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二人回到主院的時候,賓客們都已經吃飽喝足,準備離開了。
謝如琢象徵性的道了謝,又同定北王妃說了幾句貼心話。倒是大長公主看着謝如琢和蕭君夕的模樣,頗爲滿意的笑道,“都說謝家的女兒教養的好,果然不錯。夕兒,你可要好好對人家。”
蕭君夕一臉笑意,溫聲道,“姑母放心,我會的。”
眼見着時候差不多了,在場的賓客們也都是最知情識趣的,道了幾句客套話,便紛紛起身了。
大長公主當先走了出去,隨後便是定南王妃。
剛將二人送上了馬車,其他人也都預備離開,便見二門內匆匆跑出來一個姑娘,一臉柔軟的笑意,走到蕭君夕的面前,如沐春風的笑道,“今日承蒙敬王的救命之恩,瀾兒無以爲報,多謝敬王。”
謝如瀾特意的打扮了一番,再加上她生的本就不醜,此刻的模樣倒是像足了大家閨秀。早有那不知情的人當下便湊趣問道,“這是唱的那一出?”
謝如瀾模棱兩可道,“我方纔落水被救,虧得有敬王仗義出手,瀾兒再謝。”
今日因着謝如琢的及笄禮,京城大半個貴婦圈的人都來了。她這會兒說的話看似很官方,可是在場哪個不是人精?越這麼狀似稀鬆平常,這些人越是能從背後挖出些秘辛來。
蕭君夕微微皺了皺眉頭,卻不能在這個時候下了謝如瀾的面子。畢竟,此刻她代表的可是謝家,若是她丟了人,整個謝家的臉面也就別要了。
“護衛舉手之勞,謝小姐不必掛懷。”蕭君夕看似溫言好語,可是常在他身邊伺候的人卻知道,主子的神情是發怒了。
偏謝如瀾還不自知,仍舊柔軟至極的模樣,“敬王太過自謙了,改日瀾兒再登門致謝,今日便不遠送了。”說到此處,她又忍不住輕咳了幾聲,一臉受了風寒的模樣。
周圍的貴婦們早從這幾個人的眼神中看出些貓膩來,有那愛看熱鬧的,再看向謝如琢時,便掛上了幾分的幸災樂禍。
這還沒過門呢,自家姐妹便先肖想上了自己的未來夫君,這日子可真不好過呢。
蕭君夕對她這話卻是直接忽略了,只一臉笑意的看向謝如琢道,“今日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來看你。”
謝如琢點頭笑道,“你路上小心些。”
眼見着自己被忽視了,謝如瀾頓時不甘寂寞道,“敬王一路小心。”
蕭君夕這次連看都沒看她,只一轉身,便上了馬車走了。
直到蕭君夕走了許久,謝如瀾方纔收了臉上的表情,柔柔弱弱道,“頭好暈,翡翠,快扶我回去。”
謝如琢剛要發作,便見對方這般模樣的走了,頓時冷冷的哼了一聲,不發一言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倒是身邊的紅蕊一臉氣憤道,“瞧她那個輕狂的樣子!”
喬氏送走賓客之後,方纔得知這件事情的始末,當下就氣道,“這也太過分了,這不是明擺着欺負到咱們大房的頭上了麼。”
謝如琢這會兒平靜了下來,反倒施施然,“母親別擔心,她若是真有那個本事搶走倒還罷了。只可惜,她註定是要做一個跳樑小醜的。”
既然她願意折騰,那就由着謝如瀾去吧。她倒是要看看,後者能折騰出個什麼風浪來!
這一日,謝如琢因着及笄禮的事情,過得極爲疲累。到了晚上的時候,她早早的便睡下了。
不想,到了半夜時分,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外間夜梟叫的格外歡,猛然叫謝如琢渾身一個激靈,坐起了身子。
窗外有一個黑影,在黑夜裡被明月的照耀而變得格外龐大,看起來頗爲滲人。
謝如琢警惕的起身,將放在枕頭下的匕首取了出來,而後猛然從牀上一躍而下,將手中匕首直直的隔着窗戶便刺了過去!
那人朝後一躲,低聲急道,“琢兒是我!”
這聲音一出,謝如琢頓時便收了手中的匕首,詫異道,“表哥?”
她忙得走到門口,將門打開,果然見月色下站在自己窗邊的男人是姜承曄。只是此刻的他,哪裡還看得出半分京城貴公子的模樣?
一身粗布麻衣,頭上木頭簪發,這般短丁打扮,倒像是個農夫了。可饒是這般,他那股自幼被教養出來的貴族氣質,還是可以窺見幾分的。
見到謝如琢出來,姜承曄神情一喜,他顯然在此徘徊了好久,卻一直都不敢進去。
謝如琢將他請了進來之後,又試探着問道,“表哥,你怎麼來了?”自從姜承曄跟蔣青嵐私奔之後,這麼些時日都未曾聽到二人的消息。只是這沒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所以她關注了一段之後,也放心了下來。
聽到她問,姜承曄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一個小盒子來,有些郝然道,“年年你生辰我都不落下,今年是你最重要的及笄禮,表哥卻不能來陪你過。”
聞言,謝如琢心中感動,因笑道,“表哥,你安好我就放心了,一個及笄禮有什麼得了的?”說到此處,她又想起蔣青嵐,又關切的問道,“青嵐她怎麼樣?”
見她提起蔣青嵐,姜承曄的臉上頓時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來,道,“她現在很好,雖說我們的日子清貧了些,可是青嵐是個會持家的好姑娘。”說着,他到底有些不忍,嘆息道,“只是委屈她了,那樣一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如今卻只能跟着我過苦日子。”
謝如琢見他臉上的滿足不似作假,笑道,“表哥,有失纔有得嘛,你們過得好就行。”
“是了,她還讓我幫她給你帶個好呢,如今她身子不適,不能過來。等到過些時日風聲緊了,我們一起來看你。”
聽說蔣青嵐身子不適,謝如琢頓時緊張的問道,“青嵐怎麼了,可請了大夫了,要緊麼?”
姜承曄微微一笑,臉上一副神往的表情,柔聲道,“已經問過大夫了,她——有了身子了。”
“你是說,她懷孕了?”謝如琢不可置信的捂着嘴,眼中滿滿的驚喜,“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姜承曄的神情裡卻有一絲落寞,“只是我現在受苦便罷了,青嵐她懷着身孕還得跟我一同受罪,我真是於心不忍。且她雖然不說,我也知道她想家,我想着等風聲過去之後,帶着她一同回一趟蔣家,至少要給蔣元帥一個交代。”
姜承曄自認是堂堂正正的男兒郎,這件事兒是他做的不地道,便是回去被蔣元帥斥責,那也是他應該受的。
男人在世,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身邊的女人。
謝如琢卻不如他這樣樂觀,她想了一會兒才道,“表哥先彆着急,且不說現在青嵐是有身子的人不適合受刺激;便是如今的京城,也是風波不斷,你們且再等等吧。等到合適的時機了再回來,船到橋頭自然直,一切都有轉圜的辦法的。”
有一件事她沒有跟姜承曄說,如今蕭君涵和蕭君奕的對峙,明顯是蕭君奕落在了下風。如果此時蔣青嵐回去,蔣元帥再向蕭君奕投誠的話,那麼犧牲的可就不止一個蔣青嵐了!
可相反只要蔣青嵐不回去,蔣元帥和蕭君奕之間就會橫着這麼一個隔閡。蕭君奕一向多疑,對蔣元帥也不會真心的信任。到時候只要有心人加以挑撥,二人反目之後,蔣元帥肯定會有用到姜家的時候!
到了那個時候,只要形勢逆轉,二人的婚事方纔會被蔣元帥所接受。
姜承曄並未在這裡待了太久,將禮物送出之後,又囑咐了謝如琢幾句,方纔離開了這裡。
謝如琢原本很困,可等到姜承曄走了之後,卻又絲毫睡意都沒了。原本該是天作之合的一對,眼下卻變成了這個樣子,謝如琢只覺得心中一陣心酸。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思考這些事情,另外一件事兒就先分了她的心神。
不過一日的時間,這整個京城便已經流言四起。故事有許多個版本,可流傳最廣的,便是蕭君夕英雄救美,將謝家三房嫡女從那蓮花池中救出來。謝家三房嫡女和敬王彼此傾心,再加上這先前聖上的指婚,怕是屆時要娥皇女英共侍一夫呢。
京中的貴婦們一向時間多,除了鬥小妾,便是聽八卦傳聞。如今有了這般勁爆的話題,又怎麼可能會放過?
這三五成羣的演說,甚至將姐妹二人日後嫁過去的景象都想象到了。
淺碧得知這件事兒氣得夠嗆,謝如琢表面上雲淡風輕,心內也是惱恨謝如瀾的不知分寸。
且不說謝家是什麼樣的人家,怎麼可能會允許兩個嫡女共侍一夫。便是這事兒說出去,旁人也會當謝家不知臉面的以女討好人!
再者說來,謝如瀾這麼做,也是斷了自己的臉面。以後她嫁蕭君夕不成,還有哪家的貴公子肯娶一個曾經跟別的男人有過肌膚之親的女子?
往小了說,丟的是她自己的人;可往大了說,那可是將整個謝家的臉面都棄之不顧了!
這廂謝如琢惱恨着謝如瀾,那廂的謝如瀾卻是一臉奸計得逞的模樣,“這如今外面的消息已經傳揚出去了,下一步,我就是要逼敬王給出一個交代。”
她就不信,這衆口鑠金之下,敬王還會不順水推舟的給自己一個說法。畢竟,她自認爲比起謝如琢來絲毫不差,是個男人都不會放過坐享齊人之福的。
可惜,她的如意算盤,註定是要落空的了。
這傳言不過傳了大半日,京城的風向便已經變了。據有那知道內情的人說,當時救了謝家三房嫡女的並非是敬王,而是他身邊的貼身侍衛!且那個貼身侍衛自認爲配不上謝家嫡女,所以懇求敬王,千萬不要給二者指婚呢。
這傳言的真真假假無人去分辨,只要有八卦,那就有貴婦們吃茶聊天的事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