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靖帝的臉色變了又變,問道,“賢妃,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賢妃這時反而鎮定了下來,只道,“皇上,若是有人想要陷害臣妾,必然要從頭到尾都設計好的。臣妾身在陷阱之中,只求皇上能夠明辨是非,救臣妾一命。”
她這話一出,靖帝反倒不好再問責她,況且賢妃這些年來做事的確恭謹,今日這樁事情還需要再仔細調查纔是。
見靖帝有些動搖,慧妃當下就跪了下來,道,“皇上,臣妾有一事欺瞞了您,還望您恕罪。只是,今日臣妾便是拼着一死,也必須要說出真相!”
聞言,靖帝頓時問道,“什麼事?”
慧妃深吸了一口氣,道,“今晨皇兒進宮之時,急匆匆的來找臣妾,還帶來了一個人——前太醫院醫正林不凡!”
這個名字一出口,賢妃霎時便臉色大變,她緊緊地捏着手帕,卻不敢在此刻有任何動作。
靖帝略微思索了一番,道,“這林不凡不是去年就告老還鄉了麼,來宮裡做什麼?”
“此人昨天深夜去敲端王府的門,衣衫襤褸身上傷口無數,據他所稱,是因爲牽涉一樁宮闈秘辛,所以被人暗殺。他走投無路纔來找皇兒,希望他能救自己一命。皇兒問清楚真相之後,不敢耽擱,今晨就送他來了這裡。臣妾原本想等千金宴散了之後再來跟皇上您如實以告的,可誰曾想,不多時臣妾這裡就出了一樁命案!”
慧妃說到此處,眼角已然掛上了淚珠。只是若仔細看她的眼眸,定然會發現其間隱藏的得意。
靖帝聽到這裡,也約略明白了些什麼,當下就道,“傳林不凡來。”
“是。”慧妃應了,忙忙的命人將林不凡帶了來。
等到林不凡出現在衆人眼前時,有曾經見過他的人當即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曾經的林醫正是太醫院首,便是上了年紀,也是滿臉的慈眉善目,何曾如今日一般狼狽落魄!
他一進門,直接便跪了下來,磕頭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到底他是歷經兩朝皇帝的,靖帝便命人將他扶起來,又賜了座,問道,“朕聽說你進宮是來喊冤的?”
林不凡並不敢坐,只是站在原地道,“回皇上,草民並無冤情,只是草民早些年做過一樁錯事,以至這些年良心不安,且有人想就此事殺人滅口。草民死不足懼,只想在死之前將事實真相說出來,以告慰那些蒙受不白之冤的死者。”
他說到此處,靖帝心中也有了掂量,只問道,“你且說來。”
林不凡應了一聲“是”,又道,“十餘年前,不孝兒郎與人起了口角,後竟然被對方聚集了一衆流氓羣毆,險些喪命。有一人省親之時恰好經過,救了我兒。草民感念她的恩德,後她有求於我之時,便寫下一道藥方贈與她。誰料想,便是這張藥方,竟然接連害死了宮中幾條人民!草民心中不安,可對方又屢次威脅草民,爲求保命我無數次的隱瞞了真相,後來終於待不下去,遂告老還鄉。可誰知道,卻又被人追殺,草民左思右想,怕是時也命也,只是死之前,還希望能將事實真相說出,也好死而無憾。”
慧妃這回明智的選擇不開口,倒是葉貴妃問了一句,“你說的那人,是誰?”
“正是賢妃娘娘!”
葉貴妃緊蹙眉頭道,“林醫正,你可知你今日指證的是何人?那是正二品的賢妃娘娘,若是你有一句假話,本宮便可做主將你滿門抄斬!”
那林不凡卻是不懼不畏,只道,“事已至此,草民隱瞞也無用。”說着,他又將這些年被害妃子的時間以及藥方一一道來。
而其中,還有一位妃子的懷胎之事除了靖帝之外,其他人根本一無所知!
林不凡的這番話,徹底的坐實了賢妃的罪名。
靖帝早已滿目陰沉,此刻方纔一字一頓的問道,“好一個賢妃,你還有何話說?”
話說到此處,賢妃便是辯駁也無望,她雙膝一軟,跪地道,“皇上,臣妾一時糊塗犯了錯事,可是今日之事跟臣妾真的無關啊!”
“呵,今日之事與你無關,難不成還是別人偷了你的藥方不成?賢妃姐姐可真會爲自己開脫,到了這個地步,你還想拖別人下水,真是手段高明!”慧妃當先發難,句句直戳對方心窩子。
賢妃撐着身子,怨毒道,“我便是要拖人下水,那也須得對方手腳不乾淨!這森森後宮之中,可不止我一個人有這般本事!”
“夠了!”
靖帝緊緊地閉了閉眼,復又張開,眸子裡已然不見絲毫情誼,“賢妃無德,褫奪封號。念其早年侍奉太皇太后有功,貶爲常在,打入幽宮思過!”
這話一出,賢妃的身子頓時便癱軟在地。她知道,今日這事,算是徹底的將自己打入了地獄了!
只是,“皇上,臣妾自己做的孽,我一力承擔。只是涵兒他是無辜的,還請皇上看在他是您子嗣的份上,不要讓他受我的連累。臣妾求皇上了!”
她的涵兒出頭之日,便是她重新得勢之時!
靖帝只當她是一片慈母之心,終究是有些不忍,道,“朕還沒有那麼糊塗。”
聽了這話,賢妃方纔露了一抹悽然的笑意,磕了頭道,“臣妾,謝主隆恩!”
待得賢妃隨着御林軍離開之後,靖帝方纔重新看向林不凡,厲聲道,“來人,將這等不忠不義的小人壓入天牢,責令吏部嚴查!”
林不凡不妨靖帝突然對自己發難,當下就要求饒,卻在看到慧妃的眼神之後,登時便住了口。是了,他現在只求置之死地,方能後生!
便在這時,屋內的太醫走出來,輕聲問道,“皇上,祥嬪醒了,她說想見您。您看?”
靖帝眼下一臉的疲倦,聞言只道,“傳朕的旨意,祥嬪嫺靜舒雅,今封祥妃,居德寧宮正殿,賞白銀千兩,玉如意一對,錦緞十匹。”
待得說完這句,他直接便起身,出了芷蘭宮的正殿。
這道封賞旨意,竟然無一人反駁與妒忌。畢竟,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妃子,她們可沒什麼好妒忌的。
這後宮之中,年輕貌美以色固寵,到了年長之時,便須得靠子嗣了。
一個註定不會有子嗣的女人,一生再多的榮耀,也是一場空。
皇帝走了,可鸞兒也須得處置,畢竟,裡面還有一個祥妃得給交代呢。葉貴妃當下便傳令,“將鸞兒拖出去,杖斃!”
那鸞兒竟然也不反駁,只露了一抹釋然的笑意,低低的呢喃了一句,“姐姐,我來陪你了。”
便認命的閉上了眼。
正殿之內先前還有尖銳的女聲傳來,到了後來便已經歸於了無聲。因着離得近,偏殿這邊將方纔所發生的一幕幕皆聽得清清楚楚。謝如琢又站在迴廊底下,自然便聽得更真切些。
只是,這件事到底是超出了她的預料,靖帝竟然那般仁慈,得知這些事情之後都沒有將賢妃徹底的打入冷宮,還留了常在的名號。
賢妃的手段她一向瞭解,若是哪日讓她得了空子,恐怕翻身的機會還是很大的。畢竟,幾個生不出孩子的妃子,怎麼比得過一個正經皇子的娘?
這件事,從她家的前車之鑑裡,謝如琢便已經窺探到了賢妃的未來。
不過沒關係,至少現在,賢妃的境地算是跌入深谷了。她有的是時間來一步步的剪掉蕭君涵的羽翼,叫他嚐嚐前世裡自己所受的千般苦痛!
蕭歆寧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謝如琢對着空曠之處發呆。她走上前去扯了扯謝如琢的衣袖,問道,“琢兒,你不要進去麼?”
聽到蕭歆寧的聲音,謝如琢方纔回過神來,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笑道,“屋裡烏煙瘴氣的,我還是在外面清靜些。”
她的話音一落,便聽得裡面章秀妍哼了一聲道,“你是做賊心虛不敢進來了吧,之前想要害我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麼,現在居然連房門都不敢進了!”
方纔在賢妃那裡的時候,章秀妍母女提起二皇子選妃的事情,卻被賢妃一口回絕了。還說什麼,“一切都要看涵兒的意思,況且皇上怕是也沒有將章家人嫁給涵兒做正妃的打算,我此時貿然答應,恐有不妥。”諸如這般說了一堆,話裡話外都是拒絕的意思。
她章秀妍不傻,自然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是她到底是不服氣,若是換成了謝如琢,恐怕賢妃早就點頭答應了呢!
難不成她比謝如琢就差了那麼多麼!
謝如琢雖不知她心中所想,可也懶得與她分辨,登時就笑道,“我若是你,肯定沒心思在這裡打口舌之仗,畢竟——”
她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那章秀妍當即就起了好奇心,立刻走出來質問道,“畢竟什麼?”
謝如琢冷笑一聲,而後靠近她道,“方纔你的好靠山,賢妃娘娘已經被褫奪了妃位,打入冷宮了呢!”
“你胡說!”
章秀妍先是一愣,繼而便臉色漲紅道,“你敢詛咒我姨母,信不信我打死你!”
可惜她的手剛擡起來,便被謝如琢牢牢抓住,冷聲道,“你倒是動我分毫試試,我還真不介意在你右胸上再捅一刀!”
謝如琢說完,就將她的手狠狠地甩開,章秀妍被她這種狠辣的神色嚇到,當下就顫聲道,“你,你——”
然而她“你”了半日也未曾說出來什麼話。謝如琢早懶得與她虛與委蛇,只哼了一聲,轉而進了偏殿。
這正殿的戲已然落幕,怕是一會兒就有人喊這羣貴婦去別處繼續宴會了,她若是還站在外面,恐有不妥呢。
果然,沒過一會兒,便有內侍監走來,恭敬地笑道,“各位夫人小姐,慧妃娘娘有旨,宴會改到晚上進行,請各位暫且移步御花園賞景,午膳時慧妃再來陪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