀容。如今聽了謝如琢的話,謝如韻方纔放下了懸着的一顆心。這樣的話,那個男人會不會更喜歡自己一些?
她胡思亂想着這些,便見全福婆婆在她的手中塞了一個大紅的蘋果,笑道,“手握平安果,一路平平安安,新娘子一生平安順遂,多子多福吶!”
謝如玥幾人頓時便起鬨笑道,“明年讓咱們幾個全都做姨母纔好呢。”
謝如韻羞紅了臉,嗔也不是還嘴也不是,正在嬌羞之時,便聽得門外丫頭笑着喊道,“新郎官來了!”
只聽得外間炮仗之聲噼啪作響,嗩吶之樂不絕於耳,外間被人羣簇擁着的徐文淵已經大步走進了院子。
大紅的蓋頭遮住了姣好的容顏,謝如韻的世界便只剩下了滿眼的紅色。她由着衆人攙扶着一步步踏出生長多年的小跨院,只覺得手中被塞上了一隻紅綢,便下意識的牢牢抓住。
她知道,前面牽着綢子的男人,就是她未來的天。
幾個姐妹跟在謝如韻身後偷笑着,帶着歡聲笑語隨着二人一同到了正廳。
二老爺外放,現在還未曾迴歸。先前的時候,家中還捎過信讓他回來,可他說一切事務交由李氏做主,還說那邊事情抽不開身,便不回來了。謝晟禮當時還寫信罵了他一頓,可到了了,二老爺終究是沒回來。
正廳上坐着的除了謝晟禮和季氏以外,便是三房衆位長輩了。
徐文淵牽着新婚妻子一一拜別了孃家人。謝晟禮和季氏都給了封賞,到了李氏這兒時,她給封賞的時候,還夾雜了一封信。
謝如韻收了,又再次拜別,這才由着大哥將她抱起,一路送到了謝府的正門外。
謝如菲年紀小,早哭着道,“大姐姐要記得時常回來看我。”她年紀小,又被謝如韻寵着,對這個庶姐倒是親近的很。
一旁的謝如玥也忍不住有些啜泣,說到底徐州山高水遠,雖說短時間還能見得到,可這一嫁,此後能見面的次數就得用一隻手數了!
被這幾個人的氣氛感染,謝如琢也有些溼了眼眶,只是想到謝如韻終於擺脫了前世的宿命,她還是有些釋然。不管如何,她能幸福便好!
謝如韻早已經泣不成聲,抱着謝如菲哭道,“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切莫太淘氣了。”說着,又隔着紅紅的蓋頭,哽咽道,“二妹妹,我這一走,家中姐妹便數你最大了,若是菲兒淘氣,你可要替她兜着點。你們幾個姐妹也要照顧好身子,我會想念你們的!”
姐妹幾人又說了一番話,聽得禮官喊着,“吉時已到,新娘上轎!”
謝如韻這才辭別了姐妹,轉身掩面上了花轎。
只聽得耳邊嗩吶聲又重新響起,喜慶的樂調將一衆人的悲傷都遮蓋的無影無蹤,而那擡着花轎和嫁妝的一衆人馬,也已經隨着聲聲樂曲越走越遠了。
直到再也看不見那些人影,謝如琢等人這才重新的回去了房中。謝如韻出嫁,家中諸事繁雜,她還需陪着喬氏一同打理事務。
到了晌午的時候,家中方纔收拾的差不多,謝如琢姐妹陪着喬氏簡單的用了膳,正準備覈對賬目之時,便聽得碧枝來報,“夫人,宮裡來人了,說是急召老太爺進宮呢。”
謝如琢微微一愣,隨即便覺得心頭擂鼓一般的跳。
靖帝有個規矩,雖然謝晟禮就不上朝,可但凡遇着大事,他必定要宣謝晟禮進宮商議的。而這些時日放眼朝堂,唯一能請謝晟禮前去的,必定只有一件事。
蕭君涵那裡出事了!
謝如琢猜的的確沒錯,前些時日,刑部祁雲升順藤摸瓜,抓出此次私鹽之事竟有工部侍郎嶽步雲在其中搗鬼。因着二人的官位相當,所以在蒐集齊證據之後,祁雲升直接將這一干證物交給了皇帝。
靖帝到底是老謀深算,一面秘密安排人去查封工部侍郎家中,一面又故作笑容的將工部侍郎在朝堂上直接留到了御書房。
這雷霆天威一下,工部侍郎又對那些證據無力反駁,當下就招認,說自己的真正幕後主子乃是蕭君涵!
這話一出,靖帝頓時震怒,有心立刻處置蕭君涵,又念着父子天恩想要網開一面,一時不知如何抉擇,這才命人去請了謝晟禮。
謝晟禮到了御書房的時候,已經是午後大錯了。日光透過硃紅的窗子落在屋內,金碧輝煌的御書房內便更添光彩。
九龍攀附的柱子上,龍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屋內的衆人,尖利的爪子似乎隨時都要揮舞起來。
而屋內的氣氛,更是落針可聞。
靖帝已經臨近半百,連鬢髮都有些泛白的跡象。他負手而立,站在窗前的身姿竟然有幾分蒼老的意味。
謝晟禮走進來之後,突然便有些心疼。到底是他看大的孩子,便是到了這個歲數,平日裡任由他怎樣的雷厲風行,還是有褪不去的如同孩子一般的無助。
“皇上召臣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謝晟禮行了大禮後,開口問道。
見謝晟禮前來,靖帝這纔回神,忙忙的走上前扶起謝晟禮,道,“恩師不必多禮。”說着,他又嘆了口氣,將桌子上的這些證物盡數拿給謝晟禮,方纔道,“您來看看這些東西吧,老二這孩子,若這次不是別人栽贓陷害,那他就確是過分了!”
謝晟禮將手上的東西一一過目,眉頭也越發緊鎖了起來。只是他心中縱有想法,也盡數匯成了一句話,“皇上聖明,自有裁斷。”
“朕不瞞你說,這次叫你來,是朕的確沒有了主意。恩師,你幫朕出個法子吧。”對於謝家的忠心,靖帝一向不懷疑,謝晟禮爲人胸中自有溝壑,他相信此人。
謝晟禮見推脫不過,又知此事關乎皇子,便出了個折中的法子,“此事是真是假,找二皇子前來一問便知。不知皇上可曾問過他呢?”
“這個,還不曾。”靖帝自從看了摺子之後,又見證據齊全,當下就定了蕭君涵的性,根本就沒有去質問的意思。現在被謝晟禮一提醒,方纔道,“也罷,來人,宣二皇子前來!”
早晨下朝之時,工部侍郎雖被留下,可靖帝當時的臉色倒像是喜悅。因此蕭君涵來的時候,並無防備。
他一如既往的請了安後,方纔問道,“不知父皇宣兒臣前來,可有要事?”眼下距離秋狩不過月餘的時間,若是他沒猜錯的話,想必是與秋狩之時祭酒有關了!
然而,靖帝的話卻叫他失望了。
“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
靖帝將桌子上的證物盡數甩到他臉上,語氣裡滿是怒其不爭的意味。說是叫他過來問問,可是靖帝已經在心中定了他的罪過,再見到他,更是控制不住怒氣。
蕭君涵心中咯噔一聲,果然見那賬目赫然在冊!他心中一慌,面上卻滿是一無所知的模樣,將手上的東西一份份全部看完之後,頓時便磕頭道,“父皇,兒臣不知道是誰這麼膽大,竟敢陷害皇子,可是兒臣是清白的,還望父皇明鑑啊!”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靖帝頓時便衝着外間道,“來人,將嶽步雲帶上來!”
根據嶽步雲先前的供述,御林軍已經去了岳家搜查證據,想必很快便歸。靖帝原本要等到證據盡數齊全之後一併處罰,可現在,他卻改了主意。他倒要看看,這個兒子的骨頭到底有多硬!
嶽步雲一見到蕭君涵,頓時便喘着粗氣道,“二皇子,你不能過河拆橋啊,下官好歹爲您辦了那麼多的事情啊!”方纔在外面,他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反正如今他也不會有好下場了,二皇子又想拿他當頂罪羊,門都沒有!
聞言,蕭君涵頓時便指着嶽步雲道,“好你個嶽步雲,你自己犯了事兒,竟然敢胡亂的攀咬,你如此膽大妄爲,真枉費平日裡本皇子那般欽佩你!”他用一個欽佩,便表明自己是孺慕,而非勾結。
然而嶽步雲這麼多年的老油條,又豈會這般讓他脫手,當下就道,“二皇子,您當日拉下官下水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您當日以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威脅,讓下官爲您辦事兒,我那時糊塗,未曾及時的稟明聖上,如今纔看出你的狼子野心,是我眼瞎!”
他爲蕭君涵辦事的時間不過一兩年,得到的好處也不算多,如今別人沒有出事兒,偏偏他一併運作的私鹽卻被一把火燒了,還牽扯出這麼多的事情來,自然叫嶽步雲心中不舒坦。
如今聽得這話一出,蕭君涵頓時便吼道,“你這是污衊!求父皇明鑑啊!”
靖帝早被二人你來我往的吵得頭大,此時頓時將一旁的茶杯順勢砸了出去,道,“你們都給朕閉嘴!”
見屋內瞬間便安靜了下來,靖帝喘了一口氣,方纔道,“老二,你平日裡是個什麼性子,真最清楚不過。但是朕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會將主意打到了官鹽上面!這便罷了,可你自己看看,你將好好的朝堂上,攪成了一攤的渾水!”
便在此時,聽得外間的御林軍前來回報,“皇上,臣在嶽步雲家中搜出信物一干,請皇上過目。”
一見到那個蓋着蕭君涵私章的信封和私賬,蕭君涵頓時便有些眼中發黑。他沒有想到,之前讓嶽步雲這個蠢貨銷燬的東西,他竟然還私自留着!
果然,待得看完那些信物之後,靖帝再也忍不住,緊緊捏着那些紙,大步走到蕭君涵面前,狠狠地將東西摔到他的臉上,道,“到了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這些私賬,一筆筆一件件都極盡翔實的記錄了二人私相授受的過程,再加上那些交託事物的信件,更是做不得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