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謝慎言推門而入,表情亦是帶着些許沉重。白日裡謝晟禮只說了那幾句話,謝慎言便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了。這些年來,他一直潔身自好,除了死去的傅氏以外,便只剩下這個繼室了。而此事涉及喬家,這一時之間,謝慎言竟不知該如何將父親的意思傳遞於喬氏。
見謝慎言有些爲難,喬氏霎時便明白過來。她走過來扶着謝慎言坐下,又屏退了衆丫頭們,這才輕輕爲謝慎言捏着肩膀,一面笑道,“老爺且不必犯難,是非黑白,妾身心中有數,如玥雖非我親生,卻好比親生女兒一般,只要是母親,都不會由得旁人欺凌她的女兒!”
想起幾日前發生的事情,喬氏的心中也不由得火氣直盛。那個潑皮無賴,竟口口聲聲地想要謝家的女婿!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他到底是什麼德性!
可再一想那幕後的主使,她又不由得有些悲傷起來,此事到底是她孃家之人所爲,有這樣的孃家,喬氏深以爲恥。
謝慎言甚爲欣慰,原本還有些擔心喬氏會接受不了父親的安排,如今看來,喬氏比他想象得更爲識大體。
“日後,我們且斷了和喬家的往來吧,至於那些鋪子……”
謝慎言之意,喬氏聽得明白,當下溫婉地點點頭,“老爺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在喬家和謝家中間,喬氏選擇了謝家。
隔日,謝家底下的鋪子都接到了同樣一條消息,便是不再與喬家做生意。喬家的人素來仰仗着謝家,如跗骨之蛆,從中撈得不少油水,早已被謝家之人所不齒,如今得了令,他們自然心中歡喜得緊。
倒是有些喬家之人並不相信,以爲有小人從中作梗,方纔不再給他們好處。喬家綢緞莊的掌櫃喬眉莊便是其中一人,她原不過是喬家的遠親,只因有幾分姿色,能力又略強些,方纔被喬家人選中,打理着綢緞莊,其生意也多是拜謝家所賜,如今謝家大張旗鼓,揚言不再與喬家爲伍,實在讓喬眉莊陷入難題之中。
沒有了謝家撐腰,又有多少人來買喬家的賬呢?
喬眉莊平日裡做事就有些尖酸,此刻又覺得關乎喬家的生意,當下便扭着水蛇腰,帶着衆人來到平日裡提供布料的鋪子,而這間鋪子的掌櫃,正是謝家的人。
原本這家鋪子名不見經傳,左不過是謝家一處小小的產業罷了,而今竟成了打壓喬家的利器,實在讓喬眉莊心有不甘。
“喲,這是什麼風將眉莊掌櫃吹了來?”
布料鋪子的掌櫃也是個美人兒,說來也巧,這兩個女人平日裡的時候明爭暗鬥,不過是礙着謝喬兩家的面子,因而才未曾撕破臉皮罷了,今日謝姿得了信兒,頭一個就響應號召,將布料的補給給喬家斷了。
她倒是要看看,沒有了上好的布料,喬家的綢緞莊還如何開得起來!
既然大局已定,謝姿反倒是不緊不慢起來,眼下,最着急的莫過於喬家的人,想必喬眉莊此番前來,就是爲了討要布料。
可是,自己怎麼可能會給!
雖然說這偌大的京城不止謝家一間布料鋪子,可是既然謝家已經放話出來不與喬家親近,又有哪個不長眼的會與喬家合作呢?
若是當真如此,可就是和謝家當面鑼對面鼓地作對了!
都是出來混的,尤其是生意人,他們纔不會得罪謝家這樣財大氣粗的存在,因此,他們索性假裝不知道此事,對於喬家的鋪子,能搪塞的就搪塞,若是實在推脫不得,則乾脆休息幾日,待風頭過去再說。
患難見人心,可見,喬家平日裡得罪的人還真不少!
看着謝姿眉眼之間盡是得意之色,喬眉莊不禁恨恨地咬着銀牙,喬家是大不如前了,可是還輪不到她區區一個小掌櫃的給自己沒臉!
“謝掌櫃,今兒的布料可還沒有到,想必是哪個不懂事的給扣下了,還請謝掌櫃行個方便,否則我那綢緞莊,可是沒貨供應了呢。”
不懂事的?
謝姿冷哼一聲,喬眉莊含沙射影指桑罵槐,以爲她聽不懂呢?也罷,反正如今急得團團轉的是喬家,和她又沒有甚多關係!
“眉莊掌櫃也不必着急,我這裡實在是週轉不開,若是得了料子,定會親自送到綢緞莊去。”
謝姿這是睜眼說瞎話了,因爲隨意擺放在四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又何來週轉不開之說呢?
無非就是不想送!
喬眉莊氣急敗壞,偏生拿謝姿沒有辦法,這是人家的地盤,難不成自己還能生生地搶去了不成?生意場上講究你情我願,人家不賣,就算自己有再多的銀子,亦是無益。
“謝掌櫃原是說笑了,此番前來,我也帶來了謝掌櫃喜愛之物,還請笑納。”
說着喬眉莊命人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來,內裡乃是一枚精美的髮簪,冷眼一見,髮簪流光溢彩,竟是在白日裡也不輸於日光的耀眼,讓人移不開視線。
這枚髮簪是京城裡最有名的寶玉軒打造的,寶玉軒之物向來只有一件,每件都是人間極品,原本以謝姿和喬眉莊這樣的身份,是無法擁有寶玉軒之物的,這枚髮簪還是喬眉莊用了所有的關係,方纔費力拿到的。
謝喬兩家之事,喬眉莊雖然不盡然知曉,卻也可以從中揣測一二,若是她能讓兩家重歸於好,那麼得到的回報豈止是一枚小小的髮簪?
但凡是個女子,看到如此精美之物無不怦然心動,謝姿也不例外,若是她點了頭,這流光彩簪就是她的了!
只可惜,謝姿還不傻,她嚥了幾口口水,終究還是讓理智還是佔了上風。彩簪雖好,命卻是最重要的,若是她膽敢違背謝家的意思,恐怕她亦沒有命數來享用這樣的好東西。
念及此處,她狠心將盒子蓋上,“眉莊掌櫃這是何意?沒有料子就是沒有!”
說着,謝姿隨手推了喬眉莊一把,喬眉莊沒有防備,竟是趔趄了一下。
喬眉莊原本以爲此事十拿九穩,此時見謝姿突然翻臉,頓時就面露狠色。今兒她定是要將料子帶回去的,這樣的機會若是錯過了,日後她也只能是個綢緞莊的掌櫃。
她心中打定主意,霎時給旁邊的人使了個眼色,今日喬眉莊可是有備而來,既然軟的不成,那麼她也不準備對謝姿客氣,左右這料子出了謝家的鋪子,那麼就是謝姿給了她的!
見她這般態度,謝姿不由得大驚,光天化日之下,喬眉莊竟是膽大至此,謝家的東西都敢搶,還真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只是喬眉莊決心已定,帶來的都是綢緞莊裡面的好手,周圍看熱鬧的很多,想要幫忙的卻是寥寥無幾,眼看着喬家的人就要將布料帶走,一聲嬌喝震驚四座,“都給我放下!”
女子的嬌喝一出,霎時就將喬眉莊嚇了一跳,她惱怒地蹙了眉,心中狠狠地呸了一口,哪家的小蹄子,竟是如此的不長眼,敢來攔姑奶奶她的去路?
來人正是謝如琢,原本她想拉着謝如玥出來透透氣,誰知謝如玥竟是不肯,她只好帶着淺碧出來逛逛。這一則是出來逛,二則就是爲了查看近日鋪子裡面的情況,畢竟,謝家對喬家實施了全面封鎖,免不得是要引起一番事端的。
謝如琢盤算了幾家店鋪,念着這家店鋪弱,想必會讓喬家拿來當出氣筒,誰知竟然叫她給歪打正着了!她尚未走近,就聽到了裡面的一陣喧譁之聲,再細細聽去,竟是喬家的人想要硬生生地搶走謝家的東西!
這還得了?
知情的人知道這是喬家人不懂事,倘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爲謝家是個軟柿子,任憑旁人欺負呢?
謝如琢這一出面阻止,喬眉莊當下就因惱怒而紅了眼睛,若不是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料子現在已然被帶走了!
“識相的就趕緊給老孃滾開!”
喬眉莊花容月貌,可是罵起人來卻如同潑婦,而事實上,她也的確是個潑婦,名媛貴人的範兒她能裝得了一時,卻是裝不了一世的。
謝如琢的眉頭跳了跳,哎呦喂,還真有膽兒肥的,竟然在她的面前自稱老孃,由此看來,她也是個瞎了眼的。
謝姿自是認得謝如琢的,謝如琢乃是大房的嫡女,平日裡與他們這些掌櫃的也有些交集,雖然年紀尚小,主意卻是拿得正,因此謝姿半點都不敢小覷謝如琢這個小姑娘。
這謝家的姑娘們個個尊貴,謝如琢又是鳳星之命,日後可是穩妥妥的枝頭鳳凰呢。
謝姿有心討好,當下就皺着眉頭道,“四小姐,她乃是喬家綢緞莊的掌櫃喬眉莊,今兒到這裡,竟是要搶謝家的料子呢,若是傳了出去,可要如何是好啊?”
謝如琢沒有理會謝姿略帶些演技的臉,這正是向主子獻媚的機會,謝姿但凡是個聰明人,也不會放過此等時機。
只是,這樣粗淺的道理,還用得着她來提醒麼?
“你們還都愣着做什麼,東西若是不能留下,你們也不必留下了!”
經了謝如琢的提點,謝家鋪子裡的那些夥計們才紛紛抄起傢伙,將喬家之人手裡拿的料子紛紛搶了回來。
謝如琢說的對,這是他們的地界,若是被人就這樣將東西搶走,被傳爲笑柄不說,他們日後可要仰仗着什麼過活呢?
四小姐?喬眉莊雖然惱羞成怒,倒還存着一絲理智,都道京城雙姝,難不成自己眼前站着的,竟是其中之一謝如琢?
如若當真是她,那麼今兒可算是栽了!
喬眉莊千算萬算,就是沒有想到會遇到謝如琢這樣一隻攔路虎,就在前幾秒,她還想象着自己可以得到喬家的重用,日後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呢。
可如今,這都通通成了泡影!
“拿下。”
謝如琢的語氣淡淡的,似乎剛纔被罵的不是她一般,倒不是謝如琢的氣量大,只是她有仇,一般都當場報了!