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最後,謝如琢臉上的冷意越發濃重了起來。哪裡是刺客沒有瞄準人,那分明是她當時帶着蕭君夕逃了許久,又以身擋箭!
她只以爲那次是她救了蕭君夕,卻未曾想到,便是這誤打誤撞的一幕,反倒連帶着救了整個謝家!
好一個沈婧慈,竟然如此歹毒!
只是,她也知眼下要做的是冷靜,便強迫自己的臉色平緩下來,道,“這事兒已經過去兩年有餘,一個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值得拿出來說麼?”
蘇碧心說了個開頭,接下去的事情便順暢多了。她跟在沈婧慈身邊許多年,知道的事情也多,因一件一件道,“前些時日四少爺差點被人殺死,這件事也是主子所做,當時通風報信的,也是我——”
這句話一出,謝如琢的手頓時便控制不住打上了她的臉,“賤人!”
有些事情明知道真相,可當這真相從當事人嘴裡說出來時,謝如琢還是忍不住想要將眼前的人粉身碎骨。
然而最應該被碎骨粉身的,卻是沈婧慈!
蘇碧心悽然一笑,道,“是,我承認自己是壞人。可是沒有人天生就是壞的,我沒得選擇!沈婧慈救了我的命,我以命報答她,這有什麼錯?”
“那吉祥家裡的孩子呢?自己生不出來孩子,就活生生掐死別人的孩子,來做你的棋子,這也是你報恩的方式?”
謝如琢見過那個嬰兒,那麼瘦瘦小小,卻是一個母親懷胎十月,一腳踏進鬼門關裡,生出來的!
聞言,蘇碧心吶吶了半日,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謝如琢冷聲道,“你既然是沈家的人,自然該知道沈家勾結鄰國,意欲犯上作亂的事情吧。”
聽到這話,蘇碧心眼神一個瑟縮,微微一愣,道,“我——”
謝如琢冷哼道,“既然沈家連謀殺三皇子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那麼想必這個犯上作亂的罪名是坐實了。”
她說到這裡,只聽得門外腳步匆匆而來,卻是溫如玉去而復返。
只見他手中拿着一包流動的水銀,脣角一抹邪肆的笑意,“小徒兒,久等了。”
蘇碧心頓時尖銳道,“我,我知道,我知道!沈家的確勾結越國,意欲犯上作亂,且我有他們之間的書信證據!”
這證據是真是假且不論,只要有心人想要將這些變成真的,那它就是真的。
假作真時,真亦假。
謝如琢猛地將她額頭的銀針抽了出來,回眸輕笑道,“師傅,改日賠你一張美人皮。這一張,我先留着了。”
蘇碧心少了這銀針的控制,頓時便癱軟在地,渾身卻還嚇得發抖。
溫如玉走到她面前,頗爲可惜的摸了摸她的臉,而後突然捏起她的下巴,將一粒褐色的藥丸塞進了她的嘴裡。
那藥丸入口即化,蘇碧心驚恐道,“你對我做了什麼?”
溫如玉魅惑一笑,“無妨,可保你十日內百毒不侵而已。”
到了傍晚時分,謝家家丁便將蘇碧心一路大搖大擺的送去了京兆尹府,隨行的還有相關的一切人證物證。
到了第二日時開堂審問,謝如琢並沒有去,只是讓淺碧紅蕊兩個愛湊熱鬧的去了。
待得回來時,淺碧繪聲繪色的講道,“那蘇碧心剛開始還辯駁,可後來看到人證物證齊全,便都招認了。且還招認出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來。”
謝如琢回眸笑道,“沈婧慈?”
一旁的紅蕊笑道,“小姐怎麼知道?那蘇碧心一說出這話來,所有人都驚呆了,誰都沒想到,這一起案子的幕後主使竟然是新進門的齊王側妃!”
淺碧不滿紅蕊搶了自己的風頭,忙得接過話來,道,“到了後來,京兆尹府又命人去請了沈婧慈,是她的丫鬟幫着來。那丫鬟好像叫什麼,哦,侍墨。那個侍墨牙尖嘴利的,可卻是個沒腦子的蠢貨。她辯駁了半日,倒是替沈婧慈洗清了冤屈,可是那懷疑的種子卻被種到了沈家!”
說着,她又嘆道,“可惜京兆尹府覺得這件事情太過重大,所以要面聖之後在做決定呢。所以今日根本就沒有審理出結果來。”
謝如琢早知會是個這樣的結果,當下就笑道,“放心,這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想要看好戲,就須得耐着性子。這過幾日,又要有一出大戲上演呢。”
見自家主子說的胸有成竹,幾個丫鬟面面相覷,紛紛纏着謝如琢道,“小姐,你先說說看,會有什麼大戲?”
謝如琢挨個敲了敲兩個丫鬟,神秘一笑,“想知道,問你的情哥哥去。”
這話卻是對紅蕊說的。
謝如琢前日已經向溫如玉打聽過,得知那老鬼雖然表面上無所事事,實則是專門負責暗門的人,且孑然一身,爲人也還算坦蕩。
知道這人靠譜後,謝如琢便起了撮合的心思。紅蕊這丫頭心機不深,對人還抱着一顆熱枕的人,如今有了合適的,早早嫁出去,也比一直跟着她當老姑娘的好。
見謝如琢打趣自己,紅蕊頓時便紅了一張臉,嗔道,“小姐,我不理你了。”說着,便捂着臉跑去外面了。
倒是淺碧一臉賊賊的笑意,追着紅蕊跑出去,嘴裡還唸叨着,“好紅蕊,你倒是去幫着問問唄。”
門外是丫鬟們的笑笑鬧鬧,謝如琢坐在窗邊,隨意的撥弄着手下的古琴。聲聲調調連不到一起的琴絃聲驚擾着人的心,謝如琢也越發的有些坐不住了。
她並不指望一個蘇碧心就能壞了沈家的根基,只要這事兒鬧到了靖帝的面前,那麼她的後招也就會招招走出。
有一個謝晟禮在明,一個她和天門在暗,沈家就是不死也要脫一層皮!
她說過,要讓沈婧慈一點一點將她前世裡的所有痛楚都嘗一遍,那麼今生,她就一定會實現!
沈婧慈,儘管放馬過來吧,我倒要看看,你還能笑到幾時!
到了七月十五這天,便是謝如琢的及笄禮了。
早在前些時日,喬氏便已經挨個安排妥當,何處接待,何物回禮,何時用膳,全部都經由謝如琢的點頭同意的。
待得這日一早,天還不亮時,幾個丫鬟便將謝如琢從牀上拉了起來,在她的眼睛半張半閉的時候,替她穿衣打扮。
謝如琢前夜裡睡得十分晚,望着月亮想着蕭君夕,到了天色拂曉才睡下。如今被叫起來,只覺得整個人都困得想要倒頭再睡。
只是這幾個丫鬟哪容許她再睡,當下一個冷水毛巾溼了臉,也叫謝如琢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淺碧掩嘴吃吃笑着,又替她擦乾淨了臉,道,“小姐可算醒了,看看這個髮型你可喜歡?”
謝如琢還在待嫁閨中,梳的自然是雙丫髻。只是這額頭貼梅花鈿,頭上插着金步搖,又有蕭君夕送的九鳳轉玉簪爲主簪,硬是將她襯托的大氣非凡。
謝如琢隨意點了點頭,卻在看到那個簪子時,眼神暖了暖,道,“很好。”
幾個丫鬟都知道這是誰送的,偷偷笑了笑,又故作正經的替她上妝。
好容易梳妝打扮妥當,謝如琢又換了衣服,便見外面已經紅日高升了。
謝如琢被幾個丫鬟簇擁着去了正廳,就見喬氏早已在此了。見到謝如琢,喬氏眼中閃過一抹驚豔,笑道,“果真是女大十八變,琢兒果真越來越美了呢。”
謝如琢郝然一笑,道,“母親謬讚了。”
她的話音剛落,就見李氏和謝如菲也來了。
這些時日的調養,謝如菲的性子已然慢慢的迴轉過來,想起先前自己做的糊塗事兒,還特意去跟謝如茵道了歉。
只是謝如茵眼下卻是對誰都冷冷淡淡,叫謝如菲得了個沒臉。
謝如菲也不計較,因着那日救她的是謝淮齊,她眼下對謝淮齊也越發的好了起來,日日哥哥長哥哥短的跟着後者。
謝如菲今日着了一襲淺綠的水紋提花襦裙,頭上梳着雙丫髻,插了一支碧玉簪,看着格外的清爽。
一見到謝如琢,她便當先跑上前來,握着謝如琢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笑嘻嘻道,“四姐姐的髮簪真好看,人也美。”
她倒是真心實意的誇獎,謝如琢自然知道,因笑道,“你也很美呢。”說着,又回頭給李氏行禮。
李氏忙得扶了她,感激道,“二嬸要謝你纔是呢,若不是你,菲兒和我也不會這麼快就好起來。”她自從小產之後身子便不大好,那日審問完蘇碧心之後,謝如琢便央求了溫如玉,讓他給李氏也開了藥方。
李氏母女日日照着方子吃藥,如今雖說不是完全大好,可是較着之前的身子,卻是天上地下的區別了。
幾人寒暄了之後,謝如琢便笑着攜了謝如菲的手入座了。
不多時,謝淮霖也睡眼惺忪的邁着小短腿走了進來。今年算起來,謝淮霖已經六歲了,只是那一張臉還是包子一樣圓圓的,看着便叫人喜歡。
謝淮霖直直的衝着謝如琢跑去,抱着她的腿道,“給四姐姐請安,祝四姐姐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這話卻是給長輩祝壽的,只是謝淮霖年紀小,童言無忌,說出來倒是叫屋裡人都笑了起來。
謝如琢愛憐的將他抱了起來,在他額頭上親了一親,笑道,“永安今日起這麼早呀。”
謝淮霖認真道,“給四姐姐祝壽,孃親說不能起晚了。”
聞言,謝如琢摟着他笑道,“永安真有心。”
謝淮霖窩在她的懷裡,可有個小傢伙卻不願意他被謝如琢霸佔,因從謝淮霖的懷中拱了出來,怒瞪着謝如琢。
謝如琢見狀,頓時空出一隻手,揪着小白的耳朵,嗤笑道,“你個小東西,我抱我弟弟,與你何干?”
那小狐狸嘰嘰咕咕的叫了幾聲,氣勢不小,身子卻是不不由自主的朝着謝淮霖的身上縮了縮,顯然是慫了。
便在這時,只聽得門外的丫鬟前來彙報,“回稟主子們,七公主來給四小姐賀生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